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古飄然恭恭敬敬地向我爺施了一禮之后，讓人抬來了一面直徑足有一米左右的鏡子，鄭重其事地掀開了蒙在鏡子上的紅布。

    一道通天光柱頓時從地面之上直沖云霄，攪動天地風(fēng)起云涌。短短片刻之間，懸鏡司上空就涌出來一道覆蓋千米的螺旋云層，通天光柱正好直插云層中心。滾滾烏云圍繞光柱徐徐轉(zhuǎn)動之間，又向四周擴(kuò)散而去。我從下方仰望長空時，竟然生出了一種蒼天被光柱捅破的錯覺。

    此時，節(jié)節(jié)敗退的花煙雨厲聲喊道：“全都壓上去，斬除逆天孽障！”

    沈臨也同時喊道：“九重閣門下死戰(zhàn)，絕不能讓人打擾逆天大計！”

    “誅魔堂，死戰(zhàn)！”孫一凡周身浴血。

    “林家子弟，死戰(zhàn)！”林鏡緣聲音沙啞。

    三方人馬瞬間瘋狂，不顧一切地沖殺在一起。城頭不斷有人交纏在一起雙雙滾落。更多高手卻在廝殺之間從城頭上一路而下，踩在被血染紅的地面上，向我們狂沖而來。

    “攔住他們！殺——”古飄然一聲令下，剩余術(shù)士雖然全部分散開向來敵狂攻而去，卻仍舊沒有擋住太虛圣地前進(jìn)的腳步。僅僅片刻之間，不計其數(shù)的太虛武士就沖到了算命先生的陣營之前。

    我伸手去摸羅剎時，我爺爺卻不慌不忙地說道：“不用緊張，等著看就行。”

    “可是……”我的話沒說完，糾纏在一起的敵人就像是撞上了透明的屏障，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給隔絕在了距離我們陣營十多米開外的地方。

    陣法！

    我這時才發(fā)現(xiàn)，那些算命先生所坐的位置正好連成了一座大陣，陣心就是我爺爺。

    大陣把我們眼前的一切隔絕成了兩個世界。大陣之外腥風(fēng)肆虐、血雨狂噴；大陣之內(nèi)卻一片安靜，術(shù)士個個穩(wěn)如泰山。

    我忍不住問道：“爺，你這是……”

    對方笑道：“我不是你爺爺。當(dāng)然，你可以叫我祖師爺?！?/br>
    我猛然一驚道：“你是……”

    “寧逆天?！睂幠嫣煺f道，“當(dāng)年，我為了躲避天脈的追殺，用乾坤寶匣轉(zhuǎn)走了自己的魂魄。那只乾坤寶匣最后落進(jìn)了你爺爺?shù)氖掷??！?/br>
    “你還記得那時候曾經(jīng)看見過你爺爺像是回光返照一樣瀕死復(fù)生吧？其實，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死了，是我把他的魂魄生生帶了回來，從此我就藏在了你爺爺身邊?！?/br>
    “你爺爺?shù)拿俏揖鹊?，本來我?yīng)該將他奪舍，可是他卻說想要護(hù)你十八年，試試自己能不能改變你的命運(yùn)。我想這樣也好，就同意了他的要求。”

    “我們一起守在你身邊的這些年里，其實做了很多事，只不過你不知道罷了。當(dāng)然，我和你爺爺也成為了好友。我們約定，時間一到，他就把身軀讓給我，讓我把你帶上逆天之路?！?/br>
    “可是，你爺爺臨行反悔，苦苦哀求我再給他一次機(jī)會。最后，我們打了一賭，那就是看你聽不聽他的話。如果你在地窖里按照他的吩咐，一刀砍斷他的腦袋，我寧可讓傳承斷絕，也要抹去你的記憶；反之，你就會按照我們的安排，一步步往下走。”

    我沉聲道：“我選擇了術(shù)士之路？”

    寧逆天點頭道：“對！你選擇的是術(shù)士之路，是天意，也是人意。因為，你下不了那樣的狠心?！?/br>
    寧逆天道：“你知道我們?yōu)槭裁匆欢ㄒ屇隳嫣靻?？因為，你是我和?zhàn)無相聯(lián)手推算出來的人，你逆天的機(jī)會最大?！?/br>
    寧逆天說話之間，仰頭看向了天空：“可是，我后來又改變了主意。逆天是我們的執(zhí)念，不應(yīng)該強(qiáng)加給你。這次逆天，還是我來吧！”

    “祖師爺！”古飄然驚叫道，“你不讓吳召逆天，我們不是……”

    寧逆天擺手道：“我上，未必會輸。況且，數(shù)百年前我就該跟老天斗個你死我活了，我只不過是在完成上一次的賭斗罷了?！?/br>
    寧逆天不容置疑地說道：“這一次，懸鏡司會被選為護(hù)道人，就是因為天道的命運(yùn)絲線距離懸鏡司最近，這里就是我們逆天的地方。開始吧！”

    寧逆天從身上取出三枚鬼錢放進(jìn)了一只竹筒慢慢搖動了起來，坐在他身后的所有算命先生也同時取出金錢、竹筒當(dāng)空搖動。

    寧逆天搖動著竹筒說道：“吳召，我集中了五百命師一起推算屬于自己的命運(yùn)絲線，如果我們撼動命數(shù)，我們就算成功了；如果我挪不動命數(shù)，不僅我會死，五百命師也一樣會身隕于此。”

    “吳召，改命對我們來說是一種執(zhí)著，一種近乎成魔的執(zhí)著。本來我們不去改命也能活過一生，但是我們不服??！我們要的，老天不給，就只能去跟他玩兒命?！?/br>
    “痛與執(zhí)著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睂幠嫣斓溃叭绻娴男枰愠鍪謺r，你一定要想清楚?！?/br>
    我沉聲道：“你們這樣不生不死地等待時機(jī)，難道就不痛嗎？”

    “至少還有希望。”寧逆天說話之間，原本雜亂無章的銅錢聲響漸漸地匯聚在了一個頻率之上，一聲聲震顫猶如聲聲戰(zhàn)鼓，硬悍蒼天。

    我舉頭上望之間，天空當(dāng)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道道雜亂無章的命運(yùn)絲線，就和我在天道玉璧中所看見的一模一樣。

    古飄然cao縱著鏡面在命運(yùn)絲線之中來回掃視之間，一道道糾纏在一起的命運(yùn)絲線開始變得漸漸清晰。

    我這才發(fā)現(xiàn)，真正的命運(yùn)絲線之間的距離，遠(yuǎn)比我在天道玉璧中看到的要寬出很多，那之間的距離足夠一個人正常通過。

    可是，寧逆天卻緊緊地盯住天空中的絲線一動不動，像是在尋找什么契機(jī)。而我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五百命師的推算之力正在絲線當(dāng)中來回轉(zhuǎn)動，似乎是在幫助寧逆天去尋找屬于自己的命運(yùn)軌跡。

    良久之后，寧逆天忽然伸出兩指刺向自己的雙目。我還沒來得及驚呼，對方的半截手指就已經(jīng)插進(jìn)了自己的雙眼。他將帶著血跡的手指緩緩垂落之間，才開口說道：“神手無手、鬼眼無眼，才能達(dá)到神鬼兩脈推算命數(shù)的最高境界。我的前世本來就是天生的瞎子，我用你爺爺?shù)碾p眼看到了很多東西，我很開心。”

    寧逆天道：“你知道我一生最想看到是什么嗎？是我摯愛之人。我前世從沒見過她的樣子，但是她在我心中卻是最美的女人?！?/br>
    “我上一世想要的就是跟她廝守，卻沒能做到?！?/br>
    “她走之后，我求的就是要與他輪回再見，可是我還是沒能推算她的輪回?！?/br>
    “今生就算我逆天不成，能看看她的樣子也好?。　?/br>
    “我的要求一次比一次低，逆天卻一次比一次艱難。吳召，我走了，祝你好運(yùn)！”

    寧逆天忽然怒吼道：“白澤何在？”

    “我在這兒！”不知道從哪里出來的葉燼已經(jīng)化成了白澤緩步走向?qū)幠嫣?，“我?zhǔn)備好了。”

    寧逆天伸手從我身上抽出羅剎，跨上了白澤脊背，高舉長刀，以一雙血眼瞪視著蒼天：“我們走——”

    白澤仰天長嘯之間，往云霄之上狂沖而去。我眼看寧逆天距離命運(yùn)絲線越來越近時，空中那原本敞開的命運(yùn)絲線卻忽然向?qū)幠嫣斓姆较蚝蠑n了過去。

    不好！

    天道玉璧當(dāng)中的命運(yùn)絲線鋒利如刀，足能割裂人體。如果寧逆天……

    我眼看著兩道絲線像是一把剪刀，一左一右地斬向?qū)幠嫣熘g，白澤忽然一側(cè)身形，從兩道絲線之間穿插而過，撲向了天道中心。

    很快，一道道命運(yùn)絲線就往天道中心匯聚了過去，掩蓋了寧逆天和白澤的身形。

    他們沖進(jìn)命運(yùn)，是要改變命運(yùn)，可我卻覺得他們是在自投羅網(wǎng)。

    或許，他們本身也這樣覺得吧？

    可是，為了那份執(zhí)著，他們敢怒戰(zhàn)蒼天；為了那份執(zhí)著，他們不畏灰飛煙滅；為了那份執(zhí)著，他們在成瘋成魔啊！

    我緊握雙拳仰望長空之間，卻聽見花煙雨聲嘶力竭地喊道：“他們的陣心沒了，全力攻陣！”

    太虛武士幾乎在同一時間甩開了對手，往大陣方向攻殺了過來。瀝血不止的長刀瞬時揚(yáng)上天空，刀鋒上的血跡如雨似水地甩向天際，森寒的刀鋒卻在一瞬間劈向了大陣的防御。千百把長刀同時落向大陣之間，竟在空中爆出了一聲巨響。好像是劈中了鐵砧的長刀，在大陣的反震之下幾乎又在同一時間向空中揚(yáng)起。

    “噗——”

    五百命師齊齊噴出一口鮮血，猩紅的血跡瞬時間染透了他們的衣袍?？墒悄切┟鼛焻s沒來得及擦去嘴角上的鮮血就再次昂首向天。

    雖然他們都看不見天上的情景，可是他們的心神、他們的執(zhí)念卻在陪著寧逆天共闖天關(guān)，他們在等寧逆天歸來，他們要看寧逆天改命成功。

    被大陣余威震開的太虛武士也同時連退了幾步，有人長刀落地，有人吐血撲倒，也有人被身后趕上來的對手當(dāng)場格殺。

    花煙雨卻絲毫沒有在意屬下的損傷，一遍又一遍地催促道：“快，再攻擊一次。他們的大陣堅持不了多久，再攻擊一次就能破陣了！”

    古飄然等人也紅了眼睛：“守住，全都給我頂上去，不能讓他們破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