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來了
十一月下旬,寒氣逼人,南陽城已經(jīng)被圍困半月有余了。 這一日傍晚,以樞密院承旨參謀軍事的萬俟卨萬俟元忠從城頭下來,剛回到行宮旁的樞密院直屬軍坊內(nèi)就著冷水洗了把臉,本準備歇息片刻再往行宮食堂用餐,但他的鄰居、殿中侍御史李光卻忽然上門,主動邀他一同前往。 對此,素來與人為善的萬俟元忠自然無話可說,便強打精神,隨之而去了。 且說,戰(zhàn)事進展到眼下,開戰(zhàn)前便準備了許久的南陽城此時早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一個大軍營,所有城區(qū)也都被分割劃為一個個軍坊,坊與坊之間有墻,皆為軍管,非軍官出入全靠腰牌。 而各坊非但各有分劃職司,為城防盡力,更是統(tǒng)一調(diào)配物資,統(tǒng)一分派房舍,甚至人員統(tǒng)一集中用餐,真真如軍營無二。 放在往常,肯定有人難以接受。 但眼下,一來嘛,老弱婦孺之輩與一開始便有些抵觸在南陽決戰(zhàn)的部分閑雜官僚,早早被攆去了襄陽,不安定因素還是比較少的。 二來嘛,趙官家到底是有點講究的,連行宮都被劃了一坊,左殿是食堂,右殿成倉庫,樞密院、都省一起集中到行宮左近居住,而莫說官家本人也與坊內(nèi)上下用度一致,便是才十七八歲的吳夫人,如花一樣的年紀,也須整日和藍大官、馮二官這些人一起帶著內(nèi)侍宮女給行宮坊的上下洗衣做飯。 非止如此,戰(zhàn)事開啟后,重傷員也被安置于后宮這里,她還要領著人每日撒石灰、燒開水、點檢傷藥……從早到晚,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無,還不如接管了行宮坊護衛(wèi)職責的梁夫人來的輕松呢! 根本就是被官家當牲畜使的! 而官家與吳夫人以身作則到這份上,其余人又能如何呢? 君子持禮,雖然早已經(jīng)習慣,但遇到吳夫人與押班馮益后,萬俟卨和李光還是先一起行禮問候,然后才端起自己的餐盤往食堂角落中坐下,而二人坐下后不及多言,先狼吞虎咽了兩口,又灌了幾口熱水,這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了。 不得不說,行宮坊這里特殊待遇還是有的,伙食都是按照傷兵待遇來的,比外面多一份咸菜,更妙的是熱水不限量,只是姜豉這種冬日時鮮rou凍不如城頭上賞賜的多而已! 回到眼前,二人借著熱水緩過勁來后,昏黃燭火之下,萬俟卨率先苦笑搖頭:“可惜酒水如今都要管制,不能與李兄共飲一杯,以助苦興……” “好一個苦興?!崩罟饴勓允Σ患?,卻又收聲正色相對?!叭f俟賢弟自城上來,不知城上戰(zhàn)況如何?” 萬俟卨心下一動,卻是先端起水碗來慢慢啜了一口。 話說,他本意只是以為自己日漸得用,引來這個位高權重的鄰居看重,所以今日隨意相邀,卻不料對方似乎另有言語,那么此番就不得不小心相對了。 畢竟嘛,在萬俟卨看來,李光此人乃是揚州李綱李伯紀的鐵桿出身,而眼下這個局面,李綱再次驗證了他只要不打仗就是第一可倚重之臣,但只要打仗就保證一團糟的神奇能耐……圍城前南陽沒等到鐘相造反,卻接到新的訊息,說是李綱派出去主導平叛的部隊發(fā)生內(nèi)亂,軍亂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擴大了? 那么此戰(zhàn)后,還不知道誤了大事的李伯紀能有幾分下場呢? 直接壞掉是不大可能的,但等到戰(zhàn)后,呂頤浩呂相公必然大起,而偏偏呂李二人的性子都是那般激烈,怕是必然有一番龍爭虎斗……說起來,他萬俟卨還是樞密院的人,理論上屬于呂相公的直屬呢? 當然了,一念至此,萬俟卨反而覺得好笑,因為他本該是汪伯彥汪樞相的心腹才對,但誰讓汪相公此番違逆了官家心意,被驅(qū)逐去了襄陽呢?不過汪相公畢竟是河北加八公山的雙重元老……好像也未必就會因此失勢,而自己留守南陽的資本將來說不得也會得汪相公另眼相看。 總之,心頭百轉(zhuǎn),也轉(zhuǎn)不出什么花來,放在外面卻不過是兩口水的事情,所以放下碗來,萬俟元忠卻早已經(jīng)笑靨如花:“李兄有所問,在下哪里敢不答?只是李兄本為殿中侍御史,享監(jiān)察之權,城上情形本可自察,為何反而向下官相詢呢?” 且說,對面李光一個前唐宗室,所謂衣冠名家,素來以剛正聞名的文學之臣,哪知道這轉(zhuǎn)眼功夫?qū)Ψ蕉亲永锞鸵呀?jīng)轉(zhuǎn)了了幾十圈?卻是扶案坦誠相對: “不瞞賢弟,愚兄還是憂慮于戰(zhàn)局……” 萬俟卨心下好笑,此城中人,哪個不曾憂慮于戰(zhàn)局?但此時既然已經(jīng)隨官家賭上了,憂慮又如何呢? 無外乎是熬過去,或者熬不過去而已。 隨官家熬過去了,將來便是一份深厚資本,今日在這里多喝一碗熱水,他日便是無窮富貴;而若熬不過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心下如此來想,卻不耽擱萬俟卨面上正色相對:“好教李兄知道,城池看來是無憂的?!?/br> “哦?” “李兄聽在下慢慢道來?!比f俟卨繼續(xù)嚴肅以對?!斑@幾日城墻上的攻防你應該稍有知曉吧?” “這是自然?!崩罟庖膊蝗コ燥?,卻是在案上攏袖相對,如數(shù)家珍,儼然是早有打探詢問?!皣乔八娜战疖娭皇翘钔夂?,第五日自以為結(jié)冰后外壕無用,便以云梯攻城,結(jié)果慘敗于羊馬墻之下、內(nèi)壕之中;第六日,金軍突起奇策,起甬道七條攻城,為傅統(tǒng)制所阻后,干脆以當面五道為運兵道,與我軍rou搏交戰(zhàn)于城下,至晚方撤;圍城第七日,依舊甬道sao擾城下,卻為城上拍桿、滑輪勾索輕松破掉;第八日,又起大洞車,車長三丈,高一丈,寬一丈,實木架構,外纏皮索,覆蓋打濕氈布,又涂上泥漿,勾索弓箭輕易難破,以至于其中兩輛車直抵城門,端是驚險……” “是啊?!比f俟卨也是不由嘆氣?!澳侨贞惿袝缭鐒窆偌矣贸h,官家就是不同意,所幸城門上也有機關,雙層城門,外加城門洞中頂部也有出口,又是澆油又是墜石,最后往大洞車中塞了火藥包進去,方才攔住?!?/br> “不過,再往后這幾日的飛橋、塔車、輪梯,卻都沒有那么險了?!崩罟饨涌谘缘?,卻不知他和對面那人到底誰擔心城防,誰又不擔心。“多數(shù)事物都是止于羊馬墻與城墻之間,只不過經(jīng)歷了這么多日,羊馬墻千瘡百孔,內(nèi)外壕也盡失了而已……” “那是今日之前?!比f俟卨失笑相對?!敖袢沼钟幸淮箅U,卻也不算險?!?/br> “哦?” “李兄還記得剛剛所言的大洞車嗎?” “自然記得,金軍今日又用了大洞車?”李光一時好奇。 “不是大洞車,而是巨洞車!”萬俟卨搖頭笑道?!跋雭響撌悄侨罩笠恢痹谠炝耍瑓s是藏于對方將臺之后,又加帷帳以作遮掩的……車高四丈、長十丈,寬兩丈,一共五座,順著當日五條甬道舊路推來,又以披甲的牛馬拖拽,簡直如史書中記載的‘云梁車’一般壯觀。” 李光愕然一時,卻又勉力相詢:“賢弟如此姿態(tài),想來城上還是從容破了那‘云梁’?” “破是破了,卻破的荒唐?!比f俟卨干脆拍案笑道。“車子推到半路上,連官家都動搖了,一度準備發(fā)砲……但是那‘云梁’太過笨重,還沒到外壕,周邊用來的拖拽披甲牛馬便被城上克敵弓與火箭射中,一時驚慌四散,而四面拖拽之下,幾座云梁全都自己頭重腳輕、歪七八道,大部分直接廢掉不能動彈,有一個干脆直翻了,車內(nèi)藏了不知道多少金兵,干脆都被壓成rou餅……今日干脆是不戰(zhàn)而勝。” 李光愈發(fā)愕然,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停了片刻,方才反問:“正是因為這些日子戰(zhàn)事有驚無險,所以賢弟才以為南陽城有驚無險?” 當然是如此! 萬俟卨心中暗叫一聲,但面上卻凜然相對:“非也!下官以為南陽能守,不在于這些城防交鋒,而在于官家一直忍到現(xiàn)在都未發(fā)砲!這是何等隱忍?又是何等從容?官家堅定至此,上下一心隨之,大宋國運必定再興!而金軍便是再強橫,又如何能動南陽分毫?” 此番言語,聲音極大,雖是在食堂角落,光線又昏暗,卻還是引的不少用餐的官吏和食堂本來執(zhí)勤的內(nèi)侍矚目。 對此,李光明顯怔了一怔,等左右人等不再來看,方才捻須低聲相對:“其實也不瞞賢弟,愚兄今日尋你來,其實并不是憂慮城防,而正是為官家此番隱忍……你說,如甬道、大洞車、飛橋等物,本可飛砲石制之,城內(nèi)新式砲車大小不一、數(shù)量極多,堪稱齊備,可官家寧可發(fā)城中精銳rou搏于城下,也不愿如此,圖的是什么?” “必然是有所圖,但圖的是什么,在下就實在是不知了?!比f俟卨昂然搖頭。 “愚兄其實也不在意官家和陳尚書有什么別的心思?!崩罟庥挠囊粐@,終于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擔憂。“只是憂心官家……” 萬俟卨心中明悟,臉上卻顯得疑惑起來:“李兄到底何意?” “之前殿上議論,先以南陽堅城疲敝金軍,待金軍力竭,周圍放松,便使張景出援軍隔白河支援以分敵勢,然后官家再趁機南下襄陽,讓金軍進退兩難,迫其自退,對否?”李光繼續(xù)壓低聲音,嚴肅相對。“但官家如此留有余地,會不會屆時犯了脾氣,不愿走了,只說要在城中與完顏兀術耗到底?” 萬俟卨心中也有如此擔憂,因為趙官家這幾日在城頭上的表現(xiàn)真就讓人忍不住如此做想。 不過,萬俟元忠畢竟萬俟元忠,一念至此,他果然是堅定搖頭:“若李兄尋在下是疑慮此事,那在下便也直言相告好了,我在城上隨侍官家,看的清楚,官家近日作為,非是徒勞與金軍主帥置氣,更有一番完備思量與決斷在彼處,真要到了關鍵之時,我以為官家絕不會一意孤行的!” 李光聞得此言,倒是一時釋然,便謝過對方,而萬俟卨也趕緊推辭不及。 就這樣,二人說到此處,飯菜早已經(jīng)冰涼,卻又取來熱水直接泡開,大約一起用了晚飯,便相互告辭了。 而不提萬俟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輕易敷衍了一番,然后回去休息。只說另一邊,殿中侍御史李光李泰發(fā)聽了對方言語,微微振作,便自帶著熱水壺回到住處,先泡了腳,然后便早早上床,但其人上床之后卻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中間取書來讀,也只覺混沌一片。 畢竟嘛,剛剛?cè)f俟卨一番姿態(tài),看似姿態(tài)嚴明,其實只是空話與敷衍而已,所以,李光雖然一時得了安慰,但內(nèi)心深處的疑慮卻從未被打消。實際上,現(xiàn)在這位李御史滿腦子依然還是南陽安好,而趙官家卻犯渾誤事,以至于大局崩壞的念頭。 這不是近日才冒出來的念頭,而是圍城前便和林杞等友人討論,并接了遠在東南的恩相李綱書信提醒后起的念頭,只是如今林杞等人多被發(fā)怒的趙官家與呂頤浩驅(qū)趕到了襄陽,然后城池被圍,書信斷絕,城中只有李光一名李綱派系重臣,又眼見著趙官家近來姿態(tài)乖戾,心中著實憂懼,這才不得已與他人討論的。 然而,李御史躺在榻上,想來想去,一面憂思不斷,一面卻又難以想通……別看他今日對萬俟卨說的是擔憂官家不去襄陽,但其實,官家真不去襄陽,真就在南陽耗著,在他看來,也不是不行。 畢竟,身為擁有監(jiān)察權的殿中侍御史,李光很清楚眼下南陽的情況,物資充分,城防留有余地,眾人想到?jīng)]想到的,趙官家和陳規(guī)這個兵部尚書都有準備……譬如說,李光之前也算是參與了東京圍城的靖康老臣了,但他實在是沒想到趙官家居然妥當?shù)绞孪仍诔莾?nèi)挖了蓄水池以儲存石炭? 更不要說這種早早支開多余居民,將城池實際上變成一個大軍營的做派了。 而這幾日,眼見著金人花樣百出的工程手段屢屢受制,他這個御史有時候竟然會覺得,哪怕城墻全沒了,靠著城內(nèi)這些軍坊,南陽似乎也能與金軍耗下去!而大宋也絕不會再重復靖康之恥,再度陷入亡國之危! 沒錯,哪怕是李光現(xiàn)在都隱隱覺得,只要這么耗下去,哪怕東京和長社全都沒了,金人又來了幾萬援兵,卻也遲早會被酷暑、傷亡給弄得疲憊不堪,最后狼狽而走。 或者說,適才對上萬俟卨,李光當然是要根據(jù)政治立場做出表達,但從心底而言,他這些日子已經(jīng)隱隱對眼下這位年輕的官家有幾分服氣的,也對局勢沒那么悲觀……只是,身為一個老臣,而且是典型的儒臣,他對趙官家如此脫離官僚行事,多少有些本能畏懼罷了。 而正是出于這種矛盾心理,才會被萬俟卨給輕易糊弄開。 實際上,不只是李光心思矛盾,就在李光住處對面,早已經(jīng)熄燈的一間房內(nèi),望著黑洞洞的房頂,萬俟卨居然也在一連串胡思亂想之后與李光不謀而合了——他現(xiàn)在也覺得和東京相比,南陽絕對可守;而與二圣相較,趙官家也絕對是可以倚仗的一個官家。 不然以他的為人,之前就不會隨從這位官家留在南陽賭這一把了。 且說,和儒臣姿態(tài)明顯、派系分明的正人君子兼大臣風姿的李光不同,萬俟卨的念頭就更通達了,在他看來,之前東京失守,釀成靖康之變,二圣其實干系重大。 其中,太上道君皇帝(宋徽宗)膽怯無能,遇敵便走,先丟大軍于河北,復傳位南狩動搖軍心人心;而淵圣(宋欽宗)卻是典型的隨風倒,今日聽這個,明日又聽那個,金軍來到城下軟弱不堪,金軍一走又心存僥幸,強行冒險……最后致使局面大壞! 而無論如何,今日南陽城中的這位官家雖然一開始明顯因為初登大寶,有些慌亂,但等到金人去年那次南下侵略后,對方還是迅速做出決斷,然后有效吸取了二圣教訓的: 一來以身作則,堅決抗金,絕口不提任何媾和之論; 二則立場堅定,用人也好,做事也罷,都算是有始有終,孩視他的李綱李伯紀,明顯不信任他的宗澤宗汝霖,有些無能的呂好問,毛病多多的韓世忠,基本上都能不計前嫌,做到一任到底! 至于之前許景衡那番新舊黨政的風波,彼時雖然尚未入仕,但萬俟卨后來聽人說完始末之后,居然覺得這位官家其實是有幾分圣君姿態(tài)的。 甚至,現(xiàn)在看來,這位官家沒有負這些臣子,而這些臣子單個拎出來,也絕沒有負趙官家的心思,但從結(jié)果而言,卻好像還是這些人負了趙官家一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是時運?還是之前靖康之變后國家實際滅亡,朝堂實際流離帶來的余波未平?又或是純粹金國此時勢大? 說起來,那南方的洞庭湖的鐘相,乃是一個公認的反賊,人人都知道他要造反,但此時居然沒有反,儼然算是沒有負了趙官家,倒是顯得匪夷所思起來。 就這樣,萬俟卨心思詭譎,毫無立場,從人心自私角度得出一番奇怪結(jié)論后,思維發(fā)散不停,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時候才睡著。 而翌日上午,他卻是被一陣呼嘯之聲給陡然驚醒的,卻是趕緊爬起,狼狽穿衣,再出去探查情況。 出的門來,迎面撞上同樣的慌張的李光,二人方才發(fā)現(xiàn),此時早已經(jīng)日上三竿,而這坊內(nèi)并無他人,居然只有他們二人尚未起床,且都是雙目血絲充盈,儼然對方和自己一樣,昨夜都想入非非了。 二人尷尬一笑,匆匆拱手,便復又一起狼狽去尋各自的驢子——這是城內(nèi)文官的標配,馬匹要給軍隊使用,騾子要用來輸送物資,只有驢子可供文官騎行往來。 而二人騎驢出坊,尚未走上幾步,便已經(jīng)意識到出了什么情況,因為目下沿途所及,城中早已經(jīng)預備妥當?shù)臄?shù)百新式砲車居然開始全面啟動,各自調(diào)整位置。 很顯然,這是城外金軍砲車成陣,而剛剛應該是金軍試砲。 戰(zhàn)至此時,守城最艱難的一個階段,也是最關鍵的一個階段,也就是砲戰(zhàn)階段,終于到來。 “準備好了嗎?”依舊是北面城頭,透過前方早已經(jīng)被戰(zhàn)事抹平的地面,趙官家瞇眼望著對面將臺,然后忽然回頭詢問。 “都已經(jīng)按照城頭觀察,調(diào)整好了方向和力道。”冬日時分,陳規(guī)卻滿頭大汗?!肮偌胰バ袑m躲避吧,城頭臣自為之……” “無妨?!壁w玖搖頭失笑。“不是你說的嗎?你的城墻防砲最是厲害,朕待會下到城下躲避就可。” “現(xiàn)在就請陛下下去吧!”陳規(guī)勉力再勸?!皵耻娺B夜布置陣地,兩百砲車分四營相對,試砲又已完畢,隨時都能齊射……” “不用等他們!”趙玖繼續(xù)笑道,卻是指著北面那將臺而笑?!半蘧驮诔巧希饶阆劝l(fā)這第一輪砲石,然后再下去!” 陳規(guī)明白對方意思,所以也不再勸,而是干脆即刻回頭傳令。須臾間,城頭上各處旗幟搖蕩,卻是與城內(nèi)早已經(jīng)妥當?shù)母魈幐鞣N砲車發(fā)出信號,讓他們按照早已經(jīng)預備好的彈道準備齊射,先發(fā)制人! “俺就不信了!”金軍將臺之上,完顏兀術終于又露出了一番笑意?!敖袢者@局面,他還能忍不住不射?” “不錯!”赤盞暉在旁捻須附和道?!拔乙蚕肟纯?,這南陽城內(nèi)的砲車到底是藏得什么古怪?居然一直忍到今日!” “開砲!” 就在完顏兀術等人翹首以盼之時,城上趙官家等來陳規(guī)言語,卻是用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詞匯來下最后軍令。 不過,陳規(guī)以下,所有人都能聽懂罷了。 “開砲!”陳規(guī)放大聲音,朝著身側(cè)傳令官傳令。 而傳令官沒有言語,只是搖動了一桿之前守城半月都未動過的旗幟,城頭各處旗幟無數(shù),見到此處搖動后,一時間也紛紛搖動起來。而城下宋軍各處砲車基地里的民夫見到旗幟,卻沒有如城外那般一砲動用十幾人甚至幾十人辛苦拉拽,反而只是分出一名健壯民夫,拎著一個大木槌往各自負責的砲車那奇怪的‘襠部’奮力一錘! 只是一錘,砲車襠部機栝打開,裝滿配重石塊的大筐便直直落下,然后便將尾部裝有不同‘彈藥’的投射模塊高高揚起。 接下來,數(shù)百發(fā)彈丸一起飛出南陽城,有大有小,有打磨的石塊,也居然有泥做的彈丸,端是壯觀……李光與萬俟卨見到此狀,干脆停驢觀看。 卻不知道,彈丸一起飛出城去,前者,也就是石制彈丸,多數(shù)直奔對應的金軍砲車陣地,而后者,也就是人頭大小的泥質(zhì)彈丸,大約不過幾十發(fā),都是從靠近城墻的高臺地上射出,卻是高高越過城墻,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射程,直接甩向了正北面的金軍將臺。 而彼處,金軍宿將、萬戶赤盞暉話音剛剛落地,并引來無數(shù)猛安、謀可的附和之聲。 ps:來了來了……抱歉,抱歉,大家晚安……股市有風險,入市須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