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被水淋成了落湯雞，看他竟然一點(diǎn)狼狽的樣子都沒有，水珠掛在他的睫梢上，一顆一顆地都不落，在月光下微微地顫著，簡直像是流光的珍珠。

    陸秧秧頓時(shí)就不覺得解氣了。

    她趕他走：你額頭的咒畫花了，要不要去補(bǔ)一補(bǔ)？現(xiàn)在隨時(shí)都可能有人過來。

    晏鷺詞只能回了屋子，重新畫他額頭上的那朵花。

    陸秧秧喂完了魚，閑著沒事做，不久后也回了屋子，溜達(dá)著去看傍晚時(shí)分送來的嫁衣。

    雖說是前幾天才剛量體定好了尺寸，但布料與刺繡都是數(shù)月前就開始做的，聽說光是畫上面的繡樣就畫了好多天。金銀繡的花枝、鴛鴦和蝙鼠看起來栩栩如生，躍然裙上，手指摸起來卻很柔軟，也不知道花了繡娘多少的心血。

    她在這邊看嫁衣，晏鷺詞已經(jīng)畫完了額頭的咒畫，見陸秧秧一個(gè)勁兒地在摸嫁衣，便歪頭問了她：你喜歡這個(gè)？

    陸秧秧：好看的衣服我都喜歡。

    晏鷺詞：你想要它嗎？

    看他的樣子，如果她說想要，他真的能把這件給她，然后自己換一套別的穿。

    陸秧秧搖頭：看一看就行了，我要它干什么。

    等她要成親的時(shí)候，靖娘子肯定會(huì)親手給她準(zhǔn)備好這些，靖娘子的手藝，可是比天底下所有的匠人都要好！

    她不想要，晏鷺詞卻不高興。

    那你想要什么？

    說的跟他什么都能弄到一樣

    陸秧秧想了想：你知道玄天盟盟主那條七圈海波紋的袍子嗎？我想要那件。

    晏鷺詞聽完，盯著她，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陸秧秧也覺得這太難為人了。

    算了，我也就是說一說。

    說著，她的目光落到他額頭，停了停，你今天的咒畫好像比以前畫得都要大。

    花瓣蜷曲得極為繁雜，顏色也更加艷麗奪目，幾筆而已，竟把滿屋子的紅色都給壓了下去。

    晏鷺詞：要我給你畫嗎？

    給我畫？

    不是咒畫。普通的額花。

    聽出她的動(dòng)心，晏鷺詞黯淡了好幾天的漂亮眼睛里忽然亮起了興致，連小尖牙都隱隱地露出了出來：你要嗎？

    要不要？

    陸秧秧在猶豫。

    她和晏鷺詞都很清楚，她完全能輕易地察覺出他畫的到底是不是咒畫，所以晏鷺詞沒理由在這件事上跟她耍花招。

    而明日就是婚宴了，婚宴過后，他們?nèi)缃竦暮湍老嗵幘蜁?huì)被徹底打破。到時(shí)候，她一定要將把晏鷺詞抓回山谷，如果不得不將晏鷺詞的手臂釘住才能防止他逃跑的話，她就再也沒辦法讓他畫什么了。

    陸秧秧點(diǎn)頭：好。

    晏鷺詞聽了，馬上就開心地拉著她到了銅鏡前，讓她在圓凳上坐好，自己去調(diào)畫額花用的染料。

    很快，他就拿著蘸滿鮮紅染料的筆回來了，陸秧秧仰著臉面向他，有點(diǎn)期待地把額頭露給他畫。

    他俯身靠過來的瞬間，周圍的聲音仿佛一下全消失了，只有兩個(gè)人輕輕的呼吸聲。

    看著男孩子專注地在她額上作畫的樣子，陸秧秧忽然就后悔了。

    這樣近得面對(duì)著這張臉，她就算拼命想要讓自己鎮(zhèn)定也沒有辦法。

    隨著筆尖在她額前留下細(xì)細(xì)的癢，她腳趾蜷起，心跳控制不住地變快了。

    男孩子慢慢笑了起來。

    但他小心地藏住了快要露出來的小尖牙，向著陸秧秧又靠近了些。

    陸秧秧下意識(shí)低了低頭。

    小師姐，不可以躲。

    他一本正經(jīng)的。

    我正畫到最關(guān)鍵的地方呢。

    陸秧秧側(cè)對(duì)著銅鏡不敢動(dòng)，也不知道他究竟畫了什么，畫到了哪一步，只能嘟囔他：怎么還沒畫完？你給自己畫的時(shí)候明明畫得很快。

    晏鷺詞：我總是給自己畫，所以畫得快，但這是我第一次給別人畫。

    陸秧秧不好多說什么了。

    過了漫長的時(shí)間，晏鷺詞從她的額前抬起了筆。

    他似乎有些不太情愿：好了。

    陸秧秧側(cè)過頭，看向銅鏡，一朵長著小碎花瓣的紅海棠正畫在她的額頭。

    陸秧秧看著銅鏡里的自己，一瞬間都恍惚了一下。

    好看

    她對(duì)著銅鏡左邊照完右邊照，已經(jīng)咬住了下唇，可嘴角還是止不住地往上揚(yáng)。

    她看向晏鷺詞：我喜歡這個(gè)。

    特別喜歡！

    晏鷺詞：我也喜歡給你畫。

    他在給她畫額妝的時(shí)候，她一直乖乖地給他碰。

    以后要是能每天都給她畫就好了。

    他這樣想，于是也這樣坦率地說出來了。

    我以后每天都可以給你畫。

    他說得相當(dāng)認(rèn)真，還很開心，陸秧秧又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了。

    在她無論何時(shí)的計(jì)劃中，都沒有這樣的內(nèi)容。

    她的心中無比清楚，婚宴前，她跟晏鷺詞在這座院子里怎么廝混相處都可以，但婚宴過后，晏鷺詞就只是、也只能是一個(gè)囚徒。

    她都想好了，沒什么可動(dòng)搖的，也不能動(dòng)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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