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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學!”梁鸝很認真的告訴他:“過兩天劉叔叔會來接我回新疆,新疆不說上海話?!?/br> 沈曉軍怔了怔:“姆媽,哪能回事體事情?伊她還要回新疆?” 沈家媽抬頭給他個眼神自己體會,皺起眉說:“你有閑空,就把土豆分分,帶些給那你的丈人老頭子送去!”錢數(shù)完了,想想重新再數(shù)一遍。 沈曉軍笑了笑,在陽臺尋到網(wǎng)兜,蹲身往里放,一邊道:“確實,他最歡喜吃炒土豆絲,擺點青椒,或做成酸辣,或直接用豬油炒炒?!?/br> “我最歡喜吃啥儂曉得麼?”沈家媽突然問。 “當然曉得,老娘歡喜吃鹽水毛豆子、油爆蝦、糖醋小排、熏魚......” “最歡喜,最歡喜吃啥?” “最歡喜......鹽水毛豆子?應該是油爆蝦!不是啊,糖醋小排,一定是熏魚......” 哦喲,真是,這兒子白養(yǎng)了,丈人老頭子記得牢,自己姆媽不記得!沈家媽氣得朝他頭上拍兩記。 梁鸝沒有興趣,她看見陽臺上也伸出去三根竹竿,晾曬著兩床薄被和七八件濕衣服。順空隙處扒著往下望,看見陳宏森在和誰踢球,左防右守,前突后沖,笑笑嚷嚷,正興致時,嘀鈴鈴一輛自行車過,只得停下讓道,再繼續(xù)踢,踢高了,球落下時砰一聲不曉把什么撞倒了,立刻有個女人高聲道:“陳宏森!才歇歇辰光,皮又癢了是吧!” 梁鸝便沒再看見他的影子,大概去旁處踢了,她想,還是新疆好,到時都是戈壁灘,想怎麼踢就怎麼踢,自由自在極了。 忽然聽到咕咕聲,走過去掀開紙板,是只蘆花小母雞,一條腿被繩子拴住了,面前放了兩小碟,一碟水,一碟谷子,撒了兩泡稀白的雞屎在旁邊。 沈家媽母子分好東西才進房里,梁鸝也跟進來,找把小椅子靠墻坐著,風扇時不時轉到她這里,涼快的很。 沙發(fā)上不知何時歪了個年輕姑娘,披散著齊肩發(fā),穿一件黑色鑲花套頭裙子,要睡不睡瞇起眼睛,臉色顯得蒼白,有氣無力的。 沈家媽問:“昨天不是夜班麼!怎麼不去困覺,起來做什么?” 她不耐煩地嘟囔:“你們吵死了,跑進跑出,我哪里困得著呀!” 沈家媽說:“阿鸝來了?你也見見?!背蝴Z招招手:“這是你的小姨!”小姨名叫沈寶珍,是瑞金醫(yī)院的護士。 梁鸝站起身道:“小姨好!”沈寶珍睜開眼睛看著她,噗嗤笑出聲音來:“姆媽,你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怪有趣!”又道:“你叫梁鸝,黃鸝的鸝是吧?”她方才躺在床上,他們說話都聽見了。 梁鸝點頭答是,復又坐下,寶珍伸腿踢了路過的沈曉軍屁股一記:“阿哥,你還王鸝!王黃不分!大老粗,羞不羞!” “上海人沒幾個王黃分得出!敢踢我!”沈曉軍抓住她的腳丫子一陣亂摳,寶珍縮著腿咯咯笑個不停。 “多大的人了,還沒皮沒臊的!”沈家媽也笑了,看到梁鸝,便想到在新疆的大女,立刻斂起笑,叫住沈曉軍:“我一大早去菜市場買了小菜,還買了一只母雞,拴在陽臺上,你去把它宰了燉湯喝!”又朝寶珍道:你給慶文打只電話,叫他也來吃飯。趙慶文是寶珍的男朋友,瑞金醫(yī)院外科醫(yī)生。 寶珍噘起嘴道:“他沒空來,要值班!” “又吵架了?”沈家媽一眼看穿:“你這脾氣呀,啥辰光能改一改,也就慶文老實,讓著你......” 寶珍聽得嫌煩,站起身往床鋪走:“我要困覺了,都勿要來打攪我!” 沈曉軍從陽臺上逮住母雞,抓住它的翅膀要到一樓去,瞧到梁鸝坐在那不敢動,低笑道:“要看我殺雞,就跟來!” 梁鸝才不想看殺雞,但想了想,還是跟他去了。 第伍章 沈曉軍把母雞拴在門口一把竹椅腿上,提了爐子到弄堂里換煤球燒開水。 開差頭開出租車的阿寶與他同齡人,是發(fā)小,頂著雞窩頭,穿條大花褲衩出來吃香煙,笑嘻嘻問:“今朝有啥喜事,要殺雞?” 沈曉軍朝梁鸝呶呶嘴:“外甥女從新疆回來了。阿鸝,叫寶哥哥!” “冊那口頭禪,還林meimei哩!”阿寶口頭粗慣了,撇過頭吐口煙圈,再轉來問梁鸝:“阿鸝幾歲了?” 梁鸝回答:“十歲!”他怔了一下:“普通話?你聽我講普通話標不標準,阿鸝十歲了!” 梁鸝覺得他怪有趣,便點點頭,阿寶挺得意地:“我開差頭接到外地客,他們皆講我是正宗的播音腔,不上新聞聯(lián)播可惜了?!彼值溃骸安贿^,阿鸝學會講上海話才是正宗的上海人?!绷蝴Z道:“我過幾天就回新疆了,不用學上海話。” “那尼日語,什么?”阿寶看向沈曉軍:“我聽不懂哩!”沈曉軍給他個眼色:“還那尼!阿鸝,勿要學,這是日本話?!?/br> 阿寶精刮聰明,頓悟,嘆道:“大人皆不是好東西!就會得騙人!”又問:“阿鸝,新疆好還是上海好?” “新疆好!”梁鸝想都不用想:“新疆有烤羊rou串、燉牛rou,馕,哈蜜瓜,葡萄還可以騎馬,騎駱駝,滑冰,還有好多,想不起來了?!庇盅a充一句:“新疆的房子可大了!”阿寶笑起來:“最后一句最戳心窩子?!彼捯舨怕?,一只襪子掉到腦門上,仰起脖頸往樓上吼:“冊那,啥人?。∥乙珮屔鷼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