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舟腦中閃過一道電光。他怎么沒想到這種方法？不……這不怪他，這甚至稱不上是方法，只是趙望翷的奇思妙想，但從邏輯上而言卻有跡可循，有人能利用虛擬影響現(xiàn)實，既然如此，與核彈媲美的巫術(shù)核溶應該能輕而易舉毀滅月神宮——也就是在現(xiàn)實太空中憑空出現(xiàn)的“二號月球”。

    無論結(jié)果如何，這都是值得嘗試的事情。

    “很不可思議吧？”趙望翷自信地微微一笑，“我昨晚突然想到的，本打算當時就告訴你，不過有些事情我盡早才想通?！?/br>
    “什么事？”

    “就是幕后黑手的真面目。”

    “會是誰？”

    糜舟心臟狂跳，胃guntang地糾纏在一起，他急切地注視她，想盡快從她口中聽到一個名字，或者一個組織。他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實際上，“二號月球”的所有知情者應該都跟他一樣，很想找出秘密篡改軟件并利用軟件創(chuàng)造毀滅地球條件的家伙。

    他就像一個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幽靈。

    糜舟的呼吸猝然停止——

    “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幽靈”！

    這個說法在腦中一閃而過。

    難道是這樣？！現(xiàn)實會被虛擬影響，這么一來，只要能藏在軟件里，就能輕易cao縱現(xiàn)實，而且不留痕跡？

    “我看你好像也領(lǐng)悟了。”趙望翷用淡得好似沒有色彩的瞳孔注視糜舟，“幕后黑手不是現(xiàn)實中的人，而是這個世界的人，一個虛擬角色，一個不知通過什么方式，看透了他們身處世界本質(zhì)的家伙?！?/br>
    “是誰？”

    “我想了很久，只有一個人能做到這些事——烏湯。”

    聽到這個名字，糜舟的臉不禁有些發(fā)麻。他本人并不知道烏湯，但作為游戲角色“糜舟”，他的故事里的確和這個人物有少許交集。烏湯在北境利用巫術(shù)作威作福，許多年前，狄禪宗時常需要率領(lǐng)武者抵抗那些冒犯邊境的北境蠻族，不過近年北境疲于內(nèi)斗，消停了長久的時日。

    那些記憶還不夠鮮活，他需要一點刺激，一些外界的引導。

    為了將虛擬記憶清晰地從腦中提取出來，他問道：“烏湯是什么人？”

    趙望翷稍微停頓片刻，然后開始解釋。

    “他是北境古老巫術(shù)師家族的繼承者，全世界最精通巫術(shù)的人，在設定上擁有奇高的智商，毫不保守地說，換算到現(xiàn)在，就算沒法和愛因斯坦匹敵，在世界頂尖的大學當個教授也綽綽有余。”

    愛因斯坦和名牌大學教授之間存在非常大的距離，糜舟沒法確切地把握那位烏湯的智商，不過從趙望翷的語氣中，他感覺到她對烏湯的警惕。

    “問個冒昧的問題，”糜舟說道，“他跟你比，誰更聰明點？”

    “我不知道?！壁w望翷很直接，她并不畏懼烏湯的高智商，但也沒有能超越他的把握，“接下來就是我和他之間的決斗，誰贏了，誰就更勝一籌。”

    “接下來？”糜舟摸不著頭腦。

    那位烏湯人在哪呢？他們之間的決斗，又會以怎樣的形式出現(xiàn)？

    “繼續(xù)說我的結(jié)論?！?/br>
    趙望翷沒有解答糜舟困惑的意思。

    “傾蓮公主兒時曾被皇帝發(fā)配前往北境——這件事你應該知道。”

    糜舟點頭。

    “但無人知曉她在北境經(jīng)歷了什么，我告訴你，她就是在那第一次遇到了烏湯。年輕時的烏湯同樣有一統(tǒng)天下的野心，他的著手點便是傾蓮公主，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錯了，公主因被先帝厭惡而被發(fā)配邊境，恐怕永無回京之日?！?/br>
    糜舟像個傻子一樣，繼續(xù)點頭。他能做的只有這些。

    “他想了一個辦法——將公主培養(yǎng)成巫術(shù)師，讓她主動反抗先帝、奪取皇位，之后再由自己潛入皇宮，用巫術(shù)控制公主，進而掌控天下。中原人成為巫術(shù)師的概率很低，況且公主并非武者出生，連澤氣都無法掌控，他其實并不抱有希望，只是僥幸試試?！?/br>
    “但結(jié)果是……”糜舟好不容易插上一句話，突顯了存在感。

    “她——也就是我，”趙望翷聳聳肩，“不僅在很短時間內(nèi)掌控了澤氣，還精通了巫術(shù)的力量?！?/br>
    “怎么做到的？難道烏湯用了什么捷徑？”

    趙望翷機器人似地搖頭：“你還不明白嗎？事情‘注定如此’?！?/br>
    糜舟頭皮發(fā)麻。

    從趙望翷的語氣，他立刻領(lǐng)會了何謂“注定如此”。

    “因為，這是人寫的故事，公主一定會得到巫術(shù)和澤氣?！?/br>
    “沒錯?！壁w望翷點頭，“但從那時起，這件事就在烏湯腦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br>
    “烏湯是頂尖的巫術(shù)師，他很明白按理來說公主不可能掌握巫術(shù)，但她成功了，而且在很短的時間里！”糜舟激動地說道。

    “就是這樣。自負的寫手們只是一廂情愿地將故事寫了下去——如果這是紙質(zhì)書或電子書，故事可以說沒有破綻。但他們弄錯了一件事，這個故事最終會被寫入軟件——我不清楚它有多智能，但很顯然，數(shù)據(jù)按照設定塑造了烏湯，而烏湯憑借高智商突破了原先的故事，讓他隱約察覺到了異常?！?/br>
    聽起來太荒唐了！糜舟忍不住想打斷趙望翷。

    “可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假的？”

    糜舟開始懷疑，就連自己認知中的“真實世界”也是更上層世界創(chuàng)造的一場游戲。

    這樣懷疑下去只會無窮無盡！

    他想知道，烏湯是如何發(fā)現(xiàn)了游戲的漏洞？

    “我認為是煉獄?！?/br>
    “煉獄？煉獄刑的煉獄？”

    “你知道煉獄里有什么嗎？”

    “我只知那是一種生不如死的酷刑，似乎借鑒了佛教里的地獄?！?/br>
    “足夠了?！壁w望翷點頭，“為了讓這個世界更加真實，貼合歷史，他們把許多現(xiàn)實中記載的神話嫁接進了這里，《詩經(jīng)》、《楚辭》、《地形訓》、《山海經(jīng)》……這些東西你在這個世界都能找到相關(guān)著作，你可能不知道，不過我在皇宮里隨時能閱讀這些。

    “而煉獄的地形和《山海經(jīng)》中描繪的山海位置如出一轍，就連里面的怪物也幾乎照搬了《山海經(jīng)》里的傳說——這是我從認識的煉蟲師那得到的情報?！?/br>
    “請繼續(xù)說?！?/br>
    在蟲谷，糜舟也偶爾會從煉蟲師的閑聊中聽到類似的事。

    “在絕頂聰明的烏湯眼里，這是相當奇怪的現(xiàn)象——《山海經(jīng)》大概出現(xiàn)在先秦，但煉獄出現(xiàn)卻在西朝左右，兩個朝代相距千年。從結(jié)果上來考慮，《山海經(jīng)》就想一本稍有夸大，但基本如實記錄煉獄的古籍，可從時間上考慮——”

    “先后順序有問題。”

    “沒錯。如果是烏湯，他一定覺得事情非常奇怪，為什么先有了描述，再出現(xiàn)煉獄？難道不應該反過來。意識到這件事存在的蹊蹺后，肯定極大地觸動了他。他進行了更加大膽的推測，或者說是類推——既然《山海經(jīng)》影響煉獄，那么，會不會有一本他從未聽過的古籍，影響了他所在的世界？”

    糜舟不由得冷汗直流。

    究竟是怎樣天才又瘋癲的人，能做出這種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