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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忍。 這個人是故意的,他這樣做,就是殺雞儆猴,讓自己看看,幫自己的人是什么下場。 讓自己知道,只有安安分分做一個傀儡,才有活命的機會。 蕭律便如他所愿,讓他以為自己害怕了,屈服了。 讓他以為自己不過一時沖動、一時不甘,但現在不敢了。 那天以后,蕭律沒有再去過容府。 他的一時大意,害死了老師,他不能再連累容家了。 他以為自己的忍耐和退讓,能夠讓敵人暫時收手,誰知……還是低估了對方的殘忍和無情。 那一晚,是個雪夜。 當他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 蕭律看著滿地的尸體,痛不欲生,他恨自己的無力,恨自己身為帝王,卻連想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他發(fā)了瘋般的去了每個角落,想看看有沒有還活著的人,哪怕還有一個人活著也好……可是沒有,一個都沒有…… 最后他來到那個清幽的院落,他小心守護的心中凈土,此刻鮮血染紅了鵝卵石鋪就的路面,蕭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少年身影,一動不動趴在那里,刀尖殘忍的將少年釘在地上……蕭律的呼吸都凝固了,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仿佛一步之遙,是無邊煉獄。 過了許久,蕭律終于一步步走過去,顫抖著將少年擁入懷中,然后他的心跳幾乎漏了一拍,穿著少年衣服的是他的貼身小廝。 他的少年,還活著。 這一刻,渾身冰冷的血液,似乎重新有了溫度……蕭律從未如此迫切的,想要找到一個人,他縱馬躍入紛飛的大雪。 雪花飄然落下,寒風凜冽,如同刀刮在臉上,但蕭律渾然不覺,不顧侍衛(wèi)的勸阻,終于在一個幽暗的巷子中,發(fā)現了一個熟悉的瘦弱身影。 蕭律的眼眶驀地發(fā)熱,他毫不猶豫將少年抱起,少年身子冰涼,眼睫上都是雪,他看向自己的時候,那灰暗的雙眸陡然,燃起了一小簇火花,用顫抖的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袖,發(fā)出微弱的聲音:求求你,帶我回去,好嗎? 他在哀求他。 求他帶他回家。 蕭律以前從未拒絕過少年任何一個要求。 可是這一次,那一個好字,卻怎樣,都說不出來。 他沒有辦法告訴少年,你已經回不去了,因為什么都沒了。 他沒有辦法,告訴他這個殘忍的真相。 ……………… 蕭律將少年帶了回去,安置在一個隱秘的宅院。 少年昏迷了幾日,終于醒了過來,蕭律忽然有些害怕面對少年,但逃避不能解決問題,他還是去了。 但讓他意外的是,少年卻顯得異常冷靜,他定定看著他,只說了一句話。 他說:陛下,您會為我們報仇的,對嗎? 蕭律震驚不已,他從未和少年說過自己的身份,可這一刻他看著少年剔透雙眸,陡然意識到,少年比自己想象的要聰明的多,他也許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什么都不說,可越是這樣,便越加令人心疼憐惜…… 蕭律痛苦的閉了閉眼睛,良久,他回答了一個字:是。 即便你不開口,我也不會就此罷手,陳家,必須為此血債血償! 蕭律將前因后果告訴了少年。 沒有半分隱瞞。 容太師清正剛直,容家因為選擇幫助自己,而被鎮(zhèn)國將軍盯上了,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疏忽……無論如何,他們的籌謀被發(fā)現了,容家因此遭受了滅頂之災。 此事非他所愿,但卻因他而起。 蕭律內心自責痛苦不已,他說完這些,甚至不敢去看少年雙眼,不敢面對少年怨恨的目光,他以為少年會怪他恨他…… 但沒有。 少年只是靜靜看著他說:陛下,我不恨您。 蕭律怔怔看著少年。 少年目光如此澄澈、明靜、堅定。 他是最干凈純粹的白雪,陡然家破人亡,面臨狂風驟雨,但他沒有怯弱逃避、自怨自艾,而是堅強的面對現實。 他一夜之間,成長了很多。 蕭律從未如此清晰的認識到,少年哪怕身軀羸弱,骨子里依然是鐵骨錚錚容家人,而不是一經風雨便摧折的嬌花。 如此的,吸引著他。 ……………… 蕭律如今自身難保,如履薄冰,不能時時出宮,擔心不能護容宣安全,一段時間后他來見少年,要將他送出京城遠離是非。 可是少年拒絕了他。 執(zhí)著堅定的表示要留下。 蕭律知道少年不想走,理解他不愿逃避的心情,但留在京城很危險,少年的堅持讓他十分為難……思來想去,蕭律提出了一個建議。 世人都道容宣已死,如果容宣扮做男寵入宮,誰能想到,他的男寵會是容家最后的血脈。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是蕭律能想到的唯一辦法,而且若是這樣的話,自己也能時時見到少年……蕭律為心中一閃而逝的私欲而感到羞愧。 但這個方法實在有辱容宣身份,他壓下心中不可見光的渴望,還是打算將容宣送出京城…… 誰知容宣答應的十分干凈利落。 哪怕蕭律勸他再考慮考慮,不必急著做決定,但容宣的心卻沒有絲毫動搖,事到如今,如若不能洗刷容家冤屈,區(qū)區(qū)身份又有何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