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雜湯畢竟是熱食，需要隨時加熱，所以煤氣罐，煤氣灶是必不可少的。

    還有可以加熱的不銹鋼鐵桶，打牛雜湯用的長柄大鋼勺，打調(diào)料的小勺子，以及裝調(diào)料的盒子，一次性碗筷等。

    為了方便移動，還需要買個可以放置這些東西的小三輪車。

    這一套東西置辦下來，即使陸瑤已經(jīng)想盡辦法節(jié)省再節(jié)省，也已經(jīng)花費了六千多塊錢。

    她總共只有四千七百塊，這一趟購置后，還欠了三千八的信用卡。

    欠了三千八，主要是因為她還預(yù)留了兩千多的現(xiàn)金。

    楊大姐已經(jīng)提前告訴過她，要在寫字樓下平安擺攤，是需要得到寫字樓那邊的保安和管理人員允許的，物業(yè)經(jīng)理那里一個月一千塊的“管理費”必不可少，另外還要給保安們都買幾包好煙。

    除此之外，還需要購買原材料和調(diào)料。

    準(zhǔn)備工作花了三天，錢基本上已經(jīng)花干凈，陸瑤的緊迫感更強了。

    一切就緒后，立刻去采買了第一天的牛雜湯材料，在家做起了準(zhǔn)備工作。

    不確定第一天能賣多少，她只買了兩副牛雜和十五斤蘿卜，以及能夠用五天的調(diào)料。

    饒是如此節(jié)省，也又花了近一千塊錢，還是刷的信用卡。

    因為實在缺錢，牛雜自然不能買已經(jīng)處理好的成品，在煮之前，還得自己用堿水來處理。

    為了能趕在中午十一點的時候出攤，這天早上六點多，陸瑤就已經(jīng)從菜市場采買回來洗起了牛雜。

    只簡單處理過的牛雜散發(fā)著難聞的腥臭氣息，為了不影響口感，還得用冷水沖洗。

    手剛下水，陸瑤就打了個寒戰(zhàn)，沒多一會兒，就感覺手都凍麻了。

    但是想到投入進去的錢，以及未來的開銷，陸瑤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

    洗牛雜，泡水，切塊，燉煮，調(diào)料，足足花了四五個小時才準(zhǔn)備好今天要賣的牛雜湯。

    拖著疲憊的身體，將東西搬上車，陸瑤在十點鐘開始了第一次出攤。

    即使已經(jīng)接近中午，外面還是很冷，陸瑤戴上了口罩帽子和耳帽，全副武裝。

    寫字樓下小吃攤有七八個，陸瑤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在一堆小販中看起來絲毫不顯眼。

    攤前陸續(xù)路過一些準(zhǔn)備買午飯的人，周圍的攤販時不時開始叫賣，陸瑤有點開不了口。

    不過好在香味就是最好的吆喝聲，陸瑤打開煤氣灶，已經(jīng)加工好的牛雜湯再次被煮沸的時候，勾人的香味飄散開來，很快就有人個年輕女孩上前詢問。

    “老板，你這是賣的什么??？”

    陸瑤頓時打起了精神，趕緊按照已經(jīng)想好的話推銷：“牛雜湯，十塊錢一份，原湯和香辣味的都很好吃，要試試嗎？”

    年輕女孩選擇了香辣味，陸瑤便立刻拿出圓形的小餐盒，給她盛了一盒牛雜湯，放入自制的醬，以及香菜蔥花等物。

    牛雜湯本來就已經(jīng)很香，guntang的湯水再把香菜蔥花的香氣發(fā)散出來，就更是誘人，年輕女孩忍不住當(dāng)場就吃了一口，然后驚訝地大贊：

    “好好吃！”

    生意開了張，就很容易來第二個。

    聞香而來的顧客們，都對陸瑤的牛雜湯贊不絕口，有的甚至還要了第二份。

    不過，陸瑤既要裝牛雜湯還要打包就容易手忙腳亂，要是再來個給現(xiàn)金的客人，就更是應(yīng)付不過來。不多一會兒，就急得背心都沁出了微汗。

    因為生意還算不錯，陸瑤在下午四點多就已經(jīng)賣完了準(zhǔn)備的牛雜湯，早早收攤回去了。

    她來不及清點今天到底賺了多少錢，也不想收拾餐具灶臺，一回來就倒在了沙發(fā)上。

    她從來不知道，擺攤這么累，她現(xiàn)在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

    休息了二十多分鐘，這才想起了陸嘉諾，一抬眼，便見小孩正坐在沙發(fā)對面的小凳子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陸瑤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天吶，我竟然忘記給你準(zhǔn)備午飯了！”

    今天第一次去擺攤，準(zhǔn)備工作又太多，她不僅自己忘了吃飯，還把小孩的飯也忘了。

    這么小的孩子，竟然從早上一直餓到了現(xiàn)在，卻一直不哭不鬧，她覺得簡直負罪感滿滿，也顧不上身體的疲憊，趕緊去廚房給兩人煮了個番茄雞蛋面。

    看著小孩坐在凳子上，乖乖地吃著雞蛋面，陸瑤心里軟軟的,暗下決心，明天一定不能再忘記給他吃午飯。

    他這么小，在吃的上面絕對不能馬虎。

    清洗完餐具，清點了下今天的收入，賣出了大概一百一十份，總共賺了三百五十塊錢。

    如果她再多做一點，賣到晚上六點多，再賣個晚高峰，應(yīng)該收入會更高。這樣一個月下來，至少有一萬多的收入。

    不管是日常開銷還是陸嘉諾的幼兒園學(xué)費都足夠了。

    想著光明的未來，陸瑤第二天更早就起來了，為擺攤忙碌著。

    她依舊是十點鐘出門，但在一點半的時候，陸嘉諾聽到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抬頭一看，便見這人跑得氣喘吁吁的樣子，把幾個打包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柔聲沖他招呼道：

    “諾諾，快來吃午飯啦?！?/br>
    陸嘉諾看了看桌子上的菜，一個炒時蔬，一個骨頭湯，還有一個宮保雞丁。

    有葷有素，有菜有湯，即使是在外面打包的，營養(yǎng)也很均衡。

    但在外頭買這兩菜一湯，少說也要花六七十塊錢了。

    她昨天說，不該給他吃面條，沒營養(yǎng)不適合小孩子，以后不會這樣了。

    可她明明辛苦一天也才掙三百多塊錢。

    傻子，一點都不會精打細算。

    “你好好吃飯哦，mama要去看攤子，就先走啦！”

    她臉上帶著暖陽般的笑容，揮揮手就跑出門去了。

    陸嘉諾只覺得那笑容里的暖意流進了心里，心中的堅冰似乎都有消融的跡象。

    但很快，他又清醒過來。

    不過是同情。

    她就是憐憫他而已，就像對待街邊的流浪貓狗。

    這樣短暫又脆弱的圣母心又能堅持幾天呢，他才不要放在心上。

    她要對他好，他就接受，不再對他好的時候，也沒什么可惜。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一個星期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每天如此，從不間斷。

    就為了讓他吃到新鮮暖和的飯菜，每天都會中途帶著打包的飯菜跑回來一趟，然后又急匆匆地跑回去守攤位。

    沒有人再觸碰他，每天吃得飽穿得暖，陸嘉諾的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好，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走路不那么吃力了，四肢也逐漸有了些力量。

    然而，這一天早上，他醒來的時候卻沒有從廚房里聽到如以往一樣忙碌的聲音。

    他走到廚房，發(fā)現(xiàn)灶臺上還是如昨天一樣干凈整齊，沒有那些需要清洗的牛雜牛rou的食材。

    他有些疑惑，走到玄關(guān)，便發(fā)現(xiàn)她日常穿著外出的那雙運動鞋也還在。

    為什么今天她沒有去采買食材，也沒有去擺攤？

    本來是不想理會的，她的事情和他沒關(guān)系。

    但那人溫暖中帶著幾分傻氣的笑臉浮現(xiàn)在腦海里，他無法置之不理。

    打開房門，便見那人正捂著被子，抱著個玩偶熊呼呼大睡。

    比他還像個孩子。

    想到這些天，她每天都是五六點就起床，每次出門還要抱怨幾句不想早起不想出門，這樣溫暖的天氣就該待在家睡覺，他默默合上了房門。

    就連那些辦公室白領(lǐng)，每周工作五天，每天八小時，也要每周休息兩天，更何況她做的事情，比那些人的工作強度大很多。

    今天，就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然而，到中午十二點半的時候，她依然沒有醒來。

    陸嘉諾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她昨晚九點多就入睡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十五個小時，再怎么也該醒了。

    他再次打開房門，走到了床邊，湊近了才發(fā)現(xiàn)，她白皙的臉上有著不正常的紅暈。

    陸嘉諾伸手一摸，她的額頭guntang。

    他推了推她的肩膀，沒有反應(yīng)。拍臉，依然沒有反應(yīng)。

    他這才意識到，她根本不是睡得沉，而是因為發(fā)高燒暈過去了。

    第6章

    陸嘉諾有限的三年多人生里，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一個原本在他面前啰嗦嘮叨，總是裝作大人卻掩飾不住臉上的傻氣的家伙，一個總是那么充滿活力的人，突然失去了意識，不管怎么推搡，都不再有回應(yīng)。

    這讓陸嘉諾內(nèi)心生出了一絲恐懼。

    這個人，會不會就這樣消失？

    他不假思索地，就按照記憶中的常識，撥通了急救電話。

    “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啊……啊……”他努力想要說話，卻怎么也發(fā)不出想要發(fā)出的聲音，告訴對方地址等關(guān)鍵信息。

    “小朋友，是你家里大人生病了嗎？還是你不小心按到了？”接線員大概是聽出了孩子的聲音，柔聲詢問道。

    “啊啊……”

    他的聲帶幾乎從來就沒能正常說過話，此時此刻，越是著急，越是無法說出完整的音節(jié)來。

    “小朋友，不可以打急救電話玩哦，不然阿姨告訴你mama，會打你屁屁的！”接線員告誡了一句，電話被掛斷。

    陸嘉諾額上有些出汗，他一咬牙，跑出房間，打開了房子的大門。

    這是住進這所小兩居室近一年時間里，他第一次主動走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