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利亞醒了過來。

    他伸手召喚出液晶屏幕，在橫跨整個臥室的液晶屏幕上，重新謄寫了一遍李維多用的那首“采石場哐哐哐哐”的兒童詩。

    他長久地看著那首詩，黑深的眼眸中不知在想什么。

    然后他在李鶴年設置的密碼黑箱里，輸入了兩個單詞“Snow White”。

    ——白雪公主。

    密碼正確，黑箱開了。

    U盤里面放著的的確是監(jiān)控視頻。他看到了20年前的一切，看到了20年前小小的李維多是如何站在飲用水塔前，面無表情地用小刀割破了自己大腿內側的皮膚，讓攜帶病毒的血液，一滴滴地滴進所有人的飲用水里。

    小女孩神色茫然，仿佛夢游，臉龐上還帶著剛剛睡醒的惺忪，臉頰上還帶著幾條整套繡花的印子。

    卻進行著最可怕、最邪惡的謀殺。

    她所以他上爬下來時，仿佛被絆了一下。

    隨后她掀起裙子，呆呆看了一會兒自己的大腿，揉揉眼睛，又像做夢一樣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回去。

    無論怎么看，至少從這個視頻中來看，李維多都是殺死了972個人的真兇。

    那她當年只有7歲，但如果這個視頻流出，必然會給她帶來毀滅性的打擊……這不是殺一個兩個人的普通謀殺犯，這是一次性殺了上千人的謀殺犯，著惡劣程度雖比不過猶太屠殺，在和平久了的當代人眼里亦不遠矣。

    群眾或許會忘記殺死一個或兩個人的謀殺犯，或許會忘記強.jian了一個或兩個女人的強.jian犯。

    但只要這個消息放出去，沒有人會忘記李維多。

    她會被千夫所指，會被辱罵淹沒，她的職業(yè)生涯會被摧毀，正常生活也會消失……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他不會允許這些消息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也不會因此受到太久的傷害，他只需要讓她走投無路，然后像一只失去了翅膀的鳥一樣，乖乖地留在他身邊。

    陳利亞手指并沒有在鍵盤前停留許久，他把整個視頻反反復復看了三遍，然后平靜地把這個視頻抄送了無數(shù)份，正要點擊發(fā)送，一個黑色的對話框卻彈了出來——

    【不要點擊發(fā)送，你會追悔莫及?！?/br>
    陳利亞盯著那一行無緣無故跳出來的文字，切斷了信號聯(lián)系，重新檢查了一遍計算機防火墻，確認并沒有任何病毒入侵，也沒有收到任何不明信號——除了那個正插.在他電腦上的李鶴年的U盤。

    黑色對話框中沒有任何的輸入界面，但是對方卻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原先文字慢慢淡去，又重新顯露出了一行新的文字——

    【這不是不明信號，這是你自己發(fā)送給自己的信號?！?/br>
    “你是誰？”

    【我就是你?！?/br>
    陳利亞嗤笑一聲：“你的目的是什么？”

    【拯救你?！?/br>
    “荒謬?！?/br>
    對方卻發(fā)來一份文件，陳利亞點開，發(fā)現(xiàn)居然是李維多所有基因和血液的樣本。

    【她是零號病人，20年前她注射的病毒血清并不是滅活版本，20年以后，她的機體已經(jīng)撐到極限，未來三年，她的細胞將癌化并無限增殖，病毒會侵占了她的神經(jīng)元細胞，控制了她的身體，她將不再是人類，她將變成病毒本身。】

    對方又發(fā)來一個視頻，里面正是20年前，李鶴年實驗基地那些失敗人類實驗品最后的畫面——那些人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人，他們身體上最后一絲營養(yǎng)和殘渣都被病毒榨干，變成了在地上蠕動的、看不清面目的巨大rou塊。

    【扭曲的RNA會覆蓋她每一個細胞。她無法真正死去，也無法真正活著，病毒會無限制復制她，以非人的形式?！?/br>
    陳利亞看著視頻里那些痛苦呻.吟的人——著實那也不能稱之為呻.吟，因為他們已經(jīng)沒有了聲帶，所有人就像是一條條蠕蟲。

    陳利亞瞳孔倒映著藍色屏幕閃爍的光點，手指慢慢捏緊，冷聲道：“你是李鶴年？”

    【我是你?！?/br>
    “胡言亂語。你已經(jīng)死了，李鶴年。我找到了你被冰凍封存的尸骨，你的一部分尸體現(xiàn)在就被浸泡在病毒血清中，封在我身后的墻壁里——你以為你制作一個程序，就可以在20年后隨意發(fā)號施令了嗎？死人還是不要妄想打擾活人的生活?！?/br>
    陳利亞笑道：

    “你應當慶幸自己死了。20年前你給一個7歲的小女孩注射了未曾滅活的病毒，毀了她的一生，如果你還活著，我會親手殺了你?！?/br>
    【不是我給她注射的病毒，是她自己給自己注射了病毒?！?/br>
    “這符合邏輯嗎？一個7歲的女孩給自己注射病毒？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了獲得力量，為了逃離我?！?/br>
    那行黑色文字顯現(xiàn)道，字里行間都帶著一種冰冷的料峭：

    【也為了逃離未來的你。】

    夜色忽然變得這樣安靜。

    靜得他能聽見風聲從石子的罅隙間生出。聽見不遠處，草木葳蕤的地方，鴿子咕嚕咕嚕的呢喃聲正從落葉和泥土之下傳來。

    陳利亞慢慢向后靠在椅背上，神色慢慢變得怔忡。

    【李可可她還有三年可活，如果你不按我說的去做，在未來，你會因為錯過拯救她的時機，追悔瘋癲一生，甚至為了回到過去，不惜構建愛因斯坦-羅森橋，在時空中撕裂了自己?！?/br>
    那行黑色的字體，在微藍的屏幕上閃爍，一點點顯露出最后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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