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3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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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四奶奶跟著李桑柔,出了村子,到官道上了車,看著坐在車門口的李桑柔,皺眉道:“為什么不讓她把孩子帶上?帶上孩子怎么啦?” “幫一個(gè)人,只能在她最難的時(shí)候,拉一把,把她拖出地獄。 “可你把她拖出地獄的時(shí)候,她身邊的惡鬼,會拼死拖住她,借著她,一起往上走。 “要么,她用盡全力,蹬掉那些惡鬼,一個(gè)人脫出生天,她要是不忍心,拉上來一個(gè),就要拉第二個(gè),然后,就是一個(gè)拉一個(gè)。 “每一個(gè)人,都有一個(gè)兩個(gè)最舍不得的人,那種寧可自己死,也要拉上來的舍不得,你不能只體諒一個(gè)對不對。 “最后,她還是身在地獄中。 “身在地獄,不是因?yàn)樗幹?,而是因?yàn)樯磉呏?。”李桑柔聲調(diào)緩慢。 “畢竟是親生的孩子?!蔽舅哪棠虈@了口氣。 “她沒有決斷,你聽她的話,就能聽出來了。 “那孩子一直在揪她的頭發(fā),她管不了那孩子,或者是舍不得管教,這個(gè)孩子在她手里長大,會是什么樣兒? “還有,她對我的要求,只是不要再打她,要是有一天,這個(gè)男人和這個(gè)婆子找到她,只要不打她,哪怕躺她身上,把她吸干吃光,她都甘之若飴。 “這個(gè)人,立不起來,也就幫不起來。 “我從來不幫立不起來的人。” 尉四奶奶呆了一會兒,長長嘆了口氣,“怪可憐的?!?/br> “這世上,可憐人多極了,每一步都有好幾個(gè)?!崩钌H崧曊{(diào)冷淡,“我很忙,幫任何人都只是幫一把,不可能一直看顧,一直援手,就只能幫可幫之人?!?/br> 李桑柔頓了頓,接著道:“人生短暫,這有限的幾十年里,我希望自己能做更多有用的事,幫一個(gè)人,就希望她能夠立起來,成為一片綠蔭。 “如果幫一個(gè)人,卻是通過她,供養(yǎng)了一群惡鬼,那就與我的心意相違。 “我不是善人,我只是想做一些事,讓很久遠(yuǎn)之后的世界,有所改變?!?/br> 第273章 一章加半章 傍晚,董超回來,和李桑柔低低稟報(bào): 尉四奶奶悄悄打發(fā)人過去,花了一百三十兩銀子,買了于翠和她兒子,已經(jīng)讓人送往建樂城安置了。 李桑柔垂眼聽了,沒說話。 ……………………………… 滕王閣竣工大禮卜定的大吉之日,在十天后,這中間還要再評一輪文章,以及再一個(gè)十輪之評,這中間沒李桑柔什么事兒,李桑柔就帶著大常、老孟等十來個(gè)人,先去楊家坪的廣順船廠。 洪州兩家船廠,廣順、和順,都是由楊干主持打理,楊干長駐在廣順船廠。 從豫章城順流而下,也就一天,就到了楊家坪。 李桑柔從泊在她們那條船旁邊,等著返修的舊船看起,一路走,一路往里看。 船廠很大,和黑馬他們打聽到的一樣,船廠里井井有條,欣欣向榮。 李桑柔一邊走一邊看,徑直進(jìn)了船廠最里面的一間小院。 院門里的一棵香樟樹下,一個(gè)六十來歲的老者正坐在凳子上,蹬著一只腳搓麻繩。 看到李桑柔進(jìn)來,老者眼睛都瞪大了,唉唉唉叫著,可一只腳上正頂著根麻繩,沒法站起來,只急的揮著手叫,“這是哪家妮子!這么不懂規(guī)矩!快出去!你這妮子,快出去!這里不能進(jìn)!這不是你們女人能來的地方!出去! “你一個(gè)女人家,你怎么跑船廠里來了!出去出去快出去!真是晦氣!” 見李桑柔站著不動(dòng)看著他叫,老者更急了,連扯帶拽,扯壞了一根麻繩,總算站起來了,張著胳膊往外趕李桑柔。 “你是哪家的閨女?你家大人怎么教你的????沒教你啊!船廠里不能進(jìn)女人!晦氣!晦氣你知道不!這是你們女人能來的?趕緊走!快走!走! “真是晦氣,快走快走!” “我找楊管事?!崩钌H嵴局鴽]動(dòng),看著老者微笑道。 “找楊管事也不行,出了船廠再找!找誰都不行!這船廠里進(jìn)了女人,要翻船的你知道吧!??!晦氣你知道吧!快走!”老者見李桑柔就是不走,氣的喉嚨都粗了。 “我是這船廠的新東家,來找楊管事?!崩钌H嵛⑿σ琅f。 “嗐!這小妮子真能胡說八道!你可真敢說!快走!”老者兩只手揮著,攆雞一般,“快走快走!趕緊走! “這是哪家的閨女!這爸娘是怎么教的!快走!” 院子很小,上房里的人已經(jīng)聽到動(dòng)靜,一個(gè)五十來歲的干瘦老者伸頭出來,喊了句,“讓她進(jìn)來吧?!?/br> “嗐!這是哪家的妮子,真不懂事!船廠里怎么能進(jìn)女人!晦氣!”老者不情不愿的往邊上讓了一步,擰眉看著微笑著越過他的李桑柔,嫌棄的一張臉都擰巴了。 李桑柔微笑欠身,越過他,進(jìn)了上房。 三間上房里還算明亮,東間里,正中放著張桌子,桌子后面,坐著位看起來三十多四十歲的中年人,微胖,頗有威儀。 正中和西邊間,放著六七張桌子,坐著六七位帳房先生。 叫進(jìn)的干瘦老者兩只手扣在身前,站在門側(cè),冷臉冷眼看著李桑柔。 “哪位是楊管事?!崩钌H徇~進(jìn)門檻,打量了一圈,看著中年人,微笑問道。 “我就是。”楊干沒站起來,上下打量著李桑柔,沉聲道。 “拿文契給他看?!崩钌H嵬赃呑尦鲆徊剑疽夂隈R。 黑馬從懷里摸出那張以張三為名的文契,猛一下拌開,走過去,舉到楊干面前,片刻,收回手,再換一張舉過去。 “我知道了,家里已經(jīng)捎了信來?!睏罡傻淮鹆司?,扶著桌子站起來,“帳都在這屋里,東西都在外面船廠,老閃,我們走吧?!?/br> “慢?!崩钌H嵋荒樞?,“帳還沒查清楚呢,東西也沒清點(diǎn)好,怎么能說走就走呢,得請兩位留一留,等我把帳盤清楚了?!?/br> “那你們查吧,我們回去等著?!睏罡蓛芍皇直车奖呈郑┦┤煌庾?。 干瘦老者揣著手,繞過李桑柔,跟了出去。 李桑柔看著一前一后往外走的兩人,片刻,哈了一聲,轉(zhuǎn)過身,看著屋里端坐筆直的六個(gè)帳房。 “你們,是打算跟著楊管事走,還是留下來接著做?”李桑柔挨個(gè)打量著六個(gè)人,笑問道。 “要是東家不嫌棄?!弊谧钋懊嬉粡堊雷雍蟮膸し肯壬酒饋?,小心翼翼道。 “不嫌棄?!崩钌H釋罡赡前岩巫油铣鰜?,坐在一排帳房桌子前面,笑道:“先說說吧,都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紀(jì)了,在這里做了幾年了,管那一份帳?!?/br> “是,小的姓王,王守紀(jì),今年五十一了,十一歲那年,就在廣順號帳房上做學(xué)徒,一直到現(xiàn)在?,F(xiàn)管著廣順號的總帳?!弊钕日f話的帳房先生欠身道。 “小的張育先,今年四十七歲,在廣順老號做了二十五年了,一直管著采買帳?!钡诙€(gè)帳房站起來答話。 …… 六個(gè)帳房,最小的三十五歲,在廣順老號做了十年。 “說說帳吧,你管總帳,你先說?!崩钌H峥粗跏丶o(jì)道。 “是,帳上現(xiàn)在虧空一百二十萬兩,都是歷年累積下來的?!蓖跏丶o(jì)欠身垂頭道。 “虧空的銀子,都是哪兒來的?是歷年的結(jié)余虧進(jìn)去了,還是外頭欠了錢?”李桑柔翹起二郎腿,笑問道。 “哪有過結(jié)余,年年都是虧的?!蓖跏丶o(jì)一臉苦笑,“都是外頭拆借的,還有欠木料行等處的料錢,這是總帳,明細(xì)帳在那邊一間屋里。”王守紀(jì)拿了本冊子,雙手捧給李桑柔。 李桑柔掃了眼那本總帳,沒接,看著王守紀(jì)笑道:“先放著吧。” 接著轉(zhuǎn)向另一個(gè)帳房周喜,“你管船料,這些年,最近十年吧,一共造了多少條船,用料多少,工錢多少,一條船賣了多少錢,是虧是盈,列個(gè)明細(xì)給我?!?/br> “都有,在這兒?!北焕钌H狳c(diǎn)到的帳房周喜拿了本冊子,出來幾步,遞到李桑柔面前。 李桑柔接過冊子,看著周喜笑道:“我記得你剛才說,在這兒做了十七年了,一直都管做這一塊的帳是不是?” “是?!敝芟泊故謶?yīng)是。 “那這冊子里的數(shù)目,哪條船是哪家訂的,多大的船多少銀子,肯定不會有錯(cuò),是不是?”李桑柔接著問道。 “是,這十來年,船廠做的幾乎都是楊將軍那邊的軍務(wù)船,說是船錢直接結(jié)到孟夫人那邊了,這些船,都是只有支出,沒有收入,這些年的虧空,也都是虧在這上面了。 “軍務(wù)之余,做的民船極少,都在這本冊子里了?!?/br> “民船極少,嗯,挺好,那就是肯定不會錯(cuò)了,是吧? “你聽清楚了,這本冊子里的民船,少一條,我就斷你一根指頭,少兩條,斷兩根。錯(cuò)一條,諸如大船寫成小船,每錯(cuò)一條,我就在你臉上劃一條一寸長的口子,再滴上墨?!崩钌H釒е?,慢條斯理道。 周喜瞪著李桑柔,沒能反應(yīng)過來。 李桑柔站起來,將冊子遞給大常,轉(zhuǎn)身往外走。 大常、黑馬等人跟著李桑柔,出了船廠,黑馬忍不住問道:“老大,好像,是不怎么對勁是吧?” “嗯。這個(gè)楊干,聰明是真聰明。”李桑柔嘿了一聲,轉(zhuǎn)頭吩咐孟彥清,“寫份告示,就說廣順船廠賀天下一統(tǒng),但凡船廠十年內(nèi)造出的船,只要能拿出憑據(jù),證明是廣順船廠造出來的,每年免費(fèi)翻修一回,一直到船爛掉不能用為止。 “讓他們把憑據(jù)送到各處順風(fēng)派送鋪就行。” 孟彥清答應(yīng)了,一條小船,直奔江州城,當(dāng)天就印了些告示出來,從牙人行雇了人手,在江州城各處碼頭,以及劃著船往湖中江中,見船就給。 當(dāng)天夜里,又讓印坊趕印一夜,印出來更多,走順風(fēng)線路,往西送到江陵城,往北到襄陽,往南一直到揚(yáng)州。 隔天,江州城和豫章城,以及洪州其它小縣小城的順風(fēng)派送鋪,就收到了不少憑據(jù),當(dāng)晚,就送到了楊家坪。 李桑柔對著那本冊子,一張張看著收到的憑據(jù),看到第一張,就不在那份冊子里。 李桑柔讓大常拿紙筆來,一張張對著,一張張記下來。 一摞子四十來張憑據(jù),三十多張都不在冊子里。 “好了,明天把他們?nèi)羞^來吧?!崩钌H釋赊麘{據(jù)放好,拍了拍手,笑道。 ……………………………… 隔天,辰正前后,船廠的大工小工,帳房管事,都到了船廠,開始干活的時(shí)候,李桑柔帶著大常、孟彥清等十來個(gè)人,進(jìn)了船廠。 黑馬從小院子里搬了把椅子出來,放在小院外面的樹蔭下,李桑柔坐下,小陸子、孟彥清等人,將大小管事都召集過來,在李桑柔面前,站成一片。 楊干和大帳房閃先生,也被請了過來,遠(yuǎn)離眾人,站在旁邊。 看著人都到齊了,李桑柔示意黑馬,“把憑據(jù)拿給周喜看看,讓他看看是不是廣順船廠開出去的?!?/br> 黑馬上前,抓起周喜的手,將夾在一起的兩摞憑據(jù),拍到周喜手里,“好好看看!” 周喜一張臉蒼白。 從昨天聽說那份到處散發(fā)的告示起,他就提心吊膽,昨天夜里,更是擔(dān)憂的一夜沒睡好。 “你看看是不是?!崩钌H峥粗ブ皇謶{據(jù),蒼白臉站著,不動(dòng)也不看的周喜,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