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4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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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將軍他們常駐高郵?” “哪能常駐!常駐就廢了。 “駐守兩年,這兩年里,訓練新兵,之后領兵北上戍邊,他練的兵,他領著?!鳖檿勵D了頓,看向李桑柔,“那一回你說的募兵,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極好,就說給大哥聽了,大哥也覺得很好。 “這個事兒,樞密院和兵部已經(jīng)議了好一陣子了,他們打算先從京東京西和兩淮開始,募壯丁入伍,練兵兩年,戍邊三年,之后要么升職留任,要么解甲返鄉(xiāng)。 “孫學志他們,一共十幾個,是我親自挑揀出來的,都是極愛護下屬的人?!?/br> 顧晞說著,嘿笑起來,掃了眼四周,再往李桑柔側身過去,聲音壓的更低,“這事兒,朝廷那邊,大哥讓杜相主理,龐樞密為副。 “杜相這個人,老jian巨滑,再三跟我說什么,募兵不易,頭幾年,一定要傷亡少,立功多,練兵這兩年,最好能讓他們風風光光的回趟家。 “你聽聽,嘖!”顧晞嘖了兩聲。 李桑柔斜瞥著他,沒說話,片刻,猶豫了下,問道:“你讓孫學志過來,算調(diào)動兵將,或是插手地方軍務嗎?” 顧晞眉毛高高揚起,看著李桑柔,片刻,笑起來,“你這是,替我擔心嗎?你明知道我跟大哥那份親厚,還能跟我說這樣的話?!?/br> 顧晞笑出了聲,拖著椅子往李桑柔靠過去,“既然說到了,咱倆就好好說說這事兒。” 李桑柔拖著椅子往后挪。 “這種話兒,只能出我口,入你耳,得離近了說?!鳖檿勗偻芭擦它c兒。 “守真說你,是他見過的最警覺的人。大哥也這么說,大哥說你這份警覺是天生的,所以你這個殺手,也是天生的,大哥還說,他一直很想看看你那把劍,不過,他怕他今天看了你的劍,明天你就飄之夭夭,不知去向了。” 李桑柔斜瞥著顧晞。 出他口,入她耳的,就這樣的話兒? “這是閑話,說正事兒。 “一統(tǒng)天下之后,我何去何從,這事兒,守真,還有致和,我們?nèi)齻€議過。 “致和不提,他就是個聽話兒的,守真問我,拿下杭城,軍中士氣最高時,我能不能劍指建樂城,逼皇上退位讓賢。” 李桑柔揚眉看著顧晞,顧晞沖她攤著手,“我和守真說,我要是振膊一呼,什么什么的,連如意在內(nèi),大約都要覺得我失心瘋了。 “守真說,他也會覺得我失心瘋了?!?/br> 李桑柔失笑。 “伍相,杜相,還有潘相,龐樞密他們,皇城內(nèi)外,對大哥,忠心耿耿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 “伍相說過不知道多少回,說他逢遇圣君,什么什么,軍中,大哥的威望,也在我之上,就連你,也很服氣大哥對不對,要說挑一個人做皇上,你肯定挑大哥,不會挑我,是吧? “至于我,打仗是沒話說,別的,你覺得我還有哪一條比大哥強?就算打仗,運籌帷幄,縱橫布局,我覺得大哥也能比我強。 “大哥從小到大,一直比我強,照曹嬤嬤的話說,大哥七個月起就沒尿過床,我到一歲半! “這些,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滿朝文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邊阿玥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再說,我從來沒有過那個野心,我懶得cao心管事兒,那座王府我都不想管,老三定親,是大哥過眼看的,我可沒功夫! “要我像大哥那樣,天天埋在折子里,不是看折子就是議事,不是議事就是看折子,我得瘋! “至于親戚家人借勢作威作福,犯法連累,嘿,我的親戚,全是大哥的親戚,跟我可不相干! “至于別的,你看咱倆多懂事兒呢,咱們可從來沒作威作福過,咱倆都不是那樣的人。 “大哥從小把我?guī)Т?,他最知道我,他沒想過別的,就想著怎么使喚我,還有你! “仗沒打完,大哥就替我想了一堆的事兒了,唉! “你不用擔心這個。 “噢對了,試行兵制這事兒,是我統(tǒng)總,杜相花花腸子多,真到行軍打仗,調(diào)度布局,他不行,老龐老了,我這身上,還是領著節(jié)制兵馬的差使呢?!?/br> 顧晞伸直腿,連聲嘆氣。 “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說,幸好這附近沒什么人?!崩钌H嵝敝檿?。 “咱們兩個。”顧晞坐直,看著李桑柔,一臉嚴肅,“我覺得,我跟你,沒什么不能說的,言無不盡,你跟我,也能這樣?!?/br> 李桑柔看著顧晞,片刻,似是而非的哼了一聲。 第332章 搓揉 鄒旺這個大掌柜,久經(jīng)歷練,辦事爽利迅速,擬好招聘告示,給李桑柔看過,隔天一大清早,高郵縣各個派送鋪,已經(jīng)拿到招聘告示,夾帶在朝報和晚報中間,送到各家,也張貼到了各個路口村頭。 當天下午,一個挨一個進到邸店大堂的高郵縣縉紳們,人人都已經(jīng)看到過那份招聘告示,進到邸店,三五成群,嘀嘀咕咕。 伍縣令到的最早,站在邸店大常門口,將縉紳們一個個迎進去,眼里看著心里數(shù)著,嗯,差不多都到了,伍縣令正要進去,街道盡頭,一隊輕騎人馬鮮亮,一陣疾風般,直沖而來。 伍縣令看的上身后仰,用力靠在大堂門框上,眼看那隊輕騎要沖到面前了,才反應過來。 他不用害怕,仗打完了,這是自家官兵。 “將軍!就是這里!”沖在最前的一員偏將沖過邸店,勒轉(zhuǎn)馬頭旋轉(zhuǎn)而回,沖后面的隊伍喊道。 “他娘的!知道就是這里,你還叫恁響!扯這么大喉嚨,你就不怕吵著大帥和大將軍!真他娘的!” 后面的將軍一邊罵娘一邊下馬。 伍縣令有幾分呆滯的看著呼啦啦下馬的將軍和諸位偏將。 這位稱將軍,是駐守在他們高郵城外的孫將軍?不是說孫將軍是員儒將么? 哎,他這嗓門兒,一點兒也不比別人小??! “你就是伍縣令?我見過你一回,你沒看到我。”孫學志孫將軍走到伍縣令面前,拱手笑道。 “不敢當,是是,在下伍員,本縣縣令,見過孫將軍?!?/br> 伍縣令一向反應不快,被孫將軍等人疾沖過來的煞氣沖擊的心驚rou跳,對著笑容可掬的孫將軍,一句話說完,才恍過神來。 “同飲高郵水,都是一家人,咱們不用客氣?!睂O將軍聲調(diào)爽朗高揚,尾音沒落,上前一步,湊到伍縣令面前,聲音低的不能再低了,“大帥和大將軍已經(jīng)到了?” “還沒?!蔽榭h令被孫將軍這一調(diào)朝天一調(diào)落地,問的又要懞。 “那就好!”孫將軍松了口氣,往后退了兩步,認認真真的整理他那一身嶄新鮮亮的戎裝。 跟在孫將軍身后的幾位偏將,也趕緊嚴肅認真的整理儀容。 伍縣令直著眼看著孫將軍和他的偏將們從頭到腳一通整理。 “好了,伍縣令請!”孫將軍整理好,往前一步,嚴肅認真的沖伍縣令一拱手。 “不敢不敢!孫將軍請。”伍縣令急忙讓到一邊,連連欠身,往里讓孫將軍等人。 “客氣客氣!”孫將軍拱著手,一腳踩進門檻,對著滿屋子畏懼的目光,拱著手轉(zhuǎn)了半圈,一眼瞄見侍立在大堂側門口的小廝百福,直奔過去,垂手站在百福旁邊。 百福眼皮不抬,垂手侍立。 這位孫將軍,照吉祥的話說,是塊粘牙糖,只要搭上話,除非他不想說了,不然,那就是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孫將軍筆直站著,四五位偏將在他身后,筆直站成一串兒。 伍縣令本來就不敢坐,這會兒,簡直是站著都找不好地方了,照理說,他是不是也該站側門口迎著?可側門口沒地方了??! 孫將軍和他那些偏將屏聲靜氣站的筆直,伍縣令垂手站著,滿屋子的人,誰也不敢坐下,幾位六十往上的縉紳,一向飽受尊重,原本一進來就坐下了,這會兒,也撐著拐杖,站了起來。 孫學志孫將軍筆直站了片刻功夫,大堂側門外,一陣腳步聲響,孫將軍立刻全身繃直,繃出十二分的精氣神,在顧晞踏進門檻時,猛一聲喊:“恭迎大帥!恭迎大將軍!” 顧晞見怪不怪,沖孫學志擺著手,示意他讓一讓。 李桑柔眉梢揚起,打量著孫學志。 他給她牽過馬,可給她牽馬的那幾回,都是一窩蜂擁上來,她沒法留意誰是誰。 孫學志迎著李桑柔的打量,再一次全身繃直。 李桑柔眉梢抬的更高了,往旁邊側過一步,沖孫學志拱了拱手。 “大將軍好!”孫學志啪的拱起手,掄圓了,長揖下去。 “你別理他。致和說過他,人家是三分顏色開染坊,他是半分顏色,就能開三家染坊?!鳖檿勆陨灶D步,和李桑柔并肩,指著孫學志,一臉嫌棄道。 “大帥過獎!文大將軍過獎!”孫學志哈腰下去。 李桑柔失笑出聲。 “都坐吧,伍縣令替本王扶幾位老先生坐下,伍縣令請坐,孫將軍也坐?!鳖檿勌Я颂?,算是見了禮,揚聲笑道。 伍縣令急忙上前,按年紀大小,依次虛扶幾位老先生坐下,自己往后,退坐到幾位老先生下首。 “大家都坐,別客氣,今天沒什么王爺不王爺,咱們就是說說閑話兒。”顧晞一臉笑,看起來十分的平易近人。 大堂里早就放好了一排排的凳子。 原本,這些縉紳們湊在一起,落坐的時候,你推我讓,沒個兩三刻鐘坐不下去,可這會兒,雖說顧晞笑的十分好看,可滿堂的縉紳,還是提著心,拘謹膽怯,沒人敢你推我讓,離哪兒近,就趕緊在哪兒坐下。 幾個小廝送了茶上來。 孫學志一個箭步上前,接過小廝捧給李桑柔的那杯茶,欠身遞上去。 “不敢當!孫將軍請坐?!崩钌H崦η飞碇乱?。 “大當家就賞末將個面子,回頭老弟兄們見面,喝酒說話,末將給大將軍奉過茶,這面子,那可就足足的了?!睂O學志雖說壓著聲音,可還是足夠響亮的笑道。 李桑柔無語的看著他,接過茶,再次示意孫學志,“孫將軍請坐?!?/br> “是!”孫學志一聲應諾,緊幾步過去,坐到李桑柔下首。 “今天要議的是,”顧晞折扇拍手,想了想,“噢,義學的事兒,是吧?” 顧晞看向伍縣令,伍縣令趕緊點頭。 “大家也都知道,本王行伍出身,是個粗人,這義學不義學的,大家說說,大家只管說,這事兒,得聽大家說。”顧晞看起來爽直謙虛,折扇點了一圈兒,點到了伍縣令頭上,“伍縣令先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兒?” “是?!蔽榭h令雙手撫在雙膝上,畢恭畢敬,“本縣三所義學,突然關了,就是這事兒?!?/br> 義學關門這事兒,他聽過山長和幾位縉紳的憤怒譴責,可他也看到了一點兒王爺和大將軍的態(tài)度,他雖然不圓滑,可趨利避害這個本能還是有的,這事兒,說的越少越好。 “接著說,你說說?!鳖檿匋c向挨著伍縣令的老者。 老者忙挪了挪屁股,探身出來,“老……小民,小民以為,這義學說關就關,實在不應該,這義學關了,那些孩子,讓他們到哪兒去念書?都是窮人家孩子,這實在不應該!” “嗯!”顧晞高挑著眉毛,響亮的嗯了一聲,挨著指下去,“接著說接著說!有什么說什么!千萬別客氣!” “小民覺得,吳老太爺說得對,這義學,哪能說關就關!不能這樣,哪能由著性子,一句關了,就關了,這可不行!這孩子上學,那可是大事兒,這說關就關了,這讓人家孩子不能上學,這可不行,小民覺得,這樣可不行!你們說是不是?啊?我就說,上學是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