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很簡單，一封是駱帥司的求援信，信中沒提求援的事，只明白的說，他已經(jīng)接近崩潰，城中守軍也已接近崩潰，只怕?lián)尾坏皆姷絹怼?/br>
    第二封是黃將軍的信，在駱帥司的求援信之前，喬安已經(jīng)疾馳增援揚(yáng)州，可他萬萬沒想到，南梁軍竟是如此喪心病狂，揚(yáng)州若是失守，必定源于軍心崩潰。

    “江都城的張征……”顧晞看向李桑柔。

    “他做得出來。”李桑柔點(diǎn)頭接話，“他還有個外號，叫張屠夫?！?/br>
    “南梁這樣攻打揚(yáng)州城，必定不是為揚(yáng)州一地，揚(yáng)州失守，南梁軍必定沿著運(yùn)河，蜂涌而上，要都是這樣的打法……”后面的話，文誠沒說下去。

    這樣兇殘的打法，南梁軍說不定能一口氣沖過大半條運(yùn)河，甚至一直沖到建樂城下。

    “這樣的打法，張征做得出來，武懷國恐怕做不出來，至少這會兒，還沒到山窮水盡，武懷國應(yīng)該做不出來?！崩钌Ｈ峤釉挼馈?/br>
    “就算南梁真用如此喪心病狂的打法，沿運(yùn)河一路屠殺推進(jìn)，咱們這會兒立刻啟程，日夜兼程，也來不及了?！鳖檿剬蓮埍”〉男偶堔燮剑従弶涸阪?zhèn)紙下?！昂芸炀蜁儆袘?zhàn)報過來，皇上那邊的旨意，也很快會到，不必急慌?！?/br>
    “是?！蔽恼\應(yīng)了一聲，緩緩?fù)鲁鲆豢跉?，往后退坐到椅子上，片刻，低低一聲嘆息，透著nongnong的悲傷。

    揚(yáng)州，那片繁華而美麗的地方。

    一個時辰后，第二封來自黃將軍的軍報送到。

    揚(yáng)州失守，南梁大船多到堵塞了大江，正沿運(yùn)河而上，他已經(jīng)帶大軍退守至盱眙淮陽一線。

    傍晚，來自建樂城的急遞也到了，是顧瑾的親筆書信，讓顧晞?wù)沼?jì)劃攻找襄陽，至于運(yùn)河一線，朝廷撐得住。

    顧晞看過，將信遞給文誠，文誠很快看完，將信放回長案上，看向顧晞，“什么時候啟程？”

    “再歇一天，此一趟出征襄陽，不急在早一天晚一天，而是要穩(wěn)，要勝！”顧晞握拳壓在那封信上。

    第194章 攻城

    隔一天，駐守隨州的文將軍率領(lǐng)十萬大軍，從隨州換駐到鄂州城外。

    顧晞帶著三十萬北齊精銳，和數(shù)千艘戰(zhàn)船，逆漢水而上，直撲襄陽。

    大軍推進(jìn)的并不算太快，四月初夏，北齊大軍圍到了襄樊城外，戰(zhàn)船沿漢水東岸停泊，綿延出十幾里。

    齊軍大營安扎在襄陽和樊城之間，護(hù)城河外面，狹細(xì)的漢水北岸。

    李桑柔帶著黑馬等人，都是一身普通北齊騎卒打扮，和一隊(duì)隊(duì)騎行巡邏的北齊輕騎一樣，騎在馬上，從軍營出來，沿著狹細(xì)的漢水，先往南走。

    一行人一直走到最南端，護(hù)城河和漢水重新匯在一起的地方。

    站在護(hù)城河和漢水匯合口，護(hù)城河最寬的地方，看著寬闊的出奇的護(hù)城河，遙望著護(hù)城河對面的襄陽城。

    李桑柔頭一回站到襄陽城外。

    在這個位置看襄陽城，高大的城墻仿佛從碧波微微的護(hù)城河中巍然立起。

    眼前的景象，極似她看過的風(fēng)景照，只不過，那些風(fēng)景照上，巍然挺立的，是一幢接一幢的幾十層的高樓，那些風(fēng)景照上的城墻，在高樓的映襯下，矮小而古老。

    這會兒，她眼前的城墻，高大，堅(jiān)固，生機(jī)勃勃。

    她是來攻襄陽城，不是守，雖然她一向喜歡進(jìn)攻，可對于襄陽，攻，總像都是反派做的事。

    李桑柔想的笑起來。

    “老大，你看這水，真清，魚肯定好！

    那城墻離水真近，挑根桿子就能釣魚，真不錯！”黑馬看著清澈的護(hù)城河，再看看城墻，連聲嘖嘖，十分羨慕。

    李桑柔失笑出聲，“行了，回去吧。這河里的魚，一時半會沒法吃了?！?/br>
    李桑柔勒轉(zhuǎn)馬頭，沿漢水往北，一直走到離樊城不遠(yuǎn)，仰頭看著不遠(yuǎn)處的樊城。

    襄樊不分家，有樊才有襄，可惜這會兒的襄樊，都是孤懸。

    孤懸之下，沒有雄城。

    李桑柔看過一圈，不緊不慢的回到營中。

    大營里，一片繁忙。

    李桑柔的帳蓬還是在帥帳不遠(yuǎn)的地方，大常正蹲在帳蓬門口烤魚干，見李桑柔回來，指了指帥帳，“如意過來的，說讓你一回來就過去?！?/br>
    李桑柔嗯一聲應(yīng)了，走過去，用手指撥著，仔細(xì)看了看剛剛烤好的一堆魚干，掂一塊嘗了嘗，指點(diǎn)道：“多刷點(diǎn)兒油，別熟香油，太爭味兒，刷熟豆油吧?！?/br>
    常應(yīng)了，進(jìn)帳蓬拿了罐熬好的豆油，用刷子蘸滿油，往那一堆剛烤好的魚干刷上去，拿起來再烤。

    帥帳門口，親衛(wèi)欠身讓李桑柔進(jìn)去。

    帥帳里，圍著沙盤，站著十來位將領(lǐng)，聽到動靜，回過頭，笑著和李桑柔見禮的見禮，點(diǎn)頭的點(diǎn)頭。

    “看的怎么樣？”顧晞看著李桑柔，笑問道。

    “護(hù)城河確實(shí)很寬?！崩钌Ｈ峁笆謭F(tuán)團(tuán)還著禮，笑應(yīng)道。

    “你過來看看這個?！鳖檿勈疽饫钌Ｈ徇^去看沙盤。

    李桑柔站過去，凝神聽著顧晞的講解和安排。

    “……都聽明白了？那就好，明天寅正，現(xiàn)在，都去準(zhǔn)備吧?！鳖檿?wù)f得很快。

    諸人一一欠身退出，急急趕回各自部屬。

    李桑柔微微蹙眉，正要轉(zhuǎn)身出去，顧晞叫住了她。

    “襄陽城后山，是致和統(tǒng)領(lǐng)，算著行程，明天寅正前后，能進(jìn)到后山，得歇上一兩個時辰，養(yǎng)精蓄銳，咱們在寅正攻城，等攻勢起來，后山防守大約會松懈一些，致和那邊，就能容易一些。

    能不能破城，在致和，不在咱們這里，只是……”后面的話，顧晞沒有說出來。

    他們在前面，要為后山的文順之和他那一萬人，用人山人海，扯出一條縫隙。

    “我知道?！崩钌Ｈ嵝睦镎f不出的酸澀。

    后山，文四爺這一趟，九死一生。

    前面，明天這一戰(zhàn)，尸山血海。

    ……………………

    東邊天際還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向?qū)臉渖匣聛?，走到文順之身邊，低低稟報：“到了，就是這里，爬上這座山，山下面，就是襄陽城?！?/br>
    順之暗暗松了口氣。

    第一步，順順利利。

    “各隊(duì)點(diǎn)人?！蔽捻樦愿老氯ァ?/br>
    十支千人隊(duì)都點(diǎn)的很快，各隊(duì)都到齊了。

    捉生將從四面八方探查回來，四下安安靜靜，沒有異常。

    文順之重新整頓安排了隊(duì)伍，吩咐就地休息。

    幾個哨探爬到周圍的高樹上，蹲在濃綠的枝葉之間，警惕四周。

    趕了大半夜路的兵卒十人一團(tuán)，擠在一起，片刻就睡著了。

    文順之坐在樹下，也睡著了。

    他得好好睡上一兩個時辰，接下來他要有足夠的精神，判斷時機(jī)，判斷方位，判斷戰(zhàn)機(jī)，以及，沖殺在前。

    陽光照著山峰，金輝灑滿林間。

    文順之起來活動著手腳，仰頭看著高樹上的哨探。

    “看到什么沒有？”

    “看到了，天一亮就看到了，豎得真高，比順風(fēng)大旗還高?！庇H衛(wèi)將水袋遞給文順之，笑道。

    文順之再次舒了口氣，忍不住露出絲絲笑容。

    能看到旗，就能看到大帥那邊的動向，他這心里，就有了底！

    當(dāng)值的千夫長從樹上滑下來，笑著稟報：“將軍，寅正，令旗頭一回動，是進(jìn)攻樊城的號令，一刻鐘后，進(jìn)攻襄陽的旗令也動了，咱們的大軍已經(jīng)開始攻城了。”

    文順之看了看日影，現(xiàn)在差不多是寅末了，照他們無數(shù)次沙盤的推演，這會兒，漢水和護(hù)城河中間，正在激戰(zhàn)。

    “吃好喝好，收拾好，不用的東西都扔掉吧，準(zhǔn)備攻城?！蔽捻樦愿老氯?。

    十名千夫長小跑著拍醒各自部屬，俯耳吩咐下去。

    林地里一片忙碌。

    離文順之不遠(yuǎn)，一名三十來歲的十夫長解下背后的皮袋，仰頭喝了一口烈酒，遞給身邊的伙伴，“喝一口，壯壯氣勢?！?/br>
    伙伴喝了一口，遞給下一個。

    “我不喝?！边f到最后一個年青的兵卒，兵卒搖頭。

    “怕了？”十夫長過去，看著年青兵卒問道。

    “不怕，我酒量差，我要清清醒醒的攻城，殺人。”年青兵卒用力咬著rou干。

    “他家揚(yáng)州的，揚(yáng)州城外?！迸赃叺幕锇樘婺昵啾浣忉屃司?，嘆了口氣。

    “這一趟，咱們殺回來！報仇！”十夫長在年青兵卒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

    凌晨的第一縷光輝照耀下來，襄陽城頭的守軍，看著在他們和樊城之間，突兀豎起來的那座高的出奇的旗桿，目瞪口呆。

    他們站在城墻上，看那根帶著吊斗的旗桿，都是要仰著頭看的！

    那旗桿甚至比他們背后的山還要高！

    沒等他們議論幾句，一水之隔的樊城西面，火箭如雨，殺聲四起。

    “快快快！”

    城頭上頓時警報聲四起，腳步急促。

    駐守襄樊的程將軍站在城樓上，瞇眼看著對面那座高的出奇的旗桿。

    把旗桿豎得這么高，為什么？給誰看？

    “將軍將軍！樊城求援！”令兵急奔過來稟報。

    “還沒開始攻城呢，求什么援！讓他們死守！”程將軍冷冷吩咐了句，急步走上更高些的望樓，瞇眼看向護(hù)城河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