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光璀璨，光芒萬丈。

    那一根銀針，在進(jìn)入的瞬間爆發(fā)出一道強(qiáng)烈的銀色光芒，照亮了整個(gè)祭壇。

    它來得如此快速，蘇穆甚至還來不及反應(yīng)就已經(jīng)深深地刺了進(jìn)去。

    等它完全刺進(jìn)他的胸膛，耀眼的光芒又忽然消失了，祭壇深處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幽暗。

    尖銳的刺痛，從蘇穆的心間蔓延開來。

    有一種突然爆發(fā)的力量，瞬間傳遍四肢百骸，讓他連呼吸都痛了。

    蘇穆深吸了一口氣，想要用法力將它震出來，卻只感覺到如萬鈞巨石般不可撼動(dòng)。

    是鐘沁兒用了所有的法力在壓制著。

    “師妹，你真的想要我死？”他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

    蘇穆睜大了雙眼，看著面前的鐘沁兒，只見她面色蒼白似雪，嘴角不停地涌出血流，紅艷得刺眼。

    唯有一雙清亮的明眸，如霜雪般冷冽。

    “是的，我要你死?！?/br>
    鐘沁兒勾起唇角，朝著他淺淺地笑了。

    那一刻，蘇穆神思恍惚，仿佛看見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她也是這樣對(duì)他淺淺一笑。

    那一年，天山大殿之中，宗離給他介紹。

    “她以后就是你的師妹了?！?/br>
    那個(gè)一襲粉衣的少女抬起頭來，扎著雙髻，發(fā)帶飄揚(yáng)，雪膚鴉發(fā)，明眸皓齒。

    她雪白的下頜揚(yáng)起，與纖長(zhǎng)的頸項(xiàng)形成一道秀美的弧度，如一只高傲的天鵝。

    她默默看著他片刻，然后就是淺淺一笑。

    十二歲的鐘沁兒，面孔稚嫩，雙眸卻深邃如一汪冷泉，引得他想要探視下去。

    但目光剛一觸及，卻似被她眼瞳之中氳氳的薄霧給擋住了。

    絲絲縷縷，朦朦朧朧，卻縈繞住了他的心。

    “師兄?！?/br>
    少女清潤(rùn)的聲音如叁月里的一道春風(fēng)，吹開了他心間沉寂的花蕾。

    此后，春意延綿，芳華錦繡。

    他再也無法回頭，就此沉淪了下去。

    許多年后，他才明白，只是這淺淺一笑，他已淪陷。

    此刻，逍遙谷地宮的祭壇，蘇穆的手心已被鐘沁兒粘稠的血液徹底染紅，濕滑一片。

    蘇穆的指尖輕顫，不住地苦笑，“我們的過去，難道你一點(diǎn)也不留戀了？”

    “蘇穆，明明是你……先背棄了我和整個(gè)天山。”鐘沁兒不為所動(dòng)，冷眼看著他。

    蘇穆心口銀針刺處，忽然冒出一點(diǎn)紅艷的血，慢慢暈開。

    鮮血如染，仿佛在他胸口的衣衫之上開出一朵紅色的花來，漸漸擴(kuò)散開，如血色罌粟。

    他全身劇痛，就他自己的嘴角也開始冒出鮮血來。

    他感覺到所有的力量如握不住指間沙，開始慢慢流逝。

    他心想，或許，兩個(gè)人就此一起死去也不錯(cuò)。

    蘇穆看著她迷蒙的雙眸，忍不住地問:“師妹，如果我沒有背叛師門背叛你，你心里會(huì)不會(huì)只有我一個(gè)？”

    哪怕你后來再遇見容淵，也不會(huì)為他動(dòng)情嗎？

    鐘沁兒冷冷地笑，“蘇穆……人生沒有……如果……”

    就在這時(shí)，一根金絲琴弦從上方垂落在他們的身邊。

    一聲清脆的琴音響起，整根弦繃緊了來，閃著燦爛的金光。

    素嬛足踏在琴弦之上，衣袂翩然地滑落下來，落在了他們身邊。

    她看見半臥在血泊之中的二人，面色微變，正要上前，蘇穆卻是對(duì)著她搖了搖頭。

    “素嬛沒有用了……”

    他對(duì)著她笑了一下，眸色溫柔如水，“最后還是……你贏了?！?/br>
    素嬛渾身顫抖，面上頓時(shí)血色盡失，輕聲喚了一句，“蘇穆?！?/br>
    蘇穆松開了扼制著鐘沁兒的手，動(dòng)作輕柔地將她慢慢放下。

    鐘沁兒長(zhǎng)睫輕落，雙目微闔。

    她的下頜，脖頸，甚至胸口都染滿了鮮血，血色順著被浸透的衣衫蔓延開來。

    整個(gè)身子虛軟得如一朵被大雨打得濡濕的花，無力地垂落了下去。

    她此前的所有的靈力都匯聚在了那根銀針之上，強(qiáng)烈爆發(fā)的力量將她本就脆弱的經(jīng)脈徹底震碎，再也沒有任何余力。

    蘇穆半跪在地，抬起眼來，眼底精光四射。

    “素嬛，我想知道，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你在控制著我？”

    當(dāng)他被她定住的那一瞬間，看到她手中鎖住他星軌的玉塔，腦中思緒翻涌，千回百轉(zhuǎn)。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在不自知的情況下，被素嬛一直cao控著。

    包括背叛天山派，背叛鐘沁兒，包括與素嬛的纏繞糾葛。

    到底是出自他的本心，還是素嬛一直在用著星軌控制著他？

    素嬛聞言，整個(gè)人都愣住了，面色更白了一些。

    她咬唇看住他，纖細(xì)的手指開始輕輕撥動(dòng)蝎尾琴，琴音如泣如訴。

    她開始止不住地顫抖，指尖按在金絲弦上顫動(dòng)，余韻綿長(zhǎng)。

    “蘇穆，你這是要否定我們之間的一切嗎？”

    她纖長(zhǎng)的羽睫微微扇動(dòng)，似有一點(diǎn)淚光盈在眼眸，波光瀲滟。

    蘇穆靜靜地望著她，聲音微啞，“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

    素嬛挺直了背脊，握緊手中的蝎尾琴。

    她微揚(yáng)起下頜，勾唇一笑，嫵媚之中隱著一絲的凄婉。

    “可惜，我永遠(yuǎn)不會(huì)告訴你答案，我要你帶著這個(gè)遺憾離開人世。”

    她用美麗嫣紅的雙唇說出最殘忍的話語，重重地?fù)粼谔K穆的心間。

    蘇穆的眼神漸漸黯淡了下去，他猛烈地咳了幾聲，默然倒地。

    他趴在地上，伸過手去，向著一側(cè)拼命挪動(dòng)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去握住鐘沁兒的手。

    “師妹……”

    這一切，看在素嬛的眼中是如此嘲諷。

    她揚(yáng)唇一笑，晶瑩的淚珠卻落在了嘴邊上揚(yáng)的弧線，再斷裂而下。

    她靜默地別過臉去，不想讓蘇穆看見她此刻的淚水。

    蘇穆終于還是沒有握住鐘沁兒的手，他的手指漸漸失力地散開。

    他看著靜臥在身邊，渾身浴血的鐘沁兒，輕輕地闔上了雙目。

    他多想在他死去之前，再聽到她的那一聲師兄。

    那一年，人界幽州的偏遠(yuǎn)小鎮(zhèn)，開滿紫薇花的客棧庭院。

    他們兩人在延綿的花海下依偎，親吻，擁抱在一處。

    他和她在一起，曾經(jīng)度過了他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一段時(shí)光。

    過了片刻，素嬛才是緩了過來，止住了眼淚，忍下了聲聲哽咽。

    她的面頰仍是淚光閃閃，默默地看了蘇穆一會(huì)，蹲下身來，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又將他的雙目完全闔上。

    做完這一切，她雙手已是不住地顫抖。

    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轉(zhuǎn)過臉去，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鐘沁兒仍有氣息。

    素嬛看了她會(huì)，確定她還是清醒著的，冷笑了一聲。

    她低下頭來，輕聲問道:“鐘沁兒，你想不想知道蘇穆是自己做出那些事的？還是被我控制的？”

    鐘沁兒微睜著眼，長(zhǎng)睫抖動(dòng)，看著面前那個(gè)朦朧的影子，纖美的身形。

    她輕輕啟唇，“已經(jīng)不重要了?！?/br>
    素嬛一怔，繼而笑了，“是的，不重要了?！?/br>
    她的聲音輕緩柔媚，帶著一種蠱動(dòng)人心的魅惑。

    “重要的是，我現(xiàn)在要?dú)⒘四?，取出洗烷丹來獲取魔神之力了?！?/br>
    素嬛眉眼微挑，手指撥動(dòng)，一根金絲琴弦從琴身之上跳了出來。

    金絲顫動(dòng)著向前延伸，緩緩靠近了血泊之中的鐘沁兒。

    那根琴弦落在鐘沁兒的胸口，然后慢慢滑下，落在她的小腹之上，停了下來。

    素嬛揚(yáng)唇冷笑，那根金絲頂端也閃過一絲奪目的光芒，陰冷詭異。

    “我要讓你親眼看著，我是如何取出它來的?！?/br>
    素嬛嬌媚的聲音，此刻卻是蘊(yùn)著說不出的陰寒。

    話音剛落，那根金絲向前一躍，已經(jīng)刺破了鐘沁兒的衣衫。

    就在這時(shí)，她的身后傳來一陣巨響。

    素嬛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她的身子整個(gè)僵住了。

    接著，是一個(gè)熟悉的聲音響徹在整個(gè)地宮祭壇。

    “素嬛，快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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