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她心旌 第6節(jié)
他心情不差,也沒遇到麻煩。 就是復雜。 復雜之外,還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摻雜其中。 意外?亦或驚喜? 卻又說不上來。 …… 在翠湖院外待了不知道多久,商晏白才驅(qū)車離開。 途經(jīng)溫池院,他下意識放慢了車速。 屋子里同樣是暗的。 商老爺子兩個月前才搬過來,商晏白覺得他好好的家不待,非得來療養(yǎng)院是故意作怪,來看望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能數(shù)得過來,多數(shù)時候又都是晚上。 每回離開時經(jīng)過溫池院,這邊的燈似乎都是暗的。 看來里面那位席老先生可比他家的老爺子更安分,也更會養(yǎng)生。 聽說席老先生的身子骨早些年便不大硬朗了,幾乎把療養(yǎng)院當成了半個家。 商晏白第一次把這個記不清從哪個好事者口中聽來的消息,牢牢記在了心里。 昨晚三更半夜守在溫池院的人此時也不見了大半,大概那位席家千金今夜沒有來這邊。 席、以、安。 商晏白在心底慢悠悠地,又極其鄭重地念了一遍這三個字。 原來她叫席以安。 原來她是席以安。 席家的千金,世庭的總裁。 此時此刻,商晏白的腦海里滿是幾個小時前在白夜酒吧里的畫面—— 渾身像是鍍了層金光的女人不疾不徐地抬起頭來,黑長直發(fā)從耳邊瀉下,藏在其間的鉆石耳飾熠熠生輝,在那張明艷奪人的臉上鑲了道極耀眼的光芒。 身后燈光璀璨,迷亂人眼。 不及她萬分之一。 * 席以安最近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大大小小的會從早上開到晚上,有時候還得半夜連線海外開視頻會議。 然而她又十分自律,就算再忙也沒有忘記日常三餐和每日必有的運動鍛煉,一邊在跑步機上揮汗一邊聽著助理的工作匯報已經(jīng)是常事。 郭言子常常感嘆說她是鐵打的身體,感嘆過后卻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自律和毅力,不然怎么能一直保持多年如一日的好身材和好狀態(tài)。 難得抽出一個晚上的空閑,生活秘書陳如給徽山打了個電話提前告知,今晚席以安會過去陪席濟騫吃晚餐。 傍晚六點過,席以安的專車停在了溫池院門口。 席濟騫早讓人在外面等著了,是一直照顧陪伴他的席家管家老任。 任管家替席以安拉開車門,先喊了聲“小姐”,才接著提醒了一句:“先生有客人?!?/br> 席以安看了他一眼,目光沉靜毫無波瀾。 任管家繼續(xù)道:“是商老先生,最近兩位老先生常在一塊兒下棋喝茶?!?/br> 世庭與華茂皆是鼎鼎有名的老牌企業(yè),只不過席家的根基原本在帝都,后來趕著南方開放經(jīng)濟貿(mào)易的大潮南移,漸漸才在海市生了根。 領(lǐng)域不同,合作不深,兩家的老祖宗早年倒是沒什么交情,只是同在商圈都耳聞過彼此大名。 如今倒是成了同一家療養(yǎng)院的“病友”,機緣巧合加深了交情,竟互相成了知己。 席以安不以為意,外公有好友作伴消遣,她更安心。 舉步正要進門時,任管家又補充道:“商家那位公子也在?!?/br> 海市稱得上一句“商公子”的,除了華茂少東家商晏白,再無他人。 席以安只是腳步微微一滯,便繼續(xù)朝前走去。 多一個客人少一個客人,都不會影響她。 還未進門,就先聽到了屋里傳來的聲音。 “林老先生筆法飄逸灑脫,又不失大氣深刻,的確是大家?!?/br> 男人的聲線微微有些沉,尤其是那幾個沉下去的音調(diào)發(fā)出時,似乎能感覺到胸腔在微微震動。 語調(diào)至末,又添了兩分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 還不錯的聲音。 席以安轉(zhuǎn)過門廳來到會客廳門口,還習慣性保持著一手插兜一手捏著手包的姿勢。 會客廳里一共有三個人,看到她時面上立刻浮起nongnong的笑意。 除了那位商公子。 席濟騫忙招手叫她,“以安來啦,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彼掳臀P示意道,“這位是華茂的商老先生,前幾天跟你提過的,這位是商老先生的孫子,商晏白?!?/br> 席以安將手包遞給傭人,動作自然地將手從褲兜里抽出來,朝席濟騫身旁那位年紀雖長卻精神矍鑠目光如炬的老人微微欠身道:“商老先生,您好?!?/br> 姿態(tài)端正,禮儀良好。 她又看了眼已經(jīng)站起身來面向她的年輕男人,目光剎那一凝,嘴角淡淡的弧度像是精心調(diào)控過,毫無變化,“商先生,你好?!?/br> “這是我孫女,席以安?!?/br> 席濟騫對任何人介紹席以安時從來都稱“孫女”,徑直忽略了那個“外”字。 商志赟半生歷經(jīng)風浪閱人無數(shù),卻仍是在看到席以安的第一眼時便雙目一亮。 老席養(yǎng)了個好孫女。 雖然年輕,那一身氣勢卻也不輸自家的親孫子。 此刻看來,他孫子也只是占了虛長幾歲的便宜。 “好!好??!老席,平日你總是藏著掖著的,今天可總算讓我瞧見了你孫女的廬山真面目!我這趟來得值當!” 商老爺子笑瞇瞇的,看到席以安比看到自己親孫子還高興。 而他親孫子商晏白竟也一改平日里目不斜視高高掛起的懶散模樣,脊背挺直站在席以安面前,笑容不濃,只是輕輕淡淡的,頗有幾分溫文爾雅貴公子的模樣。 “席小姐,你好?!?/br> 席以安點了點頭,別開目光再無他話。 她的凈身高是174公分,腳下還踩著高跟鞋,個頭已經(jīng)超過180,卻還是需要稍稍抬眼才能與商晏白目光相對。 看來他的個子至少有190。 商晏白今天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休閑款襯衫長褲,細節(jié)處處精致,越發(fā)凸顯寬肩窄腰的好身材。 與高挑纖瘦的席以安站在一塊兒,竟然十分相宜。 商志赟看著這一幕,面上笑容不變,眼底有一絲精光快速掠過。 席濟騫也是帶笑看著,卻沒有多想。 商晏白帶了一幅書法大家林老先生的真跡過來,說要給商老爺子品鑒,恰好席濟騫也是極好書法的,兩老于此道上理念頗合。 商志赟得了字便迫不及待拿到溫池院來與好友一同鑒賞,商晏白自然也跟著過來了。 想起剛才進門時聽到的只言片語,席以安不免多看了商晏白一眼,正好迎上對方含笑的雙眸。 他的輪廓其實更偏于冷峻凌厲,像那夜恍然一瞥時的深沉冷冽就更配這張臉。 可此時那雙略微陷進眉骨的丹鳳眼里含著淡淡笑意,不顯輕浮,也不濃烈,似溫潤謙和的翩翩公子,卻總是泄露出一股子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來。 席以安不再看他,初見的禮貌問候已經(jīng)有了,便徑直入座。 她中學畢業(yè)后就去了國外讀書,在那之前,陪在外公身邊的日子里,也多半都是學習那些必須要用到的知識經(jīng)驗,沒有多余的時間陶冶情cao。 她知道外公愛書法,自幼也耳濡目染跟著摹帖習字,倒也寫得一手好字,再多的,卻是不懂了。 席濟騫知道她不是很懂這些,既然她人都到了,也不再繼續(xù)聊字畫的事,即刻便吩咐傭人上菜,又招呼著幾人去飯廳吃飯。 席以安之前不常在國內(nèi),席濟騫是這溫池院唯一的主人,吃飯時雖然有傭人護工在旁邊照顧著,也多是獨自一人。 因此飯廳里擺放的餐桌不算太大,一張圓桌圍坐五六個人剛剛合適,四個人更是綽綽有余。 兩位老人坐在上首,兩個年輕的各自挨著坐下來,桌子不大,彼此之間的距離便也不遠。 席以安晚餐吃得不多,筷子多是去夾那些少油少鹽的蔬菜類,零星幾塊rou也是雞胸rou或是魚蝦。 一頓飯下來,商晏白默默計算了下她吃進去的食物,有些擔心她會不會半夜餓肚子。 飯后商老爺子又拉著席濟騫去書房下棋,后者無奈,只好讓席以安招呼一下商晏白,便和商老爺子進了書房。 席以安看了眼腕表,一會兒還要打幾個工作電話,正準備讓傭人來招待這位商公子時,他忽然開口道:“抱歉,席小姐。” 她面帶不解迎上他含著歉意的目光,沒有說話,顯然是在等他的后文。 她的坐姿端正筆直,抬眼看人時下巴微微抬起,是習慣性的動作,帶著些不自覺的倨傲,像是在聽屬下匯報工作一樣。 商晏白并未覺得落于人下,對著她微微一笑,“我為那天晚上在酒吧發(fā)生的事,向你道個歉。” 席以安不由得回憶起那晚的事來。 酒吧安保趕來的及時,再晚一點可能那個醉漢就不止手受一點皮rou傷那么簡單了。 那晚他們雖然有過一面之緣,卻也僅僅是一面之緣。 席以安看懂了他眼中的愕然,卻看不懂愕然之外的其他復雜情緒。 更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也無意追究。 她當時直接目不斜視與他擦肩而過。 直到這頓晚飯前進門時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就是商晏白。 不過她早已學會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就算心中驚訝,也沒有表現(xiàn)在臉上。 由始至終,都是那副冷淡而平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