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從那以后的很多個夜晚，都會被拿來反復(fù)回憶。

    他確定那是以前不曾有，今后也不會再有的穿透靈魂的悸動。

    “為什么總想著回報呢？”他望著她，神色淡而認真，“或許給你的，從來就沒想過要你回報?！?/br>
    寧姝笑著搖了搖頭：“可能您不會懂吧?！?/br>
    像他這樣的人，習慣高高在上，隨手扔下一個善意的時候，并不在乎這樣是否能給他帶來什么好處，反正別人能給的，對他來說都只是微末。

    “我懂。”他側(cè)身低頭，指尖穿過她額前被風吹起的幾縷頭發(fā)，“寧姝，我也有做不好，拿不準的事情，就比如我不知道怎么樣對你好，才能讓你心里舒服?！?/br>
    “我知道你的心情，也一直不想讓你有這樣的壓力，但是很抱歉?！?/br>
    他的手指落在她頭頂，若有似無的觸感讓她頭皮發(fā)燙又發(fā)麻。

    似乎能預(yù)感到他接下來的話，寧姝禁不住渾身僵直，把杯子捏得緊緊的，所有的力氣都聚在一處，試圖緩解那種無名的緊張。

    “拋去身份，我只是個感情上并不圓滿的普通男人，我追求我想要的，是不是也該得到同樣的機會？”

    寧姝腦袋一嗡，雙腳不由自主地往后挪。

    而他那只手緊接著向下移動，撐在她身側(cè)的欄桿上，徹底絕了她的后路。

    男人身上的熱氣逼近，沉香味蔓延在周圍的空氣里，深邃而犀利的注視也讓她無所遁形。

    看著女孩慌亂里夾著羞澀的模樣，緊緊攥在一起的兩只手，還有涼鞋里蜷縮起來的白皙如玉的腳指頭，他不禁彎唇一笑。

    她這么可愛，叫他也忍不住起了調(diào)侃的心思。

    “如果你一定要講回報的話，我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缺?！迸崴狙右槐菊?jīng)地說，“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給?！?/br>
    寧姝眼睛亮了亮。

    “您缺什么？”她的臉被迫貼近他胸膛，心里念著四大皆空，“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給您?！?/br>
    話音剛落，她看見他勾起的唇，眼底忽然淌過的光，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后悔了。就好像無意中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下一秒，男人唇角的弧度更大，眼中光芒也毫不留情地攫住她，像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狼。

    “很明顯，我缺女朋友。”他語氣依舊正經(jīng)，甚至讓她懷疑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作為這個年紀的男人，我缺一個真心相愛，可以白頭偕老的太太?！?/br>
    寧姝腦子里轟隆隆響了一陣，舌頭都快打結(jié)了：“這個我，我可能，幫不了您?！?/br>
    “還想裝傻？”他俯下身，雙手撐在她身側(cè)，雙眼緩緩地逼近她，“是我表現(xiàn)得不夠明顯，還是說得不夠明白？”

    “……”寧姝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皮以一秒鐘兩下的頻率發(fā)著抖。

    裴司延笑了笑，眼底柔光蔓開，像綻放了一朵朵絢爛的煙花，讓她心跳不止，大腦空白。

    然后她聽見他的嗓音，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白茫茫里，柔軟而夢幻：

    “那是不是再明顯一點，你就不躲了？”

    第22章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露臺上起風,吹散了初夏的熱氣，卻怎么都吹不散他磁石一般吸走她所有魂魄的聲音。

    “我對你做的一切都有私心，從一開始我或許還沒意識到對你的感情,但絕不是因為想和你成為朋友這么簡單。”

    “請你吃飯是為了多一些和你相處的機會,我不想因為溫景澤的事,我們之間完全斷了聯(lián)系。”

    “從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就一直認為你值得更好的。你是個很好的姑娘，你值得被一個好男人好好疼愛，而不是在他那里委曲求全?？墒浅搜郾牨牽粗?，我沒有任何立場要求你那樣做……”

    “寧姝，我這輩子最欣慰的事,就是你能夠離開他?！?/br>
    “那時候我就決定了,我要好好照顧你。如果可以的話,”他輕輕碰到她的手，溫柔而緩慢地握住，“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等等。”寧姝整個人都是顫抖的，突然被他牽住的手更是下意識地抽了出來，捂住七上八下的心口,連說話也有些不利索,“我覺得，我不太舒服。”

    裴司延蹙了蹙眉：“哪里不舒服？”

    “我頭好暈?！睂庢荒橂y受的樣子，語無倫次,“可能是這里太熱了，我酒喝多了，我進去吹一吹……”

    說完也不等他回話，便從人胳膊底下鉆了出去。腳步靈活,一點都不像喝醉頭暈的狀態(tài)。

    裴司延轉(zhuǎn)頭看向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無奈地勾起唇角。

    **

    隨菀正在飲食區(qū)拿吃的，寧姝跑過去，掛在她身上氣喘吁吁。

    “你怎么了這是？”隨菀低下頭看她，“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臉還這么紅，用不用叫個120？”

    “不用?！睂庢钗艘豢跉?，“我還可以自己搶救一下。”

    隨菀笑了笑，往盤子里夾了塊小蛋糕，忽然轉(zhuǎn)頭往另一邊一看，激動地拍她胳膊：“哎，是你那個誰——”

    然而話音未落，寧姝腦袋就擱她肩膀上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隨菀第一次近距離看裴司延，不免被男人的俊朗卓絕所吸引，但也只有一個瞬間，閱盡千帆的隨菀很快鎮(zhèn)定下來，禮貌得體地打招呼：“裴總您好?！?/br>
    “你好。”裴司延點了下頭，看向她肩膀上的女孩，“她怎么樣？”

    隨菀剛要說應(yīng)該沒事，肩膀上的腦袋突然動了動，伴隨著寧姝吐詞不清的嘟噥：“菀菀，我難受……”

    隨菀嘴角一抽，立刻明白過來，轉(zhuǎn)頭向裴司延解釋：“裴總，她好像喝醉了，剛才就一直叫難受來著?！?/br>
    “菀菀，你不要吃那個蘑菇……”寧姝夢囈般地開口，“紅傘傘，白桿桿，吃完一起躺板板……”

    “噗嗤——”隨菀忍不住笑了，差點要露餡，連忙扶住她對裴司延道：“裴總，她好像醉得不輕，我先送她回去了?！?/br>
    “嗯?！迸崴狙犹鹗謥?，“我?guī)湍?。?/br>
    寧姝一路上裝著死，被隨菀和裴司延扶到電梯里，再到停車場，最后被放進隨菀的車后座躺著，才終于輕松下來。

    代駕在啟動車子，發(fā)動機轟隆的背景音里，她聽見裴司延和隨菀在外面說話。

    “到家記得報個平安?！?/br>
    “好的裴總。”

    “她睡覺會經(jīng)常踢被子，你注意一些。”

    “……額，好的?！?/br>
    終于隨菀也進來了，車子駛離地下車庫，寧姝突然被擰了把胳膊，只見隨菀眼神犀利地盯著她，嚴肅審問：“他怎么知道你睡覺踢被子？你倆都到這進度了？”

    “沒有?！睂庢B連搖頭，“有一次我聚餐喝醉了嘛，估計就是那次……”

    “那今天又什么情況？好端端的裝什么？你要演戲也不提前知會我一聲，搞得我措手不及。”隨菀翻了個白眼，打開礦泉水瓶蓋。

    寧姝揪著手指道：“他剛剛跟我表白。”

    “什么？！”隨菀忍不住一口水噴出來，一邊慌忙拿紙巾，一邊追問：“裴司延向你表白？什么鬼？這是我不花錢就能聽的嗎？”

    “就是這樣?！睂庢c了點頭，“我腦子一熱，就跑了?！?/br>
    隨菀擰上瓶蓋，雙手摁住她肩，哭笑不得：“姐妹你跑什么？這種事情有什么好跑的？你不是也對他有意思嗎？你倆這不是一拍即合——”

    “我當時就是覺得，再不跑我人都要炸了?！睂庢槐菊?jīng)地說。

    到現(xiàn)在回想起剛才的場景，依舊是心臟控制不住砰砰狂跳，整個生理系統(tǒng)都瀕臨紊亂，自動開啟保護模式。

    “我覺得好不真實，像做夢一樣?！睂庢椭^，目光落向糾結(jié)的雙手，“所以我需要冷靜一下?！?/br>
    “這情節(jié)是挺偶像劇的，而且像裴司延那種男人，你要是真和他在一起，會很沒有安全感吧，也可能會沒有結(jié)果?！彪S菀嘆了一聲，“如果一開始就抱著隨便玩玩的心態(tài)，倒是行?！?/br>
    寧姝看她一眼：“你以為我是你啊?！?/br>
    “還有心情諷刺我呢？”隨菀假裝生氣，“我說正經(jīng)的，你要是決定投入真心，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弄清楚，他到底是打算對你負責到底，還是僅僅隨便談個戀愛，解個悶兒?！?/br>
    寧姝一臉苦惱：“那我怎么知道？”

    隨菀沉吟片刻。

    “雖然這個說法不是百分百準確，不過一個男人愿意花越多時間和精力追你，那他是真心的可能性就越大。尤其是像裴司延這種男人，他的時間和精力格外寶貴的呀，他要追一個女人付出的沉沒成本，也比普通男人要高?！?/br>
    “那我現(xiàn)在要怎么辦？”寧姝一腦門漿糊，哪想到這么多復(fù)雜理論，只想要一個結(jié)果。

    “跑都跑了，還能怎么辦？”隨菀聳了聳肩，“要不你主動找他，要不等他來找你，自己看著辦咯?！?/br>
    寧姝整個人癱進座椅里，長吁短嘆。

    第二天因為大腦興奮起得太早，寧姝七點多就到了事務(wù)所，先放好東西才下樓吃早餐。

    結(jié)果電梯剛到一樓，門打開，她還沒來得及出去，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迅速走進來，摁下頂樓按鈕。

    電梯門再次關(guān)上。

    寧姝頭皮一陣陣發(fā)麻，尷尬地抬了抬手：“裴先生，早?！?/br>
    “早?！彼α艘宦?，一只手揣在褲兜里，另一只握著她旁邊的扶手，用身體和手臂將她圈在轎廂角落，“昨晚醉成那樣，不用休息？”

    “我……還好，不用。”寧姝用力搖了搖頭。

    “該記得的還記得嗎？”他問。

    寧姝遲疑了下。

    他便繼續(xù)道：“不記得我可以再說一次。”

    寧姝急忙阻止他：“不用了，我記得……”

    再說一次？不如直接打120把她送進icu。

    當初爸爸是心臟病去世的，現(xiàn)在她強烈懷疑自己有被遺傳。

    裴司延見小姑娘緊張得不得了，嗓音壓得更溫柔些，不忍心對她太強勢：“你不用太有壓力，你也可以拒絕我的請求?！?/br>
    聽見他說拒絕，寧姝不禁眼皮一跳。

    “但是，”他頓了頓，彎起眸，“我說過的話永遠算數(shù)?！?/br>
    寧姝緊抿著唇，“嗯”了一聲。

    “你不用懷疑我是不是認真的，我這人從不開玩笑，也不把感情當兒戲，這么多年你是頭一個?！彼逊鍪帜蟮煤芫o，骨節(jié)泛白，卻用低柔的語氣盡量讓她感覺到輕松，“或許，你可以試著考察一下，再做決定？”

    寧姝懵懵地抬起頭，望著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笑了笑，眼底有奪目的光，“能不能讓我正式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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