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
“Dr Claire(克萊爾博士),很遺憾地告訴你,這個項目必須要終止了?!?/br> “可是……” “這是上級的命令,我們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資金支撐著項目的運營了。關(guān)于你的調(diào)任,下周將會有明確的通知,到時候你配合工作人員做完清理作業(yè)就離開研究所吧?!?/br> 身穿白袍的中年女人關(guān)掉了視頻會議,頹然地靠在椅子里閉目養(yǎng)神。 年輕助手端過她桌上早已涼掉的杯子,重新沖了一杯溫?zé)岬目Х取?/br> “Mira(米拉),謝謝你。” “克萊爾博士……項目不能進(jìn)行下去了嗎?” 克萊爾睜開眼睛,疲憊地揉著眉心,倦怠道:“沒錢了,運行不下去?!鳖D了頓,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繼續(xù)說道:“你放心,我已經(jīng)給你寫好推薦信了,到時候你拿著信件可以去任意一個部門立即上任?!?/br> “但我還是想跟著您學(xué)習(xí)!” 克萊爾仰臉望向面前的透明墻面,數(shù)十樁巨大冰塊封鎖在實驗室里,每一塊冰里凍結(jié)著一具看似人類的生物,她從十年前接手這個項目開始便在致力研究著冰封在冰塊里的生物。 然而在進(jìn)行第一次解凍實驗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里面的生物一旦蘇醒,就會變得像是饑餓的野獸一樣瘋狂襲擊研究人員。無論是物理攻擊、化學(xué)攻擊或是生化攻擊都對這些奇異的生物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這些生物沒有人類的思維,體能比普通人要強大。它們嗜血,只要有了新鮮的血液身上的傷口便會離奇地得到治愈。 這樣的特性和坊間傳聞所說的“吸血鬼”有些相似,但是他們需要更深入的探查來驗證這份猜想。 而且更重要的是,克萊爾認(rèn)為一旦這些實驗報告?zhèn)髁顺鋈?,必定會遭到一些心懷惡意的人所利用?/br>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再次將其凍結(jié)起來,摸索其他的方法進(jìn)行研究。 但是一直拿不出成果的研究項目,最終只會落得被腰斬的下場。 克萊爾無奈笑笑:“米拉,你的才華不該隱沒在這里,這個項目已經(jīng)沒什么值得研究了?!?/br> “可是……您不是想要將她解封出來嗎?”米拉抬手指向了其中一座冰塊。 在這些被凍結(jié)的生物里,只有一名生物的外貌看著有些不同,看起來像是一名金發(fā)的女性人類安然地沉睡在寒冰之中。 “米拉,你應(yīng)該清楚知道,一旦將她放出來我們要面臨的危險……” “我知道,有可能和那些嗜血的生物一樣,但也有可能會是一名有意識的人類。” “博士,我們將她放出來吧?!泵桌嬲\地說道:“為我們的項目做最后的一次實驗。” 西芙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像是過往經(jīng)歷再一次重現(xiàn)在夢里一樣。 她夢見了和父親一起逃亡的生活,夢見她第一次覺醒吸血欲望的夜晚,夢見父親病重離世,夢見了格蕾留下的糖果。 然后是她第一次咬了格蕾的脖子,第一次品嘗格蕾的味道,第一次為格蕾戴上戒指的情景。 畫面一轉(zhuǎn),變成她將滿身傷痕累累的格蕾送上了船只,后面是鋪天蓋地的白冰席卷而來,最后定格在她和海莉墜入大海的一幕…… 鉆心的寒氣從四肢蔓延開來,緩緩包裹著身體,緊緊勒住了心臟,一點一點地掠奪呼吸。 很困,很累,意識在逐漸流失。 不可以睡,格蕾還在等她。 她要去找格蕾,她要去見格蕾,她要去兌現(xiàn)格蕾一生的承諾! 格蕾……格蕾……格蕾…… “格蕾……” 克萊爾從車上下來,抱著一大袋的禮物走進(jìn)房子里,一進(jìn)門就被家里的小孫女抱了個滿懷。 “奶奶,你回來啦!” 小孫女名叫Alisa(艾麗莎),長得亭亭玉立,個子長得很快,已經(jīng)高了她一個頭了,明年就要開始上高中了。 克萊爾笑容滿面,目光里盡是寵溺,“艾麗莎,我回來了,給你帶了禮物?!?/br> “謝謝奶奶~”小孫女禮貌地接過了禮物,挽著奶奶的手一起走進(jìn)客廳,“對了,西芙也回來了,還帶了好多特產(chǎn)回來?!?/br> 克萊爾微微驚訝:“西芙蒂卡?” “博士,好久不見了?!?/br>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一名身材高挑的金發(fā)女人倚著門框,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了過來,琥珀色的眼眸里浸染著溫柔的笑意。 克萊爾輕輕拍了拍小孫女的背,“要不要看看我送你的禮物?” 小孫女點了點頭,體貼地將空間留給了二人,抱著禮物往客廳里走去。 “還是沒有找到她嗎?” 西芙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是難以掩飾的失落。 距離她的蘇醒已經(jīng)過去五年了,這段時間里她一直不停歇地尋找著格蕾·弗洛倫斯的消息。 她第一時間回到了布萊頓。 曾經(jīng)被冰凍封住的布萊頓地區(qū),隨著全球氣候的變化和人類科技的發(fā)展,七十年之后終于完全解除了冰凍,得以重新規(guī)劃建設(shè),再次恢復(fù)了生氣。 然而那座位于海邊的房子,卻在政府的重建計劃當(dāng)中被拆除掉了,現(xiàn)在變成了一座度假村酒店。 后來她又去了格拉斯哥,回到了巴洛赫小鎮(zhèn),可惜的是仍然一無所獲。 克萊爾動用了一些關(guān)系,請求了技術(shù)部調(diào)取了名字為格蕾·弗洛倫斯的信息,單單只是她們所在的美國就有六萬多個同名同姓的人。再加上全球的范圍,恐怕這個世界上有數(shù)十萬個名叫格蕾·弗洛倫斯的人。 這樣的尋人方式無疑等同于大海撈針。 然而西芙一直在堅持著,甚至一直堅持到了現(xiàn)在。 克萊爾望著那雙深邃的琥珀色瞳仁,她真的很好奇格蕾·弗洛倫斯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人,會讓西芙蒂卡如此堅持不懈地尋找著。 克萊爾問道:“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 西芙掏出手機看了看,“我找到了一份澳大利亞的名單,下周打算去那邊看看?!?/br> 克萊爾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熟練地cao作著智能手機,沒想到這人已經(jīng)完全融入了這個信息化時代。 從一開始嚴(yán)重的社會脫節(jié),腦袋里是白紙一般的世俗知識,說著一口濃厚的英式老舊英語的女人,誰能想到五年之后會成功融入到了如今的現(xiàn)代社會。 當(dāng)初研究項目被迫關(guān)閉,克萊爾和米拉將虛弱的西芙蒂卡偷偷帶出了研究所,收留在她名下的一個私人研究室里。而那些還沒解凍的冰塊,據(jù)說后來被轉(zhuǎn)交給了一個主攻生化研究的項目里。 克萊爾很慶幸當(dāng)初的決定,抹消了所有關(guān)于西芙蒂卡的實驗資料,不然一條鮮活洋溢的生命就會早早地香消玉殞。 二人繼續(xù)相談了一會兒,小孫女就來喊她們一起共進(jìn)晚餐了。 克萊爾的家人都很喜歡這位長相漂亮、性格體貼溫柔的女人,尤其是家里的兩位孫女,Anne(安妮)和Alisa(艾麗莎),每一次見面都很喜歡黏在西芙蒂卡的身邊。 “西芙,你快嘗嘗這個蘋果派,是我和mama一起做的?!?/br> “不,西芙,你之前在視頻里答應(yīng)了會先吃我做的的布朗尼?!?/br> “安妮,你什么時候和西芙視頻了?我怎么不知道!” “艾麗莎,這是我和西芙兩個人的秘密?!?/br> “啊~西芙你怎么先吃了mama做的意面!你先吃我做的蘋果派!” “不行,西芙要先吃我做的布朗尼?!?/br> 克萊爾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看似嚴(yán)肅地教訓(xùn)了兩個頑皮的孫女,唇角卻是微微揚了起來,噙著一抹溫柔的笑容。 這一頓飯吃得格外融洽,西芙很喜歡這樣歡樂平和的家庭氛圍。 如果格蕾也在就好了,她一定也會很喜歡的。 克萊爾敏銳地察覺到西芙有些低落的情緒,若無其事地轉(zhuǎn)移了話題:“西芙,過幾天就是米拉的訂婚宴了,你準(zhǔn)備好禮物了嗎?” 西芙點了點頭,道:“嗯,我從法國帶回了一些小禮品。不過我還想再準(zhǔn)備一份禮物給她,感謝她一直以來的照顧?!?/br> 這五年的時光里,除了克萊爾如長輩一般的關(guān)照,米拉便是她在這現(xiàn)代社會中最要好的朋友了。她之所以能夠如此迅速地適應(yīng)這個智能信息化的時代,可以說全是米拉的功勞。 要不是米拉一直以來悉心的教導(dǎo)、和對她詳細(xì)補充這百年間缺失的知識,或許直到現(xiàn)在她都沒辦法很好地融入社會。 安妮聽見了二人的談話,于是主動提議:“西芙,你要買禮物嗎?我知道有一家新開的店鋪很適合,明天我?guī)闳ズ貌缓茫俊?/br> 艾麗莎跟著附和道:“我也要去!” 西芙?jīng)]有二話便爽快答應(yīng)了。 第二天一大早,西芙就被克萊爾的兩名寶貝孫女早早地叫醒。 用過早餐,叁人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克萊爾一家居住在芝加哥當(dāng)?shù)匾患抑睦砉ご髮W(xué)附近,距離繁華的市區(qū)只隔著兩個街區(qū),步行十幾分鐘就到達(dá)了。 安妮帶著她們來到了商業(yè)街上一家新開業(yè)的香水店,這里的店鋪幾乎都是在午時才正式營業(yè),早上的時間大多數(shù)店鋪都處于關(guān)門的狀態(tài)。 西芙有些疑惑,為什么要這么早就過來了。 安妮解釋道:“這家香水店上周才正式開業(yè),聽說老板是一位大美人,但是只有在早上開店的時候才會現(xiàn)身?!?/br> 艾麗莎抬頭看著店鋪的名字,結(jié)結(jié)巴巴地念道:“vergiss…mein…nicht……?是這樣念嗎?” “應(yīng)該……吧?”安妮的臉上帶著一點的不確定,轉(zhuǎn)而向西芙問道:“西芙,你知道怎么念嗎?” “嗯……這個應(yīng)該是德語吧?我也不清楚正確的念法?!?/br> 西芙盯著店鋪招牌好一會兒,忽然皺起了眉頭,總覺得似乎在哪里見過這個詞語。她唇角勾起了一絲苦笑,如果此時此刻格蕾在身邊就好了…… 西芙用手機對著店鋪招牌拍下了一張照片,不一會兒就看見一名扎著馬尾的年輕女人走到了店鋪門口。 “咦?今天不是老板來做開店前的準(zhǔn)備工作啊……” 安妮略略失望,沒想到她這一句小小聲的嘀咕被年輕女人聽見了,對方立即朝她禮貌地打招呼。 “老板等一下就會過來的。” 安妮臉色漲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站在一旁的艾麗莎見狀打趣她。 臨近午時,香水店鋪正式營業(yè),扎著馬尾的店員熱情地招呼客人進(jìn)門。 一踏進(jìn)店門,西芙莫名地愣了一下,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覺縈繞在心頭。 店鋪面積不大,整體裝修是復(fù)古的風(fēng)格,進(jìn)門兩邊是陳列商品的貨架,然后是收銀臺,在收銀臺的后方是一張不大不小的木制工作臺。 布置格局,和格蕾曾經(jīng)在巴洛赫小鎮(zhèn)的香水店鋪極其相似。 西芙心里隱約有個猜測,忙不迭地用手機的軟件查找店鋪名字的翻譯。突然,握著手機的指尖泛著細(xì)白,竟然微微顫抖了起來。 “Vergissmeinnicht……勿忘我……” 店員聽見了她的聲音,誠實回答:“是的,這是勿忘我的德語名稱?!?/br> 勿忘我…… 格蕾曾經(jīng)冒著生命危險翻遍山頭尋找的花株,全心全意呵護(hù)打理的花朵,繼而不懈努力地調(diào)制出獨一無二的香味,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創(chuàng)造出獨屬于西芙蒂卡一個人的味道。 Myosotis silvatica,勿忘我,是卡爾文公爵對簡永遠(yuǎn)真誠不變的愛意,于是為他們的女兒取名Silvertica(西芙蒂卡)。 Vergissmeinnicht,勿忘我,是格蕾對西芙蒂卡永恒不變的愛情象征,也是期盼她再次歸來的祈禱。 她想起來了,她曾經(jīng)在格蕾的筆記本上看見過這個名字。 西芙抬手按了按發(fā)酸的眼皮,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心中的猜想與念頭發(fā)酵得越來越厲害,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確認(rèn)。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將眼淚忍了回去,出聲問道:“我能冒昧地問一下,老板的名字是……?” 店員面上仍然抱持著禮貌的笑容,心里不禁吐槽:又是一群來打聽老板消息的年輕人。她不禁細(xì)細(xì)打量著眼前的金發(fā)女人,不過這人看上去倒是有著一副漂亮的好模樣,身材比例極好,一舉一動都賞心悅目。 “我們老板的名字是格……” 突然,身后傳來了一道很輕的推門聲。 店員看見進(jìn)門的身影后迅速收斂心神,溫聲道:“老板,您來了?!?/br> 西芙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緊張得手心出汗,身體里所有的血液瞬間涌向了心臟,前所未有的緊張與期待盈滿了整個心房。 她腦子一片空白,心里只余下一個念頭:她終于找到她的格蕾! 琥珀色的雙眸染上了一層水霧,西芙緊繃著下頜線,緩緩轉(zhuǎn)身,望向了站在門口的女人…… —————— 首發(fā):yцsんцщц.ōηē(yushuwu.o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