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婉君聞言，雙眸微微睜大，訝異道：“讀書識字這么簡單，二妹竟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么？”

    陸蘅也未解釋什么，笑道：“長姐真是不是人間疾苦，尋常百姓靠力氣賺錢的，有幾個識字的。”

    陸婉君存心想羞辱她，她便索性順著她的話去說。

    尋常百姓為了生計奔波，哪里念的起書，若陸婉君沒霸占著她的身份，本該如此。

    陸婉君訕訕一笑：“那二妹真該同我一道去學(xué)堂，到時有什么不懂的，我來教你。“

    葉傾城看著得意的陸婉君一眼，欲言又止。

    昔日在門中時，陸蘅樣樣都是上乘的，只是出于嫉妒，陸婉君同自己打探陸蘅時，葉傾城將陸蘅說的極不堪，除了功夫好些其他方面一無是處。

    葉傾城打死也沒想到，陸蘅會是陸府的千金小姐，想起自己當(dāng)初所言，葉傾城悔不當(dāng)初，掌心微微沁出汗水。

    若是現(xiàn)在告訴陸婉君，陸蘅不是什么草包，琴棋書畫甚至有可能在她之上，陸婉君這性子，一定不會再容下自己，她若想爬的更高，接近江師兄，還要靠陸婉君這個蠢貨！

    罷了罷了！大不了到時候，就說自己也不知道陸蘅為何會這些就是了，葉傾城心底深處，隱隱有些想看陸婉君被打臉。

    面對著眾人的質(zhì)疑，陸蘅笑道：“能有學(xué)習(xí)的機會自然最好不過，女兒先謝謝爹和長姐了?！?/br>
    見陸蘅開心的笑顏，陸婉君心中直發(fā)笑。

    她怕是還不知道資善堂是什么地方！先生出了名的嚴苛，對于她們這些去聽學(xué)的女子，雖不似男學(xué)生管的那么寬，但每逢考試，女子也是要一道考的，陸蘅這種人去了，就是給人看笑話的！

    陸蘅應(yīng)下后，開春時，便跟著府中的馬車一道進了宮。

    陸蘅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次入宮，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馬車上，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宮中資善堂。

    下了馬車后，堂外傳來朗朗的背書聲，兩個先生拿著戒尺，在堂內(nèi)來回踱步。

    這兩名先生皆是朝中大儒，一個發(fā)須皆白，蓄著山羊胡的老者，另一位則是個氣質(zhì)儒雅的青年人。

    年幼的六皇子宋城率先看見他們，眸子瞬間亮了起來：“婉jiejie，你來啦！”

    這話引來不少目光，幾位還未封王，留在宮中的皇子，大臣家的幾位公子，以及為數(shù)不多的幾位女學(xué)生，皆看了過來。

    他們當(dāng)中最大的不過十八歲，最小的三四歲，目光皆落在了陸婉君的身上，唯獨一個青年男子，和角落中的一個小孩子，目不斜視，認真的背著書中的內(nèi)容。

    “課堂之上不容大聲喧嘩！”

    那年邁的老者冷冷的看過去，宋玉訕訕的收了目光，繼續(xù)背書了，一雙大眼睛卻不時向陸婉君瞟去，沖她擠眉弄眼。

    陸婉君掩面輕笑，宋家的幾個皇子，無一不欣賞愛慕她的，每次來到資善堂，她都是女學(xué)生中的焦點，陸婉君享受這些目光，面上掛著一抹得體的笑走近堂中，恭敬行禮道：“先生。”

    “嗯，這位是？”

    “我二妹，阿蘅，這位是陳夫子，這位是林夫子?！?/br>
    陸蘅上前行禮道：“見過兩位夫子?！?/br>
    這時，六皇子宋玉沒忍住開口道：“陸府二小姐不是婉歌jiejie么？”

    一旁，禮部侍郎家的小公子道：“六殿下沒聽說么，陸相早年寵幸了一個丫鬟，生了個女兒流落在鄉(xiāng)下，剛接回來?！?/br>
    眾人聞言，沉默不言，目光交匯間，皆已了然，看向陸蘅的目光從不解變成了鄙夷，不屑。

    原來，是個丫鬟生的女兒啊，還是個鄉(xiāng)下養(yǎng)大的……

    一時間，眾人心中產(chǎn)生了諸多情緒，輕蔑，鄙夷，厭惡。

    一個丫鬟生的庶出女子，怎么配和他們一同在這資善堂學(xué)習(xí)？

    陳夫子也覺得有些不妥，看了陸蘅一眼，干咳了聲，道：“陸小姐，昔日你府上，不就你一人前來聽學(xué)么？”

    陸婉君一雙美眸不留痕跡的打量著眾人的反應(yīng)，滿意的垂下眸道：“回先生的話，因為阿蘅是在鄉(xiāng)下長大的，不識字，父親便讓我?guī)е齺韺W(xué)學(xué)?！?/br>
    陸婉君此言一出，眾人看向陸蘅的目光更鄙夷了。

    相府千金，居然還有不識字的，他們府中的下人都粗略的識得幾個字呢。

    陳夫子聞言，有些為難道：“二小姐，我們學(xué)堂中，可不教人識字?！?/br>
    這話引來堂內(nèi)一陣哄笑，他們這些出身高貴的公子小姐，啟蒙早，幼年時府內(nèi)便會專門請先生來教著識字了，來這學(xué)堂中是往深里學(xué)的。

    陸婉君道：“先生，我二妹會努力學(xué)的，識字我可以教她，還望您體諒家父一片苦心?！?/br>
    陳夫子見陸蘅站在陸婉君身后，一言不發(fā)，不耐的一拂袖道：“老夫入朝為官四十載，還從未同鄉(xiāng)下人打過交道，如今圣上讓我來資善堂教書，也不是什么人都教的！二小姐既然不識字，那便回府，隨便請個先生，先從啟蒙開始吧，這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陸婉君聞言，險些笑出聲來。

    盡管她早就猜到陸蘅來資善堂會遭遇難堪，也沒想到陳夫子一上來就這么不給她面子，聽著堂中壓抑的低笑聲，她心中別提多舒暢了。

    陸蘅淡淡道：“先生該教什么繼續(xù)教什么就是，能學(xué)到多少是我自己的事?！?/br>
    聽見這聲音，原本在角落中默默背書，仿佛與世隔絕一般的少年抬起頭來，有些不可置信道：“小九？怎么是你！”

    陳夫子斜睨舒塵一眼，語氣舒緩了幾分：“青珩君認得她？”

    舒塵是陳夫子最得意的弟子，他雖不似其他學(xué)生那般出身高貴，但年紀輕輕成就極高，為人謙遜有禮，他日前途無量，陳夫子甚至想將家中愛女嫁給他。

    舒塵看著陸蘅，很快便從她如今是陸府二小姐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小九在鄉(xiāng)下時便同旁人不一樣，不是李家人，倒也說的過去。

    可周云怎么可能會是陸府的丫鬟？李家原本的女兒呢？

    舒塵一時想不透其中原委，同陳夫子道：“先生，陸二小姐和我是在一個村子里長大的。”

    陳夫子神色一僵，方才說不同鄉(xiāng)下人打交道的話還未放熱乎呢，便被舒塵一瓢冷水潑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