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抖著伸出手來，壓在了她的心臟處，用傷痕累累的經(jīng)脈，忍著痛痛努力調(diào)動靈氣灌了進(jìn)去，但那靈氣卻宛如石沉大海，沒有絲毫的反應(yīng)。

    他的呼吸越來越重，全身都止不住地顫抖著。

    “堯堯，你怎么能、怎么能扔下我一個人......”

    不是答應(yīng)了要和他私奔嗎？不是說好了要當(dāng)他的道侶，和他永遠(yuǎn)生活在一起嗎？

    為什么要食言！？

    他幾乎想晃著她的肩質(zhì)問她，但楚堯堯已經(jīng)不可能再回答他了。

    他心愛之人，徹底的離開了他。

    “堯堯，不要這么對我，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被插上了一把刀，不停地?cái)噭又?，直到鮮血淋淋，這一刻，他的呼吸似乎都有些困難了，眼前一陣陣地泛著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抓起了劍，望向了柳如弈。

    “是你殺了她？！”他冷聲質(zhì)問道。

    柳如弈卻對他的態(tài)度無動于衷，他緩緩開口道：“這是她的選擇，你該尊重她?！?/br>
    “我要?dú)⒘四?！”謝臨硯提起劍，一劍向上首座的男人刺去。

    柳如弈平靜的看著他，平靜到近乎冷漠，他沒有躲開，任由鋒利的劍刺向了他。

    劍刃毫無阻攔地從他的身影上穿了過去，卻并沒有傷他分毫......準(zhǔn)確地說，他的劍甚至都無法觸碰到柳如弈的身體。

    看著愕然的謝臨硯，柳如弈終是嘆了口氣：“謝臨硯，我其實(shí)一直在等你來殺我，等了五百年，但是現(xiàn)在的你根本殺不了我......只有最無情的劍才能擊碎我的靈魂，但是你的心中，充滿了對于另一個人的愛意，這樣的你，要如何殺我？”

    不等謝臨硯開口，柳如弈便繼續(xù)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求我是沒用的，我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救不了，又怎么去救楚堯堯......你殺不了我，也救不了她，你的命運(yùn)已經(jīng)徹底發(fā)生改變了，你自由了，天道不會再對你有任何限制和要求......也許，這也是好的?！?/br>
    謝臨硯卻大笑了起來，他越是笑，眼眸就越是發(fā)紅，如同瘋魔。

    柳如弈不再說話了，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像瘋了一般的謝臨硯，看著他將躺在石臺上的楚堯堯緊緊抱入懷中，收緊胳膊摟著她，不停親吻著她的臉頰。

    “堯堯，你睜眼看看我......”他的聲音哽咽著，鮮血從他的唇角溢出，越來越多，他卻根本管不了，只是不停叫著楚堯堯的名字。

    他曾經(jīng)與他所渴望的生活是那般近，卻又這樣永遠(yuǎn)地擦肩而過了......

    為什么要這么對他？憑什么要這么對他？

    他這一生就注定要活在不停失去的痛苦之中嗎？

    柳如弈看著他，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地垂下了眸，許久之后，他才道：“人死不能復(fù)生，也許再過個幾百年，你就能夠看淡了。”

    他話音剛落，大殿門口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那人反問了一句：“誰說人死不能復(fù)生？”

    謝臨硯和柳如弈同時望了過去，只見大殿的門口站了一個人，她穿得很素凈，頭戴白布，明顯披麻戴孝的裝扮。

    “木琉云?！绷甾牟[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木琉云邁開步子，走了進(jìn)來，走至了謝臨硯旁邊，低頭看了一眼他抱在懷中的人。

    謝臨硯仰著頭看她，他的聲音抖得厲害：“你有辦法救她？”

    木琉云開口之前，柳如弈卻率先否定她：“人死不能復(fù)生?！?/br>
    他頓了一下又道：“邱月堂死了，所以你妄圖逆天改命的事，我沒有找你麻煩，如果在我眼皮底下還想用邪術(shù)行起死回生之事，我是不會同意的。”

    木琉云看了他一眼，才抬起手，攤開掌心對他道：“麻煩宮主將李辭雪的舍利子交出來?！?/br>
    柳如弈卻皺起了眉：“乾坤琉璃眼改不了命，更何況，李辭雪已經(jīng)死了，不過是一縷神識，你們指望他做什么？”

    “拿出來，”謝臨硯嗓音沙啞地開口了，他眼神之中透著隱約的瘋狂，緊緊地盯著柳如弈道，“否則，我血洗圣道宮?！?/br>
    柳如弈的目光淡淡掃過了他，最終，他什么也沒說，指尖一點(diǎn)，一枚靈珠便浮現(xiàn)在了木琉云的掌心之中。

    木琉云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猶豫，她掐起指訣，輕念了段咒語，轉(zhuǎn)瞬間，舍利子便發(fā)出了一道耀眼的靈光，一道虛幻的人影從靈光之中慢慢升起，逐漸成型，變成了一個謝臨硯無比熟悉的人。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眼睛越來越紅了，看見李辭雪的這一刻，他幾乎克制不住地生出了一種莫大的委屈感。

    師父，已經(jīng)幾百年不見了。

    再見面，卻已經(jīng)是這種局面了。

    李辭雪出現(xiàn)之后，他率先便對謝臨硯道：“你先不要慌，楚堯堯還有救。”

    不待謝臨硯點(diǎn)頭，柳如弈就皺著眉又提醒了一句：“人死不能復(fù)生。”

    “不，”李辭雪扭過頭來反駁他，“有一種辦法是可以復(fù)生的。”

    柳如弈的眉頭皺得更緊，他打量著李辭雪，不知在思量著什么，半晌才道：“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一步，是你早就料到的？李辭雪，乾坤琉璃眼是無法修改命運(yùn)的?！?/br>
    李辭雪卻笑了一聲，道：“我并不是在修改命運(yùn)，你想要的結(jié)局，我依舊給你，只是并非按照你預(yù)先設(shè)定好的路罷了?！?/br>
    柳如弈看起來有些不耐煩：“所以，你準(zhǔn)備用什么辦法讓楚堯堯起死回生?！?/br>
    “一命抵一命?！被卮疬@句的人卻是站在一旁的木琉云，“我這些年來所研究的逆天術(shù)，便是這個，可以將死亡的命運(yùn)偷走，轉(zhuǎn)換在另一個人身上。”

    “可是邱月堂還是死了?！绷甾奶嵝阉?，“你的逆天術(shù)沒有成功?！?/br>
    木琉云的神色有些復(fù)雜：“用在他身上，本來成功的幾率就不大，但是楚堯堯是被圣道鏡選中的人，可以利用圣道鏡短暫的遮蓋視線，她能得救?！?/br>
    這時候，謝臨硯開口了：“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要試試，如果是一命抵一命，就用我的命來抵。”

    木琉云卻扭頭瞪了他一眼：“用你的命來抵，然后等她復(fù)活之后，發(fā)現(xiàn)你死了？”

    “沒關(guān)系，能看著她好好的活著，我就很滿足了?！?/br>
    木琉云捏緊了拳頭，眼中明顯帶了幾分怒意：“她為你死時，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沒有了她，你能好好活著嗎？”

    這話有些誅心，謝臨硯沉默了。

    木琉云卻不知被什么觸動了，眼眶微微有些發(fā)紅，停頓了一下，她嘆了口氣，才道：“你不用跟我爭了，就用我的命來抵?！?/br>
    謝臨硯愣了一下，茫然地看著木琉云：“你說什么？”

    “月堂死后，我也不想獨(dú)活了......更何況，你或許不知道，我也快死了?！?/br>
    “什么？”謝臨硯茫然地看著他。

    木琉云淡淡一笑道：“我在研究逆天術(shù)時，便已經(jīng)透支了我的生命，我能在死前，成功施展一次逆天術(shù)，救回你的心愛之人，也算是實(shí)現(xiàn)了我的追求?！?/br>
    謝臨硯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么，卻因?yàn)樘@愕了，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囁嚅著嘴唇好半天，才緩緩叫了聲“jiejie”。

    柳如弈輕輕用手敲著椅子的扶手，神情有些陰郁地看著商量著的幾人，說道：“用圣道鏡遮蓋視線應(yīng)該不夠吧，還需要天道時時刻刻為她營造一個絕對無法接觸到天命的領(lǐng)域，才能確保她不受到天罰......這個天道總不能是我吧？”

    李辭雪笑了一聲，說道：“你大可放心，這個天道，自然是由我的徒弟來當(dāng)！”

    謝臨硯有些茫然地看著李辭雪，便聽他道：“按照圣道宮歷年傳下來的繼位規(guī)矩看，想要成功繼承天道之位，首先便是要斷七情，絕六欲，而往往上屆天道為下任繼承人選擇的路都是讓他經(jīng)歷七情之苦，從而自行了斷這些感情......”

    李辭雪從容地笑了笑，才繼續(xù)道：“但是我想出了另一種可以達(dá)到無情境的方法，大道無情便是有情，讓他體會愛，以愛生無情，而不是以恨絕七情......師祖覺得這個方法可行嗎？”

    柳如弈聽罷，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托起了下巴，看著李辭雪問道：“你打算通過什么辦法來實(shí)現(xiàn)以愛生無情？”

    “用圣道鏡開啟九九八十一個輪回，讓他嘗盡世間百態(tài)，體會到七情六欲各種滋味，從而領(lǐng)悟到真正的無情境，這個方法如何？”

    柳如弈頗為嫌棄地皺了下眉：“這得輪回多久，萬一九九八十一次也無法參悟透徹呢？”

    “圣道鏡中的時間與我們的世界不同，九九八十一世，在我們看來也不過只是一瞬間，”說著，李辭雪又扭頭去看謝臨硯，問道，“回來就能與楚姑娘廝守，有把握參悟透嗎？”

    “有！”謝臨硯趕緊點(diǎn)頭。

    李辭雪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他扭頭看向柳如弈，笑得甚至有些得意：“師祖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柳如弈看起來還是有些不情愿，但態(tài)度卻明顯松動了：“我覺得我的計(jì)劃也挺不錯的?！?/br>
    李辭雪保持著微笑：“我的徒弟，我自己最了解，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你給他安排的路，我不滿意?！?/br>
    柳如弈一臉的嫌棄：“那你可以提前跟我商討你的計(jì)劃?！?/br>
    “提前說的話，你應(yīng)該會否定我?！?/br>
    “為什么？”

    “因?yàn)槟愫孟裢床黄鹞疫@個乾坤琉璃眼的......論起輩分，你畢竟是師祖，我是晚輩，我又不好意思跟你爭論?！?/br>
    “我看不起你，”柳如弈竟然笑了一聲，“我要是看不起你，又怎會......”

    說到這里，他卻沒再說下去了，而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李辭雪卻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俯身行了個道禮道：“辭雪多謝師祖了?！?/br>
    柳如弈“嗯”了一聲，然后扭頭將目光落在了謝臨硯身上，他抬手一招，一面巴掌大小的鏡子便從楚堯堯的袖口中飛了出來，隨著靠近慢慢放大成半人高，他道：“那便開始吧，也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br>
    ......

    楚堯堯做了一個夢，夢中的場景是在很多年前。

    那是她第二次見謝臨硯，是在她的系統(tǒng)計(jì)劃制定完成，即將準(zhǔn)備實(shí)施時，她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主動去找的謝臨硯。

    那是一個夜晚，他剛和人打斗過，受了一身的傷，腳步有些踉蹌地躲進(jìn)了一處隱蔽的山洞之中，而她便裝作是走失的路人，慌慌張張地闖進(jìn)了那處山洞之中。

    那天，她穿著圣道宮的門服，戴著面紗和白色的帷帳，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還未看見謝臨硯的人，他的劍便搭在了她的脖子上，卻在看到她的衣著后，稍稍愣了一下，他問她：“圣道宮的人跑到南岳來做什么？”

    楚堯堯當(dāng)時還是有些緊張的，她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是想去墜魔淵附近除魔，但是迷路了?！?/br>
    說著，她還下意識地抖了抖手中的拂塵。

    謝臨硯的師父李辭雪用的便是拂塵，所以楚堯堯覺得，自己拿上一柄拂塵，關(guān)鍵時刻說不定可以救自己一命。

    謝臨硯卻笑了起來，雖然傷得很重，卻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你去墜魔淵，迷路到了南岳？”

    楚堯堯沒吭聲。

    謝臨硯卻收了劍，然后道：“你走吧，我不殺你?！?/br>
    對于他這個反應(yīng)，楚堯堯卻非常迷惑，她不解地問道：“為什么？”

    她的疑問也讓謝臨硯很迷惑：“我說不殺你，你問我為什么？你就那么希望我把你殺了？”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才勾唇一笑：“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就是覺得你的裙子太白了，沾上血會不好看?！?/br>
    楚堯堯愣了一下，接著便又問了他一個窒息的問題，她問：“你跟每個女子說話都這般輕浮嗎？”

    “沒有吧，”他啞笑了一聲：“你比較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楚堯堯刨根問底。

    他便伸出手來，在她的裙擺上攥出了一個血手印，然后道：“你看起來比較蠢。”

    那天到最后，楚堯堯還是在謝臨硯的警告下跑了，她要是再待下去，謝臨硯可能真的會殺了他。

    或許多年之后，謝臨硯早不記得那日的“偶遇”了，但那天回去后，楚堯堯便對李晚塵說：“師父，我想在計(jì)劃里再加上一環(huá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