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藏報
“且不說這些。”將烏鴉射落后,趙玖終于收箭,并從戎裝的吳貴妃手中接過了汗巾,然后也順勢問到了正事之上?!瓣P(guān)西三路,外加長安這里的本來兵馬,四家戰(zhàn)力你心里可有數(shù)了?” “臣只能試言之?!睏钜手袘┣卸鴮?。 “說來?!?/br> “熙河路最佳,峽西路(漢中)次之,京兆再次之,秦鳳路最次?!睏钜手泻敛贿t疑。 “熙河路挨著青塘,騎兵數(shù)量偏多,靖康以來非但沒有與金軍交手受損,反而多次擊敗西夏,這一路兵馬狀態(tài)最佳朕是知道的?!壁w玖一面擦汗一面認真相對?!熬┱讉}促聚起民兵,幾乎不可用,朕也是知道的,但為什么秦鳳路居然不如峽西路?峽西路不是漢中嗎?那地方如何比得上正經(jīng)關(guān)西兵馬?何況秦鳳路一直以來是僅次于京兆的地方,關(guān)西根基一般的所在?” “臣以為,應(yīng)該是王燮之亂所致?!睏钜手姓J真答道?!熬缚抵螅伉P路被用來安置王燮,而王燮此人著實是誤國之輩,其部軍紀(jì)散亂,聞風(fēng)而逃,幾不堪用……而張運使(張浚)處置王燮后,宇文相公發(fā)令,以趙哲自張運使漕司內(nèi)調(diào)任兵馬都監(jiān),不過半年光景。” 擦完汗的趙玖點了點頭,示意吳貴妃回去,然后轉(zhuǎn)身欲言,卻又一聲嘆氣。 話說,曲端之所以能活下來,王庶這個理論上的完美受害者之所以一直不能在東京扳倒曲端,給自己出一口惡氣,多少都在于彼時關(guān)西所謂‘舊三員’中的另一人王燮……現(xiàn)在回頭看來,此人根本就是劉光世、范瓊之流,甚至還不如這倆人,劉光世都能做到憑家世恩威拉攏下屬,范瓊前期還有跟金人對戰(zhàn)的勇氣,王燮有什么? 而此人的存在,完美襯托出了曲端的能力和維系陜北的功勞,也讓一直以來拿王燮來對付曲端的王庶,明明回去就做到了一部實權(quán)尚書,但一說起昔日舊賬,卻在東京這個‘只講抗金功利’的地方根本抬不起頭來。 等到趙玖實在是忍耐不住,示意宇文虛中、張浚、胡寅弄死王燮,將王燮釘死在一個‘誤國賊’身份上后,王庶與曲端之間,就更是一塌糊涂了。 但且不管這些舊事恩怨,現(xiàn)在的問題是,當(dāng)此危急之時,整個國家卻都不得不為之前這三人的一系列內(nèi)斗破事來買單——冒著風(fēng)險放回曲端是如此,放任吳玠一敗再敗也是如此,接受一支戰(zhàn)力崩潰的秦鳳路還是如此。 不然呢,有別的辦法嗎? “這幾路兵馬,比之御營兵馬又如何?”目送吳夫人轉(zhuǎn)去他院,趙官家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而楊沂中雖然早就預(yù)料到有此一問,而且早有腹稿,但不知為何,反而言語之間變得小心了起來:“軍容、器械、軍紀(jì)、戰(zhàn)兵滿比,皆不如御營,也就是熙河路的戰(zhàn)馬多了些,還是新得的……” 且說,楊沂中在后面說,而趙玖一邊聽一邊已經(jīng)順勢走上走廊,并迎上候在此處的小林學(xué)士,乃是準(zhǔn)備往后堂去見宇文虛中等人的。但聽到身后言語忽然中止,倒是讓這位大宋官家不免一怔,繼而回頭去看身后之人。 無他,楊沂中說了許多‘不如’,也都是可以輕易驗證的‘不如’,卻始終沒有一個結(jié)論,也就是沒說戰(zhàn)力上‘不如’或者最終的概括性的‘不如’。 這就很有意思了。 “臣受命提舉皇城司,本只該說眼前看到的事情?!睏钜手幸姷焦偌荫v足來看自己,也是認真拱手言道?!暗家彩怯鞍嘀苯y(tǒng)制官,軍務(wù)上卻是臣難得可以稍抒己見之地……” “那便直言就是,為何還這般小心?”趙玖負手相對。 “因為臣還是關(guān)西出身,身負利害……”楊沂中懇切答道。 “所以你的意思便是,關(guān)西諸路兵馬雖然遭到兩次婁室掃蕩,一次內(nèi)亂,而安生下來,收到巴蜀錢糧供給、重新整飭也不過一年,卻依然有可取之處,甚至臨戰(zhàn)之時不亞于御營兵馬了?”趙玖蹙眉相對。 “是。” “什么理由?” “一則保衛(wèi)鄉(xiāng)梓,士卒奮勇;二則本土作戰(zhàn),適應(yīng)地形氣候。”楊沂中愈發(fā)懇切。“所以臣以為,若是特定戰(zhàn)場,西軍未必不如御營……當(dāng)然,御營中許多兵馬,本是西軍出身,那就沒得比了?!?/br> 趙玖思索片刻,緩緩點頭,便轉(zhuǎn)身繼續(xù)隨小林學(xué)士向后堂而去,但走了兩步卻又二度駐足回頭:“你祖父的尸骨尋到了嗎?” 楊沂中一時怔住,復(fù)又黯然搖頭。 趙玖不再言語,終于快步走入后堂,而此時,宇文虛中、張浚、劉子羽,還有三位經(jīng)略使,以及胡寅信使、韓世忠信使、李彥仙信使、洛陽信使、東京信使,乃至于岳飛、張榮、閭勍、張俊等人信使,都已經(jīng)俱在此處了。 這不是什么趕巧,而是例行通報。 早在趙玖臨行前,再度啟用朝廷大臣為各軍監(jiān)軍時便私下傳了旨意,無論遠近,各處兵馬事宜,主帥、留守、相公俱當(dāng)每日往此處來報,關(guān)西直接傳送達,關(guān)東則走南洛水小道……每日一報,幾乎已經(jīng)成了定制。 實際上,一身棉布緊袖衣服的趙玖入得堂內(nèi),直接在燈下落座,卻不與宇文虛中等人言語,而是先親手從信使們手中取了日常奏報,并直接拆開來看,待所有奏報全都看完,并讓信使們暫且下去休息,方才討論起了局勢。 “河?xùn)|金軍已經(jīng)猬集,整個河中府到處都是金軍旗幟,白水城也失陷,金軍不日或?qū)⒋笈e南下,韓世忠那邊壓力太大,希望李彥仙不要撤回黃河北岸的安陸兵馬,盡量拖延一二。”趙玖面色如常,如往日那般一邊開口一邊隨手將幾份奏報交給身側(cè)劉晏。 而后者,自將這些東西又分發(fā)給了宇文虛中等人。 “卻不知李太尉那邊如何說?”張浚分的一份日報,未及來看,便匆匆相對。 “李彥仙報中沒說此事?!壁w玖平靜答道。“只是為安陸守將邵云突兀求了官階、妻子恩蔭……” “那便是許了?!庇钗奶撝心笾种腥請笠宦晣@氣。“雖說安陸城未必不能守,便是不能守也未必就不能逃回來或者入北面中條山,可十幾萬金軍匯集河?xùn)|,泰山壓頂之下,又談何容易呢?” 趙玖沒有應(yīng)聲,堂上其余幾人也多無言語。 其實,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未必就該說出來的,尤其是眼下這個情形,大戰(zhàn)將臨,生死之事尋??吹?,真要感時傷懷反而有損士氣……記下來、放心底,然后等到自己能活下來,方才有資格去感懷、去償還。 當(dāng)然,對趙玖來講最好是賞賜。 至于說宇文虛中這般說了,那也沒辦法。須知道,此人早年就是風(fēng)花雪月的性子,早早響應(yīng)行在號召趕赴行在,本身也多是因為靖康之變中當(dāng)過使者,對國家和天子存了愧疚之心……從他比較感性的性情來說,其實并不算是一個合格的使相。唯獨其人資歷、身份擺在那里,早在金人入侵時就是資政殿大學(xué)士領(lǐng)樞相了,又有追赴行在的功勞,所以既不好計較之前的任命,也不好計較他眼下的言語。 “胡經(jīng)略說……坊州城吳玠小勝一場?”安陸的事情就這般過去,而沉默片刻后,樞密院都承旨劉子羽很快從手中的日報里察覺到了一絲怪異?!鞍l(fā)信日期是前日,小勝訊息則是大前日,白水城失陷是哪一日?” “昨日。” 張??戳搜凼种许n世忠的日報,迅速給出了答案。 而這就是戰(zhàn)事的麻煩之處了,千頭萬緒,日期都是不同的,匯總起來后還需要整理,而這也是趙玖不得不在一定程度內(nèi)分享情報的一個緣由。 “白水城距離坊州城有段距離,金軍前鋒大隊來襲,速度可不比信使這般迅速?!眲⒆佑鹇牭竭@個訊息后即刻脫口而出,點出了問題?!叭羰谴笄叭辗恢莩沁€在小勝,而昨日白水城被攻陷,那只能說明完顏婁室在坊州城未下的情況下便直接分兵進軍南下了……這有點不合情理?!?/br> “子羽是什么意思?”張浚心中登時警醒,繼而正色提醒?!昂髦匐m然迂腐一些,但絕不會說謊!” “但西軍**會,而吳玠乃是地道西軍出身,在西軍打磨了快二十年?!眲⒆佑鸩粍勇暽?,先看了眼張浚,復(fù)又瞥了眼自己斜對面的劉氏兄弟,卻是一點情面都不留?!耙牢铱?,吳玠早知道自己必敗無疑、坊州必失無疑,甚至說不得大前日坊州便已經(jīng)失了……但他之前連戰(zhàn)連敗,卻偏偏被官家升為經(jīng)略使,心中不免慌亂,那此番為做遮掩粉飾,先偽報一番戰(zhàn)功,再說守城慘烈,最后說無奈撤走,說不得也是有的?!?/br> 夏日夜晚燥熱,但趙玖卻雙手都攏在悶熱的袖中,全程若有所思,既沒有吭聲,也沒有任何表情。 至于其余人,則各自反應(yīng)不同……宇文虛中、張浚各自嘆氣,被宇文虛中提拔,實際上是張浚私人的趙哲置若罔聞,劉錡想要為吳玠辯解卻又被兄長劉錫攔住。 很顯然,這留守相公府后堂里的人,八成都認可劉子羽的言語和判斷,因為西軍**干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尋常了……這群王八蛋殺良冒功的事都干過,至于見死不救、爭功奪名這種破事更是家常便飯,何況是謊報軍功,還只是故意錯一兩天日期? 真的干過殺良冒功的事,李綱提拔的那個王舜臣,就是引發(fā)東南兵變的那個,當(dāng)年就是因為殺良冒功被連降十級,只是后來女兒嫁的好,這才又呼啦啦變成節(jié)度使了。 總之,說句不好聽的,也就是現(xiàn)在被金人壓的喘不過氣來,真到了有一天能過安生日子,趙玖不把西軍和之前草寇一般義軍一樣重新整編干凈,那簡直就是穿越者之恥。 不過話還得說回來,眼下不是金軍正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來嗎?不是所有的暴行、所有的內(nèi)斗、所有的沆瀣與愚蠢在金軍系統(tǒng)性的屠城、系統(tǒng)性的奴役兩河百姓面前都顯得那么可悲可笑嗎? 更何況,眼下還沒有證據(jù)。 故此,雖然心中也信了大半,但理性告訴趙玖,他不能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在對一名很可能還在前線殺敵的將軍做出惡意揣測,更不允許宇文虛中、張浚、劉子羽這樣的文臣給幾名武將集體性的傳遞某種不妥當(dāng)信號。 “軍事嚴(yán)肅,無憑無據(jù)不要誹謗同僚?!壁w玖回過神來,難得呵斥了劉子羽一句。“但軍事從寬……不妨將坊州城得失一并計算在內(nèi)?!?/br> “臣失言?!眲⒆佑鹈懔ζ鹕碚堊铮^而迅速回到了正題上?!捌鋵嵤碌饺缃?,白水既落,那婁室心思便已經(jīng)明了,他要么在白水轉(zhuǎn)東南下同州,與河?xùn)|兵馬夾擊韓太尉;要么在白水轉(zhuǎn)西南,從蒲城或者干脆富平一帶南下,直指京兆……” “那又該如何應(yīng)對?”趙玖語氣平靜。 “臣以為還是當(dāng)以不變應(yīng)萬變,繼續(xù)堅守城池,層層抵抗?!眲⒆佑鸬能娐苑结樢蝗缂韧?。“當(dāng)然,同州、渭水、長安城是三處大節(jié)點,都應(yīng)該著力用心經(jīng)營配置,盡量保存兵馬。這樣的話,不管一時勝敗得失,只要能拖到秋雨泥濘,金人便會從后勤到士氣,全都支撐不住,關(guān)西也自然就保住了?!?/br> 宇文虛中直接頷首,劉錫、趙哲也一起點頭,倒是張浚與劉錡盯著燭火下的趙官家一時沒有言語,顯然是這一新一舊兩個官家心腹在等官家表態(tài)。 “朕問且問彥修(劉子羽字)啊,若是河?xùn)|金國大軍短促時間內(nèi)不能渡河,只說婁室,他能帶多少兵南下?”趙玖忽然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之所以說莫名其妙,是因為這個問題樞密院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了,趙玖和諸多大臣、將軍也早就問過很多遍了,卻不知如何又來問。 “四萬!”劉子羽耐住性子重復(fù)了一邊?!捌渲腥f猛安謀克制下精銳,一萬輔兵……但這個不算完顏活女的一萬兵。” “五萬……對不對?”趙玖猛地深呼吸了一下,引來座中許多人的矚目?!叭粝氚堰@五萬人盡數(shù)堵在白河,不讓他們進入平原,須多少兵?” 劉子羽怔怔盯住上方的官家,然后起身嚴(yán)肅勸諫:“官家,此時不宜行險,河?xùn)|十幾萬金軍,雖說其中漢二軍多了些,但畢竟是十幾萬金軍,泰山壓頂之下,安陸必然守不住,黃河也必然能渡……自古以來,未常聞控河?xùn)|不能入關(guān)中的!” “朕只是一問?!壁w玖也認真了起來。“若河?xùn)|金國兵馬不能渡河,將這五萬金軍堵在北面塬地、河口……到底要多少兵?” “此問毫無道理,臣受命提領(lǐng)樞密院職方司,當(dāng)為陛下計國家大事,此等虛設(shè)之事,恕臣不能答?!眲⒆佑鹨还降?,起來后神情愈發(fā)嚴(yán)肅。 “無妨?!壁w玖點點頭,然后直接點了劉錫的名字:“熙河路節(jié)度使劉大何在?你來說,要多少?” “百河那個地方是丘陵、塬地、河流、沼澤?!眲㈠a站起身來,和劉子羽不同,他根本不敢有半點猶豫?!罢绽碚f是有些地理,但金軍著實敢戰(zhàn),若真想野地堵住敵軍,便要有野戰(zhàn)準(zhǔn)備,而一旦野地決戰(zhàn),塬地依然可跑馬沖鋒,所以臣以為當(dāng)須三倍之兵,方可一使……” “就是十五萬。”趙玖蹙額相對。 “用不了那么多。”劉錫趕緊又做補充?!笆f便可,五萬之中,只有四萬不足的真虜,那一萬多兵馬,不是延安府降兵,便是河外三州折家的兵,與臣等兵馬戰(zhàn)力并無二般。而且再說了,官家這里,不是還有額外后手嗎?御前班直與那些御營各處調(diào)遣來的精銳,戰(zhàn)力哪里是臣等下屬能比的?” 趙玖緩緩點頭,卻又看向張浚:“若匯集這般兵馬,后勤足嗎?” “好教官家知道,此時蜀中轉(zhuǎn)運尚未停歇,必然是足的……”張浚趕緊做答。 “官家!”一直沒回座位的劉子羽氣息不平,再難忍受,直接打斷了好友的言語。“軍國大事,不要圖僥幸,河?xùn)|金軍怎么可能渡不了河?千萬不要存野戰(zhàn)之心,此時與彼時鄢陵情形不同!彼時是無路可走!” 趙玖見狀卻又失笑:“既然知道河?xùn)|金軍必然渡河,劉卿又何必擔(dān)憂朕會當(dāng)真呢?何況,即便是河?xùn)|金軍不能來援,按照大劉經(jīng)略所言,十二三萬兵又如何湊?韓世忠要守河,動都不能動,只御營中軍三四萬,而西軍五路加峽西路也不過勉強五六萬人,坊州若失,還要再減……朕拿什么去野戰(zhàn)?” “臣失態(tài)了?!眲⒆佑鹕詈粑艘幌拢俣日堊?。“臣主要是見長安精銳兵馬日益匯集,害怕官家手懷利刃,殺心自起,卻忘了婁室不比尋常金將,西路軍也從未懼過苦戰(zhàn)!” 趙玖點了點頭,直接換了個話題:“曲端一去無蹤,胡明仲說他從寧州經(jīng)過,匆匆一面后便直接西行北上,去涇原收攏兵馬去了……雖說主要是圖他撓婁室之側(cè),但還是得盡快尋個信使過去問清情況才對?!?/br> 這話倒是顯得妥帖,劉子羽等人紛紛頷首。 而趙官家從這以后便也再不提什么野戰(zhàn)和堵住婁室這等廢話了,君臣幾人討論了許久軍情,指定了必要時韓世忠部穩(wěn)妥后撤的計劃,以及渭水防線的排布等等,又如前幾日一般,到深夜方才結(jié)束。 會議結(jié)束,官家先走,宇文虛中以下也都撤離。 然而,身為此地半個主人,數(shù)日來一直‘代’官家傳令的使相宇文虛中,將走之時,卻忽然被楊沂中給喊住了……其余人見狀,因為不好窺聞宰執(zhí)與官家心腹的言語,反而加快腳步離去……當(dāng)然了,實際上楊沂中叫住宇文虛中也只是一點小事。 “日報數(shù)量不對?”宇文虛中一時不解?!笆拐邊R集,當(dāng)面交給官家,咱們親眼所見?。窟B淮東張伯英的使者都來了,曲端失了訊息官家還專門詢問,怎么可能不對?” 楊沂中怔了怔,也是捏著手中幾份日報一時失笑:“或許是掉落了一份,又或是誰帶了一份,無妨,明日再來尋吧……” 宇文相公見狀再笑:“訊息已經(jīng)對過了,其實只要不是胡明仲、韓太尉、李太尉這三處,便是剛剛誰隨手拿了一份忘記歸還也無妨的……不礙軍情?!?/br> 楊沂中連連點頭,便與對方行禮,然后小心捏著手中日報轉(zhuǎn)出后堂。而其人剛一離開后堂,便在稍顯黑暗的后院廊下,見到了等在此處的趙官家與扶刀侍從的劉晏。 而有意思的是,楊沂中居然沒有任何驚訝之態(tài)。 “楊卿,你來說,若要野戰(zhàn),要多少人能困住婁室那五萬人?”趙玖負手相對?!罢f實話。” “十萬!”暮色之中,楊沂中抬起頭來,正色相對?!澳呐率撬闵瞎偌疫@里整飭的一支后手,也得十萬!否則困不住……官家,婁室此行明顯是計算妥當(dāng)?shù)?,便是有張運使此番竭力而為,多帶了兩萬兵,可陜北殘破、韓李二太尉為河?xùn)|牽制,咱們的兵力依然不足?!?/br> 趙玖一聲輕嘆……他何嘗不知道呢? 王德、王彥加一起四萬,京兆這里匯集的京兆、熙河、秦鳳、峽西兵馬三萬余,自己通過抽調(diào)各部精銳,沿途召集了一支數(shù)量已達五六千眾的‘精銳合集’,再加上御前班直,勉強八萬,便是陜北三路,也就是延鄜路、涇原路、環(huán)慶路還能殘余一些兵馬,也還真不到十萬! 更別說,這只是紙上談兵,理論上的兵馬比例了。 當(dāng)然,也算打過兩仗的趙玖心知肚明,真要是決心打一場殲滅戰(zhàn),未嘗不可以讓韓世忠臨戰(zhàn)前扔下河?xùn)|金軍,打個時間差來援……但這個也太理想化了,真就是賭徒無二。 “恕臣直言。”沉默之中,楊沂中抬起頭來,一雙眸子在黑夜中微微發(fā)亮?!肮偌?,劉承旨言語其實是肺腑之言,算是一心為公,除非官家另有訊息……” 趙玖點了點頭:“朕當(dāng)然知道劉子羽說的極對,但今日也真不是朕忽然突發(fā)奇想……岳鵬舉報中提到,他有心在下月上旬渡河出相州,連結(jié)馬擴,牽扯河?xùn)|金軍!而朕之前既然已經(jīng)許他專舉之權(quán),便也無阻攔的道理?!?/br> “或有奇效?!睏钜手卸溉恍盐颍芸炀驮俣葥u頭?!暗偌?,這也只能牽扯一時,只要河?xùn)|與大名府發(fā)兵夾擊,岳太尉便注定在河北呆不住,而且到底能牽扯多少,也是未知之?dāng)?shù)。” “朕知道,”趙玖平靜答道?!安贿^是一時沒忍住罷了……” 言罷,趙玖轉(zhuǎn)過身去,負在背后的雙手赫然捏著一份日報,卻果然正是楊沂中沒尋到的那份,也正是岳飛那份,而這位官家毫無將日報交與楊沂中一并收攏之意,反而捏著日報,踱步消失于暮色之中。 楊沂中本想開口,但終究還是放棄。 ps:感謝camelyexs大佬的上萌……第79萌了。 我還活著……也不說啥了……這個月還是確保十五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