第426章 故友相見
天色漸晚,僅存的暖意在一點點消散,雖然看不到天空的光芒,但糜舟能感覺到,太陽已經(jīng)落下了。 蟲谷再次陷入日復(fù)一日的黑暗中,冰涼的寒風(fēng)從村落外的蛛網(wǎng)橋上穿了進來,風(fēng)中像是帶著絮狀的蛛絲,每一次呼吸,鼻腔粘膜都能感覺到阻礙。 糜舟還在思考該如何向沈以樂解釋她所處的世界,直到今天,他依舊對這件事避而不談。 所幸沈以樂沒有多加追問。那次談話打斷后,她像是意識到了什么。 但到底是什么呢? 糜舟沒有把握。 他已經(jīng)無法掌握沈以樂接下來的行蹤了。按照游戲預(yù)設(shè)的劇本,沈以樂本該死于唐迭戈三世的審判,而他改變了她的命運,讓她逃離了死亡——這也是他進入這個世界的另一個目的。專家們都想知道,這個幾乎完全靠軟件演算的數(shù)據(jù)游戲是否存在“宿命”。 糜舟知道,在外面,有一部分人期待所謂的“宿命論”,這會讓他們產(chǎn)生成為上帝的快感;另一些人則希望命運能由玩家打破。 糜舟不站任何一方的立場,他只是完成證明——宿命可以被打破。 至于以后的事,就不再他的考慮范疇里了。 “怎么愁眉苦臉的?”沈以樂和赤背蜘蛛結(jié)伴同行嗎,她看到目光無神的糜舟,遠(yuǎn)遠(yuǎn)地就沖他打招呼。 在蟲谷居住了三天,兩位女子之間的關(guān)系還算融洽,煉蟲師比糜舟想象中要更好相處。 糜舟抬頭,微笑著回應(yīng)沈以樂的詢問。 “沒什么。你們?nèi)ツ牧???/br> “赤背蜘蛛帶我去看了龍洞?!?/br> “龍洞……就是煉蟲師汲取養(yǎng)料的地方吧?”長頸鋸鍬跟他提過一次。 “嗯,里面非常復(fù)雜,簡直是鬼斧神工。不過有很多蟲子蛻下的皮和尸體……你呢?你一整天就坐在這里發(fā)呆?” “我去南邊的森林轉(zhuǎn)悠了幾個時辰?!泵又勖娉啾持┲耄儐柕?,“蟲谷里應(yīng)該還有其他的煉蟲師吧?我在那邊發(fā)現(xiàn)了一些蹤跡?!?/br> “當(dāng)然了。”赤背蜘蛛笑道,“這地方究竟有多少煉蟲師,連我都不清楚,有些人我還從來沒見過。不過,自從谷主死后,那幫家伙也愿意出現(xiàn)了?!?/br> 糜舟也聽說了谷主的事。但谷主身上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情況,就不得而知了。當(dāng)時在現(xiàn)場的幾名煉蟲師都離開蟲谷去了齊國,想更加深入地探索蟲谷的秘密,可能要追上那些離開的煉蟲師。 糜舟問道:“那些離開的煉蟲師,說是要去提醒齊國的皇帝,讓他防范云鷹國?” “好像是這么說的,過去這么久,我記不清了?!背啾持┲腚S口回答。 糜舟看出她的漫不經(jīng)心,但沒說什么。他心想,對于赤背蜘蛛來說,煉蟲師們來來往往不過是漫長生活中的平凡過客,像她這樣歷經(jīng)煉獄苦難的人,是不會把精力放在其他人身上的。 他帶著謝意地朝她微微點頭。 有件事一直讓糜舟耿耿于懷。當(dāng)時,他聽說“陳簡”也在這個世界時,只是感到高興和好奇,因為在計劃中,他并沒有聽說陳簡也要進入。但這幾天他跟沈以樂談了很多關(guān)于陳簡的事,聽說了他在東海、武當(dāng)?shù)氖论E。 他發(fā)現(xiàn)一件讓人后怕的事。 他無法從陳簡的一系列舉動中看到“目的性”,陳簡就像故事中的角色,隨波逐流地在這片土地上飄蕩。換言之,陳簡沒有目標(biāo)地進入了這里。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陳簡可能只是進來玩玩,體驗一下自己親手奠定的世界;但存在另一種可能…… 糜舟在進入世界前,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曾在太空部遇上陳簡。 當(dāng)初他沒有在意,但現(xiàn)在,隱隱之中,他感覺事情不太妙。 “糜舟?!鄙蛞詷反驍嗔怂乃伎?,“今晚吃那個?!?/br>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是一只巨大的犀牛,用爪子劃開的傷口被蜘蛛絲縫上,保存了野獸死亡的最后一點體面。 * 晚飯過后,糜舟獨自一人行走在幽深的森林中。這種感覺非常奇妙,他相信自己肯定沒法在現(xiàn)實生活中體會。濕漉漉的空氣和層次不同的蟲鳴奏響,加上古樹低語般的風(fēng)聲,簡直像置身虛幻的魔法森林,那些畏懼他而只閃過漆黑身影的野獸就是精靈。 或許,他能在熱帶雨林中看到相同的景色,但必須穿著防護服,而不是用澤氣抵御蚊蟲的進攻,他會變得笨手笨腳,絕不可能跟現(xiàn)在一樣,毫無顧忌地靠近一株花、一棵樹、一片比身體還要寬的葉片。 空氣中透著潮濕和發(fā)霉的氣息。他把蟲谷上上下下轉(zhuǎn)悠了個遍,無論在哪個地方,只要是在蟲谷里,都無法擺脫這種氣息。 今天他來到了次谷。 這還是他首次登上次谷。 次谷環(huán)繞在谷底上方,像一圈年輪。 這里的樹木不像谷底那樣繁盛,他能透過樹梢組成的網(wǎng)狀縫隙看到天空一隅,明麗的月亮大得讓人呼吸不暢,好似隨時都能壓向大地。 即便知道是假象,糜舟還是感到難以掙脫的壓迫感。 他不再嘗試正視月亮,把目光放到了水平線上。 他像一個走馬觀花的游客,偶爾能看見懸掛在樹枝上的破爛鳥巢,一些昆蟲占據(jù)了那些鳥兒的家,把它們生下的蛋當(dāng)成孕育后代的溫床,流涎般的透白色粘液從樹桿中淌下,糜舟不清楚這是什么現(xiàn)象,但直覺告訴他,那玩意還是不碰為好。 再往前走,透過綠葉變色的月光從縫隙里射下,他依稀聽到周圍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他能感覺到活人的氣息,如果沒有猜錯,應(yīng)該是不愿露面,獨居于蟲谷之中的煉蟲師。 他沒有打擾對方的意思,于是放慢腳步。 兩人就這樣,心有靈犀地錯開。 但沒過多久,他察覺到一陣熟悉的氣場…… 全身的血如沸騰般開始流淌,糜舟轉(zhuǎn)身望向剛才聽到腳步聲的方向,撇開雜亂無章的樹枝,朝那兒邁開步子。 攔在面前的樹像舞臺上的帷幕,一道道向兩邊推開,糜舟的呼吸越發(fā)急促,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撲面而來,他瞪大眼睛,恐懼和不解爬上脊骨。 一高一矮的背影就在眼前。高的是女人,矮的是男人。 還沒等他們回頭,糜舟情不自禁地說出了那個女人的名字。 他不熟悉她,但這種氣場——他相信這世上不會存在第二人,尤其是在這個世界。 “趙望翷?” 女人像是才意識到身后有人,她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后,一高一矮二人組慢慢轉(zhuǎn)身。 她的目光澄澈而純粹,疑惑地眨著魅惑的雙眼,手中是一塊滴著鮮血的紅色晶體。 “糜……舟?”她不確定地說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