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四維生物不一樣，它們能看見每一樣?xùn)|西的細(xì)節(jié)，你從一個方向，只能看見桌子的一個面，它們看見的是桌子的三維結(jié)構(gòu)，包括木頭內(nèi)部的每一個縫隙和每一條紋理——它們的世界里外平行，因此沒有遮擋，就像我站在里面，可我擋不住你的視線。因?yàn)樗麄兏静灰蕾囯姶挪▉怼匆姟?，它們的’大腦’有另外的接收和解碼方式，這就是生理基礎(chǔ)的不同?！?/br>
    一只螞蟻爬到李維多的手指上，這據(jù)說是二維的低劣生物，爬上了三維生物的尖端。

    李維多抬起手，拇指和食指合攏，螞蟻在她指尖掙扎了一下，被碾碎了。

    風(fēng)吹過，塵埃揚(yáng)起，就像它們是真的一樣。陽光落下來，夕陽已至，就像它們是真的一樣。

    原來沒有東西是真的。

    一切，都不過是她的幻覺而已。

    “所以，可可，你知道李鶴年的0號病毒打破了什么嗎？”

    小熊憐憫地看著她：

    “它打破了你的基因?！?/br>
    李維多沒有說話，她面色蒼白，手指微微顫抖。

    “我們假設(shè)時間存在，把它當(dāng)成一個不可變的寂靜常量，那么人的生長衰老死亡本身是一個連續(xù)的、不可逆的過程——生長不可逆，衰老不可逆，細(xì)胞的所有分化也不可逆，也因此你的大腦會認(rèn)為，時間在一往無回地向前?！?/br>
    “可被李鶴年病毒感染的你，胚胎干細(xì)胞不僅能分化，還能反向分化，甚至你的思維能決定你到底是向后衰老，還是向前變成受精卵——你看，現(xiàn)在，你的時間觀混亂了，你的大腦又會怎么判斷和解析這個世界呢？生理基礎(chǔ)的改變，帶來的是一切的改變?！?/br>
    “世界不是一切，你才是一切?！?/br>
    “病毒重塑了你的思維方式，重塑了你看這個世界的濾鏡?！?/br>
    ——我們對空間和時間的感知是一層濾鏡，其根本還是由生物和意識決定，

    ——可可，你知道時間維度嗎？

    ——可可，我們會重新開始。

    李鶴年在她小時候帶她去旅行，去大海，去荒漠，白色扁平的美式轎車，雨刮器嘩啦嘩啦地刮著，他坐在雨簾之前緩慢地給她講宇宙與時空，她被圈在他懷里，不停扭動，又被他摁回去，他——她完全不能理解為什么李鶴年要給她講這么深奧又無聊的東西，她才八歲，她想去玩泥巴。

    爸爸。

    她看見李鶴年的影子在緋薄的日光下消散。她花費(fèi)了一生逃離又去追逐的東西，這一刻終于徹底消失了。她的父親，消失了。

    爸爸。

    原來她從來就沒有過爸爸。

    原來他們只是在無限時間線交錯的可能性里，偶遇而已。

    “這些可能性往不同方向蔓延，就像薛定諤的貓?！?/br>
    小熊說：

    “對于大部分人，他們是打開盒子的狀態(tài)，而對你不是，你在那個盒子里，所有的事件對你來說是無數(shù)種可能疊加，這些可能和事件導(dǎo)致的結(jié)果，同時存在?！?/br>
    “她是誰？”

    “誰？”

    “我今天凌晨夢里看到的那個女孩?！?/br>
    “她是李文森。”

    “李文森是誰？”

    “是這座島上研究所的心理物理學(xué)研究員?！?/br>
    “她的研究所也在這座島上嗎?！?/br>
    “李鶴年研究所和她的研究所同時存在于這個島上，沒有時間先后之分，因?yàn)闀r間不存在。”

    “世界上有這么多島，為什么偏偏是這座島?！?/br>
    “因?yàn)檫@座島，是五維空間的遺骸，你夢里看見的那個女孩，是五維空間本身?！?/br>
    “什么意思?！?/br>
    “是她創(chuàng)造了零維空間，而這零維空間衍生出了我們所能看見的五維空間?！?/br>
    “她是什么時候死的?！?/br>
    “明天凌晨?！?/br>
    小熊說：

    “你今天逃出來的時候，聽到她敲墻壁的聲音了吧？等太陽落山，月亮升起，等凌晨三點(diǎn)，在你隔壁房間，她被洪水，沖進(jìn)大海。”

    作者有話要說：天啊，我是鴿了一個月嗎

    第151章

    李維多怔住。

    明天凌晨？

    居然是死于明天凌晨？

    那她怎么會看見她漂浮在海面上眼球都被吃掉的尸體？就那腐爛程度,至少死了好幾個月了。

    “當(dāng)然’明天凌晨’，這個表述是不準(zhǔn)確的，我再說一遍,時間觀念只是你的生理基礎(chǔ)對世界的一種解碼方式，時間是不存在的,所有的事件就像是音符已經(jīng)寫在了曲譜上,你可以彈奏上一個音符,也可以彈奏下一個音符，你可以彈奏時間長河里的任何一個音符?！?/br>
    小熊說：

    “你在她墜入愛河之前,看見她的動搖，在她死亡之前,看見她的尸體?！?/br>
    李維多怔怔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問這個?！?/br>
    “因?yàn)槟阍鴨栠^我?！?/br>
    “我為什么會夢見她？我和她是什么關(guān)系？她凌晨死亡，與我有關(guān)嗎？”

    “有?！?/br>
    小熊說：

    “但我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我或許永遠(yuǎn)不會告訴你?！?/br>
    午后的陽光灑落,絲絨般輕柔。褐色樹枝上，枝葉彎過腰去。很久以前的每一個午后都是這樣,沒有鮮血與陰謀，也沒有人會去懷疑時間存不存在，時間是如此習(xí)以為常的東西,確定得像蕨類植物的孢子靜靜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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