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2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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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呢!”大頭一聲喊。 竄條抬頭看到兩人,一聲尖叫,“老大回來了!” 光顧著擰頭喊,手里的油燈差點把燈籠點著了。竄條干脆呼的吹熄了油燈,拎著燈籠往李桑柔迎上去。 “咱家門口啥時候點上燈籠了?”大頭指著竄條手里的燈籠,稀奇道。 除非有什么事兒,否則,他們從來不在大門口點燈籠。 大常覺得一點一夜的燈籠,不管掛在哪兒,都是浪費。李桑柔覺得,她們這一行,黑燈瞎火比較安全。 “就是月初的時候,有一天大陰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老董在咱們門口崴了一腳。 “常哥說,不知道老大什么時候回來,別萬一趕上個黑天,就說掛個燈籠吧。 “才掛上沒幾天,就這么大一點兒的小燈,一夜就得大半斤燈油,常哥老心疼了?!备Z條提著燈籠,也是一幅rou疼樣兒。 “以后不用浪費這大半斤燈油了?!崩钌H峥粗鹤永锖衾怖才艹鰜淼膸讉€人,笑道。 轉(zhuǎn)過影壁,大常拎著把菜刀,看到李桑柔,咧開嘴笑。 “晚上吃什么?”李桑柔聞了聞,笑問道。 “臘排骨燉豆芽豆腐白菜,排骨少燉點兒,我看看還有什么菜,多炒兩個,要不,讓黑馬再去買點兒?”大常拎著刀,和李桑柔一起往里走。 “洗手蟹正新鮮!”黑馬立刻伸頭道。 “嗯,去買幾斤洗手蟹,南橋頭那家的秋梨拌百合蓮藕,開始賣沒有?買點兒?!崩钌H岬?。 “還有生炒肺!多買幾斤?!贝箢^說著,吸溜一口口水。 “別的你再看著買幾樣。”大常接了句。 “好咧!螞蚱跟我去!”黑馬脆聲應(yīng)了,從廊下吊著的籃子里拿了錢,和螞蚱一起,一溜煙兒跑出去買菜。 大常接著做飯,竄條、小陸子兩個,忙著燒水拎水,讓李桑柔和大頭洗漱,再趕緊燒水沏茶。 李桑柔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服出來。 黑馬和螞蚱已經(jīng)買菜回來,大常的臘排骨燉豆芽豆腐、青蒜炒雞蛋兩樣菜也好了,幾個人坐下吃飯。 李桑柔盛了碗臘排骨豆芽豆腐晾著,端起杯子先喝茶。 “原本你說五月底六月初,跟著第三批綢子回來。 “陸先生等到綢子,沒等到你,說是文先生的小廝的小廝說江州城被世子打下來了,咱們的生意做不成了,讓他趕緊回來。 “陸先生,還有老孟,擔(dān)心得很?!贝蟪3灾D排骨,不耽誤說話。 他們沒有食不語的規(guī)矩。 “是把江州城打下來了,我繞了一圈,把孟太太她們送到揚州城,從揚州回來的?!崩钌H岢灾鏃l拌蓮藕,答了句。 “那個孟太太,是個厲害人兒!”大頭塞了滿嘴生炒肺,豎著大拇指贊了句。 幾個人吃了飯,黑馬收拾了去涮鍋,小陸子幾個,端著水拿著抹布,到處擦。 沒想到老大突然回來了,家里可不怎么干凈,趁著大晚上的,老大看不清楚,趕緊擦干凈了! 大常搬了桌子,點了蠟燭,拿出算盤帳本,準(zhǔn)備報帳。 “帳放著我明天看,綢子還有多少?”李桑柔問道。 “還有六七成呢。城里好幾家大綢緞莊,天天找我,都說有多少要多少,我沒給他們,我想著,與其他們屯著,不如咱們屯著。” “有多少要多少?”李桑柔揚眉。 “他們不知道咱們有多少,我和老孟每次也就放個一二十車。 “后頭兩批綢子,都沒進城,堆到陽武縣外的莊子里了?!贝蟪灺暤?。 “一二十車太少了,多放些出去,盡快,這一兩個月放完,正好讓他們過年賣?!崩钌H岱愿赖?。 “嗯?”大常皺眉看向李桑柔。 “潭州、洪州,也就年里年外,就能拿下來了,這兩個地方,都出上好的綢子?!崩钌H釅褐曇?。 “呃,好!”大常趕緊點頭。 “這個,”李桑柔指了指大頭順手放在窗臺上的那張油布包著的庫銀押解單,“明天你送到……那一百二十萬你交接給誰了?那就把這單子也給戴計相。” “戴計相客氣的很,有一回我去找七公子,剛出工部,碰到戴計相,戴計相叫住我,問忙不忙什么的,問了半天,還說你不在家,要是有什么事兒,就去找他,別客氣。”大常壓著聲音。 “還有一回,伍相坐著車從咱們門口那條路上過,讓人把我叫過去,也是這么問了半天,也說有什么事兒就去找他。太客氣了?!贝蟪?粗钌H?,緊擰著眉。 李桑柔慢慢悠悠嗯了一聲,“你恭敬點兒就是了,這些相爺城府深得很,花花腸子多,有事兒也不能找他們。” “我也是這么想。有啥事兒,有七公子呢?!贝蟪K闪丝跉狻?/br> 他這邊的事兒,找七公子足夠了。 黑馬涮好鍋,幾步過來,蹲到李桑柔旁邊,看大常不說話了,“你說好了?你說好我說啦。 “老大,你知道吧,七公子,跟十一爺,又被人騙了!” “嗯?”李桑柔眉梢揚起。 “騙的挺慘。 “咱建樂城這兩年不是人越來越多么,幾條甜水巷生意都好,有好些外頭來的,在甜水巷找不到地方的,就往東水門外頭,一直到景德寺,那一路,就熱鬧起來了。 “都是外地來的,新鮮,又比甜水巷便宜,便宜多了!七公子和十一爺吧,就常去逛。 “有一回吧,七公子和十一爺逛了一家,吃好玩好出來,在院子里被幾個男人堵住了,說他們是良家,說七公子和十一爺騙jian良家女子,先頭要錢,后來聽說七公子是相府公子,就說他meimei怎么怎么沒見過外人,讓七公子把他meimei抬進府做小,一通嚇唬,讓七公子寫下了文書。 “七公子哪敢抬回家做小,他往東水門外頭去逛這事兒,他都不敢讓他媳婦知道,實在沒辦法,他就來找我了?!?/br> 黑馬得意的豎起大拇指,往后指著自己。 李桑柔斜瞥著他,抿著茶,聽他往下說。 “我聽了吧,畢竟是七公子的事兒,咱不能不管,老大您說是不是。 “大常忙,老孟也忙,正好,老董閑,我就去找老董,和他商量這事兒。 “我跟老董一商量吧,這事兒得先看清楚,到底是不是良家,萬一呢,老大你說是不是。 “我就走了一趟,我進去,老董在外頭藏著,其實不用那么麻煩,一眼就看出來了,良家肯定不是良家,哪有開門做皮rou生意的良家? “本來,我一聽七公子說,就知道肯定不是良家,不過,老大你交待過,凡事不可大意。 “走了這一趟,看清楚了,我和老董就商量著吧,這事兒,再怎么著,不好瞞著七奶奶。 “老董吧,就往那窩騙子那里,走了一趟,說他是相府老下人,奉七公子吩咐,先送二兩銀子過去家用,跟那一窩子騙子說,七奶奶如何如何善良,相府從老夫人到七奶奶,都是書香人家出身,怎么怎么飽讀詩書,一家人閑著沒事就是看書,從老夫人到七奶奶,怎么怎么善良大度。 “老董是真能瞎說,說得吧,那一窩子,隔天就找到潘府門上了,說是七公子的外室,拿了七公子寫的文書,要給七奶奶磕頭敬茶。” 黑馬嘖嘖有聲。 “七奶奶是真厲害,后來的事兒,我跟老董都沒看到,都是后頭聽聽喜說的。 “聽喜說,他家七奶奶,三言兩語,就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貨色了,這邊穩(wěn)住,那邊就報了官。 “城門外也有里正啊,是不是,一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是拿鵝頭訛詐,訛到相府門上了,照老董的話說,無知無畏啊。 “七公子跟十一爺吧,都挨了打,打了好幾頓,挺慘,嘖?!焙隈R一臉同情。 “你幫了大忙這事兒,七公子知道吧?”李桑柔看著黑馬問道。 “沒告訴他,我跟老董一商量,還是別說了,老董說這叫,事了拂衣去?!焙隈R甩了把袖子。 ……………………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桑柔就進了順風(fēng)鋪子。 剛剛收拾好坐下,陸賀朋一溜小跑就到了,一眼看到李桑柔,頓住步,長長吐了口氣,抬手抹了把汗。 李桑柔無語的看著他。 他這口氣,從五月一直憋到現(xiàn)在了?那可不容易。 “江州,到底,那個,是怎么回事兒?您沒事兒吧?”陸賀朋上前一步,擰眉問道。 “文先生不是說,他找人去跟你說了,沒跟你說?世子把江州城打下來了,還能怎么回事?”李桑柔反問了句。 “大當(dāng)家這話說的?!标戀R朋嘴角往下扯了扯,“行了,您回來了就好了。 “江州城,說是文先生的大功勞,花團錦簇一篇文章,聽說是杜相的親筆,大當(dāng)家以后得改個說法,是文先生把江州城打下來了,別說錯了人?!?/br> “也是。”李桑柔眉梢揚起,“確實是文先生的大功勞。” 跑過去接管江州城的,確實是文誠,這功勞沒算錯。 “大當(dāng)家的能歇一陣子不?年前還出去嗎?”陸賀朋見李桑柔神情氣色都不錯,心情輕松起來,看著李桑柔笑問道。 “還沒想好,離過年還早呢。聽說你回來之后,打了幾場官司?”李桑柔看著陸賀朋問道。 “大當(dāng)家怎么知道的?都是小官司。 “一個就在鄭縣,咱們遞鋪里的馬夫當(dāng)值時喝醉了酒,一群二三十匹騾子馬跑出去,糟蹋了人家十一畝半地的莊稼。 “遞鋪管事兒照一畝地二百斤干小麥賠了十二畝,管事兒家也有地,比被啃的這十幾畝地好,年成好了,也就一百五六十斤,年成不好,七八十斤的時候都有,照理說,不少了,可那戶人家說光賠糧食不行,得讓他大兒子到遞鋪干活兒。 “管事兒沒答應(yīng),那戶人家就說賠少了,往衙門遞了狀子。 “誰知道縣令說毀壞糧食在大罪,光賠不行,得罰,判了咱們賠四百斤一畝,遞鋪管事兒不服,就給鄒大掌柜遞了信兒,鄒大掌柜就轉(zhuǎn)給了我。 “我就走了一趟,往府衙遞了狀子,告鄭縣縣令處置不當(dāng),罰咱們認罰,可罰的這個麥子,不該給農(nóng)戶,要是靠這個能賺錢,還能賺到多出一兩倍的錢,這錢得來的太容易,可不是什么好事兒,民風(fēng)都要帶壞了。 “后頭就改了,還是照一畝地二百斤賠,再罰兩千四百斤糧食,交到義倉。 “其它幾件,也是這樣的小事兒。大當(dāng)家放心?!?/br> “馬夫呢?”李桑柔問道。 “扣了工錢,永不再用。這是鄒大掌柜處置的,說這回是騾馬跑出去啃莊稼,還是小事兒,要是碰到有軍務(wù)急遞這樣的大事兒呢,那還得了。 “鄒大掌柜出了名的不留情面,不過這事兒他做得對?!标戀R朋替鄒旺解釋了幾句。 “嗯?!崩钌H徉乓宦晳?yīng)了,這樣的處置很妥當(dāng)。 順風(fēng)工錢給得高,但規(guī)矩嚴(yán)苛。 陸賀朋絮絮叨叨又說了幾件事,告辭回去了。 李桑柔翻開帳本看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