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峒主長子楊致立已經(jīng)成親，娶婦石氏，已經(jīng)生了一子一女，長子四歲，幼女才幾個月。

    楊致立媳婦石氏娘家，原本是九溪十峒僅次于楊家的勢力，卻在九溪十峒中，最早歸附于楊勇。

    現(xiàn)如今石家父子都是楊老峒主最倚重的膀臂，石氏長兄次兄，正領(lǐng)兵駐守在離長沙城不過百里的湘鄉(xiāng)。

    楊致立和媳婦石氏青梅竹馬，石氏和楊致立三個meimei自小一起長大，情份極好，特別是和大meimei南星，情逾姐妹。

    次子楊致平去年剛剛成親。

    楊老峒主極敬重母親武老夫人，凡大事，必定和武老夫人商量后再定。這也是楊勇臨死前的交待。

    ……………………

    李桑柔等人星夜兼程，趕往龍標(biāo)城的時候，豫章城外，滕王閣的文章評選，到了百天大評。

    百天大評之前一個月，駱帥司就廣發(fā)請柬，邀請洪州各地教諭，有功名的士子，聲名在外的才子大儒，到豫章城共同品評才子佳作。

    前兩三天，帥司府就派人到連廊旁邊，搭起了高臺。

    到了百天隔日，先宣布了第十個十天小評選的前三，接著，駱帥司上臺，宣布了百天大評的前三。

    這三篇文章早就按當(dāng)天來的人頭謄寫出來，駱帥司在臺上宣布，臺下，小廝們將三篇文章一一遞給諸位教諭，大儒和才子們。

    駱帥司上臺時就拉長著臉，宣布了三篇文章，兩根手指捏著，舉在臉前，斜著眼，一臉嫌棄的看了片刻，手指一松，由著寫著三篇文章文名作者的紙飄飄蕩蕩落到臺下。

    “這是滕王閣！”駱帥司手指點(diǎn)著不遠(yuǎn)處的滕王閣工地。

    “這是重金！”駱帥司的手指再點(diǎn)向臺子旁邊托盤上堆起的銀錁子。

    “唉，就是這樣的文章?！瘪槑浰驹冱c(diǎn)向臺下諸人手里的三篇文章，“諸位好好看看，細(xì)細(xì)看看，慢慢品品，這文章，寫得怎么樣？足以代表我洪州的人杰地靈？

    “諸位，來，哪位覺得這三篇文章足以代表洪州，舉個手，讓本帥司瞧瞧。”駱帥司手指從這邊點(diǎn)向那邊。

    臺下一片安靜。

    “要是到這滕王閣修繕一新，勒石刻文時，刻上去的，是這樣的文章，本帥司雖然算不得咱們洪州人，可畢竟，守牧在這洪州，這人杰地靈的洪州！

    “本帥司丟不起這個人?！?/br>
    駱帥司面沉似水，沉默片刻，接著道：“再一個百日，要是下一個百日之評，文章還是如此，唉！”駱帥司一聲長嘆，“洪州人才如此，文采如此，也就只能如此了。

    “可這是滕王閣，它得配最好的文章。

    “下一下百日后，若無好文章，就征召天下文章，畢竟，讓這滕王閣揚(yáng)名天下的那篇文章，那句人杰地靈，那句秋水共長天一色，寫文章的，也不是洪州人?！?/br>
    駱帥司說完，背著手，一幅心情沉重的模樣，下了臺，徑自走了。

    ……………………

    李桑柔和葉安平一行，日夜兼程，月底月初時，人靜前后，趕到了龍標(biāo)城外。

    葉安平敲開城外一家客棧，諸人安頓下來，葉安平和李桑柔低低商量道：“明天一早，我先去見楊老峒主和武老夫人，說一說你過來的事兒，看他們怎么說，見，他們肯定能見你一面，之后，咱們再見機(jī)行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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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崩钌Ｈ狳c(diǎn)頭，示意客棧，“這里？”

    葉安平明白李桑柔的意思，垂眼道：“蠻人跟咱們大不一樣，這百來年，他們視老楊老峒主如同神明，別說這龍標(biāo)城內(nèi)外，就是九溪十峒，都只姓一個楊?！?/br>
    “嗯。”李桑柔嗯了一聲。

    “你放心，葉家在九溪十峒，在老峒主和武老夫人面前，保大當(dāng)家和諸位一份安全的情面，還是有的。”葉安平補(bǔ)充了句。

    “嗯?！崩钌Ｈ崴剖嵌堑泥帕艘宦暋?/br>
    隔天一大清早，葉安平就進(jìn)了龍標(biāo)城，請見楊老峒主和武老夫人。

    李桑柔慢慢悠悠吃了早飯，帶著大常和黑馬，叫上孟彥清，先圍著客棧走了一大圈兒，看了一大圈兒，站在客棧外自用的木頭碼頭上，欣賞著遠(yuǎn)處的翠山，和兩江匯聚的寬廣水面。

    “等會兒要是進(jìn)城，你們不要跟過去?！崩钌Ｈ峥戳搜勖蠌┣澹偷偷?。

    “嗯？”孟彥清看向李桑柔。

    “聽到城里有動靜，或是撤出客棧，找地方藏好，或是殺了客棧所有人，守好客棧，等城內(nèi)大亂時，再殺進(jìn)城里，具體如何，你隨機(jī)應(yīng)變?！崩钌Ｈ峤又?。

    “大當(dāng)家這是要？”孟彥清下意識的掃了眼四周。

    “能談就談，談不攏，就殺了楊家諸人?！崩钌Ｈ岬坏?。

    孟彥清慢慢吸了口氣，低低應(yīng)道：“是?！?/br>
    “你們先回去吧，我隨便走走。黑馬跟著我?！崩钌Ｈ嵬髱撞?，下了碼頭，往不遠(yuǎn)處一直延伸到江邊的一塊菜地逛過去。

    菜地邊上，一位老婦人正欠身伸頭，看著菜地中間的婦人將一塊一塊的小黃姜種到田間地頭。

    李桑柔示意黑馬不要跟的太近，走過去，站到離老婦人十來步遠(yuǎn)，也伸頭去看田里的婦人種姜。

    老婦人一邊看，一邊用拐杖指點(diǎn)著，這兒種一塊，那兒點(diǎn)一塊，李桑柔背著手，看的興致勃勃。

    看了一刻來鐘，田里的婦人種好了一塊地，老婦人撐著拐杖，來回看了幾遍，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看向李桑柔笑道：“姑娘是外面來的？”

    “是，給老夫人請安?！崩钌Ｈ峁笆珠L揖。

    “真是個聰明的小妮子。姑娘貴姓？”武老夫人一邊轉(zhuǎn)向另一塊地，看著婦人接著種姜，一邊笑道。

    “免貴，姓李，李桑柔?！崩钌Ｈ岣淅戏蛉?，轉(zhuǎn)身看向另一塊地。

    “李桑柔?！蔽淅戏蛉寺?，一字一句的重復(fù)了一遍，微微蹙眉道：“宛彼桑柔？”

    “是?！崩钌Ｈ嵝Υ?。

    “北齊有位桑大將軍，也是女子?！蔽淅戏蛉舜蛄恐钌Ｈ帷?/br>
    “是我?！崩钌Ｈ崆飞?。

    “喔，你的弩呢？”

    “我極少帶弩，太重了，也太招眼?！崩钌Ｈ嵝Φ?。

    “也是。”武老夫人一邊笑著說話，一邊用拐杖點(diǎn)著田里的婦人，示意這邊種一塊。“沒想到葉家小子把桑大將軍帶來了。”

    “他大約不知道什么桑大將軍。”李桑柔離武老夫人兩三步，看著田里種姜的婦人，“葉家專心商事，葉東家這個商人，就是商人?！?/br>
    “哪有那么一是一，二是二的事兒，真要就是個商人，他帶你干嘛？“武老夫人聲調(diào)隨意，”他怎么認(rèn)識你的？我是說葉家小子?！?/br>
    “外面，有一種酒樓，兼做殺手生意，老夫人聽說過嗎？”李桑柔側(cè)頭想了想，問道。

    “嗯?！蔽淅戏蛉丝隙ǖ泥帕艘宦?。

    “當(dāng)初，我剛到建樂城的時候，想到酒樓接點(diǎn)兒生意，做個殺手什么的，酒樓說我和官府太親近，不肯用我。

    “葉東家也到酒樓，可他的活兒犯了酒樓的忌諱，之后，我聽葉東家說了之后，也沒打算接，只是，后來陰差陽錯，算是替他了了心事?！崩钌Ｈ嵝Φ?。

    武老夫人回頭看向李桑柔，“大齊皇帝是怎么死的？”

    “不是我殺的?！崩钌Ｈ釘偸中Φ?，“我沒這個膽子，這事兒，說來話長?！?/br>
    “你找到左柔娘了？”武老夫人雙手拄著拐杖，看向田里的種姜婦人。

    “嗯?！崩钌Ｈ徉帕艘宦暋?/br>
    武老夫人等了片刻，見李桑柔沒往下說，側(cè)頭看了她一眼，“說說?！?/br>
    “先皇，北齊那個，往章家求娶先章皇后前，有個小妾，就是后來的沈賢妃，已經(jīng)懷胎六七個月，這個胎兒，被硬生生推了下來。

    “之后，大約是為了彌補(bǔ)吧，也許是為了別的，先皇在即位前一年，巡查各地時，一共搜尋了六位和沈氏長相肖似的良家小娘子，柔娘是其中之一。

    “后來，就有了二皇子。”

    “呸！”武老夫人啐了一口?！澳俏欢首邮侨崮锷?？”

    “不知道。應(yīng)該不是吧，柔娘有勇有謀，二爺天真懦弱?！崩钌Ｈ犭S口答道。

    “能查出這些，你挺有本事。”武老夫人微微側(cè)身，認(rèn)認(rèn)真真的打量李桑柔。

    “但凡做過，必有痕跡?？偸悄苷业降?。”李桑柔嘆了口氣。

    “你來這一趟，有什么打算？”武老夫人打量了一遍，掉轉(zhuǎn)目光，接著看種姜。

    “沒什么打算，葉東家既然開了口，請我走這一趟，我不來不好。

    “葉東家的打算，是想讓我說服你和楊老峒主，不要助拳長沙城，做壁上觀，或是投誠北齊，他覺得你們助拳長沙城，是死路。

    “葉東家是個商人，做生意做的極好，一到這樣的事兒上，就糊涂成一團(tuán)兒。

    “九溪十峒，北到石門，南到南夷，東接潭州，西連川蜀，兵強(qiáng)糧多，這么大一塊兒地方，南梁也罷，北齊也好，不可能看不見，肯定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個來回交手了。

    “北齊的使者，過來的不只十個八個了吧？

    “我來這一趟，就是因?yàn)槿~東家開了口，不來不好。”李桑柔直截了當(dāng)說完，嘆了口氣。

    武老夫人斜睨著李桑柔，片刻，跟著嘆了口氣，“葉家小子是好心。

    “上一趟，我讓他把南星她們?nèi)藥ё?，他就問過我，說：老夫人既然覺得是死路，為什么還要往死路上走？”

    武老夫人說著，笑起來，“這傻小子。你這一趟，也是明知兇多吉少，也走上來了。”

    “我沒覺得兇多吉少，我沒打算做什么，你們跟葉家相交百余年，葉東家這個葉家小子，又是您看著長大的，這一趟，也就是辛苦點(diǎn)兒，而已?！崩钌Ｈ岫紫拢昧藟K小黃姜，聞了聞。

    第245章 都有娘家

    “葉家許了你什么好處？”武老夫人沉默片刻，微笑問道。

    “沒有好處。我是江湖人，行事隨心。

    “葉東家為了左柔娘，敢養(yǎng)殺手打算弒君，雖然天真了些，可這樣的人，天下能有幾個？我很敬佩他。

    “畢竟，左柔娘的父母家人，也只是拿著左柔娘，去換了足夠的好處?！崩钌Ｈ岱畔曼S姜，站起來。

    “所謂的大戶人家，養(yǎng)女兒，跟養(yǎng)死士沒什么分別，平時金尊玉貴，到了該祭祀的時候，就拉一個出去，做了供品。

    “要是能有幸不死，不是父母家人傳遞，那不過是因?yàn)檫@供品的運(yùn)道比較好而已?！蔽淅戏蛉死渎暤?。

    “楊家也是這樣嗎？你把大孫女嫁給了葉寧江，另外兩個孫女，也挑好人家了？”李桑柔聲調(diào)隨意。

    “你怎么敢這么跟我說話？”武老夫人轉(zhuǎn)過身，正面對著李桑柔。

    “難道老夫人這樣的，還配不上實(shí)話直說這四個字？”李桑柔攤手驚訝道：“難道跟老夫人說話，還要像跟不明理不明智的人說話那樣，掂量再三，緘口不言？”

    武老夫人上身微微后仰，片刻，冷哼了一聲，轉(zhuǎn)過身接著看種姜。

    “你這小妮子，跟南星一樣，牙尖嘴利，滿嘴歪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