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將死
話說,此時的燕京城乃是當日遼國南京制度,宮城或者說皇城位于城池的西南部,不但占據(jù)了整個城池的四分之一多,而且西南兩面宮墻干脆與燕京城的城墻共用城門……屬于典型的面積大、人少、四處漏風。 而這也直接導致宮城防守成了一個大問題。 之前大太子將合扎猛安調(diào)出來,是因為新軍與燕云大族都在北城,卻不料為撻懶、銀術(shù)可、太宇等人輕易所乘。 而紇石烈太宇等人既然趁虛而入,占據(jù)了宮城,可依照他們的實力,卻不敢繼續(xù)呆在宮城。 這種情況下,位于城市中心左近的尚書臺就成為了最佳選擇,彼處面積偏小,卻是依照宮墻規(guī)制起的圍墻,便于防守,而中央突兀一個大殿也便于監(jiān)視控制。 實際上,這正是當年兀術(shù)選擇在尚書臺動手鏟除粘罕的一個重要原因。 “你又要如何?” 暮色中,尚書臺那黑洞洞的墻體在火光下若隱若現(xiàn),而在目送鄭修年轉(zhuǎn)回秦府報信后,洪涯忽然注意到了秦檜依然猶疑的姿態(tài),然后立即上前相詢。 “我在想要不要回大太子那里?!焙谝怪星貦u壓低聲音相對?!氨匾獣r勸他親自過來面圣?!?/br> 洪涯一時蹙眉,因為他本能察覺到了對方的滑頭。 畢竟,即便是到了眼下這個地步,局面也只是個五成勝負的光景,而若是此時依然在明面上堅持大太子一黨的身份,那萬一今夜事不成,他秦會之說不定也能借著混亂與某種心照不宣的沉默擺脫嫌疑;而若是今夜事成,這廝依然是這邊大家公認的大功臣。 只能說,端是個好打算。 但與此同時,洪涯也不得不承認,國主在手,尚書臺就在眼前,訛魯補、夾谷吾里補鎮(zhèn)壓三大族新軍私兵的戰(zhàn)事已不可逆轉(zhuǎn),此時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趕緊把大太子本人弄到尚書臺來……騙過來也好,引過來也罷,時候關(guān)起來也成,被逼到下黑手在尚書臺大門外一箭射了也行,總歸是要將大太子弄過來控制住的。 這個時候,并沒有露出明顯破綻的秦檜回到大太子那里,從內(nèi)應(yīng)角度促使大太子來尚書臺,當然是有益于局勢的。 所以,洪涯只是蹙眉,卻沒有反對,甚至都不好冷哼。 眼看洪涯沒有反對,秦檜便也拿定主意,主動與完顏撻懶、紇石烈太宇交談,表明心意,而這兩人也果然沒有多余表示,竟放他從容離去。 黑燈瞎火的,秦檜一個人偷偷帶著幾名侍衛(wèi)離開,根本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而很快,在一眾兵馬的護衛(wèi)下,并乘一匹馬的國主夫婦,也就是完顏合剌與裴滿皇后了,便也抵達尚書臺前。 且說,燕京城亂到現(xiàn)在,動靜也好,范圍也罷,已經(jīng)足夠大了,尚書臺此時當然也聽到了動靜,有了反應(yīng)。而等到眾人抵達尚書臺外圍大門時,大門緊閉之余上方高墻后也有了照明火盆與持械堅守的士卒。 不過,這一切都隨著主動上前來到門下的烏林答贊謨一句話迅速瓦解: “我乃禮部尚書烏林答贊謨,國主與皇后現(xiàn)俱在此處,撻懶元帥、銀術(shù)可都統(tǒng)、紇石烈將軍、洪承旨也都在,速速開門迎接!” 只是一聲喊,墻后士卒便慌亂起來,然后不過片刻,尚書臺大門便直接打開。 眾人護著國主與皇后一擁而入,見到尚書臺內(nèi)部還是一片黑燈瞎火,撻懶更是忙不迭呵斥,要求留守士卒、書吏點起燈火來,務(wù)必照的亮亮堂堂,以防國主與皇后跌跤……當然了,眾人心知肚明,這更是便監(jiān)控居中的主殿。 而很快,隨著眾人迅速向主殿涌入,整個尚書臺也迅速變得亮堂起來,以至于有些燈火通明的感覺,而且還在不停的變亮……甚至漸漸亮的過了頭。 在距離尚書臺中心大殿幾十步的距離處,走在國主夫婦兩側(cè)的撻懶與紇石烈似乎率先察覺到了什么,然后開始慢慢放緩速度,試圖觀察。 但是完全來不及了。 晚風呼嘯,火光耀眼,足足五開的尚書臺中央大殿的大門忽然全部打開,數(shù)百甲士自四個側(cè)門蜂擁而出,而在甲士潮流中間,數(shù)個人影也突兀出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 這還不算,更多的甲士也從外圍偏殿、廂房中涌出。 當此之時,與身側(cè)幾人倉皇止步,甚至本能扶刀警惕不同,國主完顏合剌不驚反喜,居然直接迎了上去: “四伯父!希尹相公!” 這兩個稱呼,讓在更后方的洪涯心臟沉入了谷地,也讓絕大多數(shù)隨行而來的宮廷衛(wèi)士與紇石烈部軍官徹底慌亂失措起來。 陰沉著臉的完顏希尹上前扶住合剌,而立在大殿門后的完顏兀術(shù)只是朝合剌微微一點頭而已,然后便在太師奴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出殿來,而其人來到大殿最前方,只是目光一掃,紇石烈太宇、完顏撻懶、完顏銀術(shù)可幾人,當然還有洪涯,便徹底生寒。 辛苦一日,竟入別人彀中! 當然,也有表現(xiàn)從容的,一直在隊伍前面的烏林答贊謨,毫不猶豫,直接扶著有些茫然的小皇后低頭上前,轉(zhuǎn)到門內(nèi)去尋國主與希尹了。 “撻懶叔父、銀術(shù)可將軍、太宇將軍?!?/br> 不知為何,明明伏擊成功,立在尚書臺臺階上的兀術(shù)卻根本沒有那種奪人的氣勢,反而有些白日間在此處的那種苦澀之態(tài)?!鞍诚日f好……俺知道你們的難處,也不準備追究任何人今日闖入宮中的罪責……倒是你們,若是覺得心有不甘,想再試一試,咱們相距十幾步,何妨過來一刀將俺處置了?俺今日并未披甲?!?/br> 撻懶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發(fā)出,和一側(cè)銀術(shù)可一樣,只去看紇石烈太宇。 而紇石烈太宇扶著手中佩刀沉默了好一陣子,方才艱難開口:“四太子……你若是有心止亂,為何不一開始就在宮中等著?” “因為俺一開始真沒想著攔你們,也不知道你們會鬧這般大?!必Pg(shù)搖頭以對。“是希尹相公來勸俺許久,然后又無意間知道了一件俺心里不能放下的事情,這才不得不請了耶律馬五將軍出面,外加幾家私兵在此相侯……連烏林答尚書,都是希尹相公臨時遣人在宮外攔住的?!?/br> 紇石烈太宇回頭向后,目光掃過臺階許多人,又瞅了眼尚不知情依然在涌入的本部士卒,以及立在外圍大門旁的耶律馬五,然后終于沮喪下來……說到底,他沒有那個勇氣在這種光明正大場合,在雙方力量對等的情況下,公然去攻擊魏王、國主、皇后,以及都省相公完顏希尹、禮部尚書烏林答贊謨。 或者說,從兀術(shù)出現(xiàn)在這里的時候,所有人就都知道,他們失敗了。 “魏王!” 太宇回過頭來?!澳愕卯斆媪⑹?,赦掉這尚書臺內(nèi)的所有人,還要去阻攔大太子事后報復,我才能信你……” “這個誓言俺不能立?!?/br> 兀術(shù)長嘆一聲。“因為俺之前便說了,若不是今日無意間知道了一件俺心里更不能放心的事情,都不至于過來的……今日此處,所有人都能赦,但有一個人,若是核實了那件事情,俺必殺無疑!” 說到這里,兀術(shù)看向了立在臺階下更遠一點的一個人影:“洪承旨……你上前來!” 洪涯立在原地,情知今日難了,但不知為何,其人非但不懼,反而鼓起莫名勇氣,當場一聲冷笑:“魏王,你們女真人自亂,卻要我這種無根無基的漢人來做替死鬼嗎?!你當燕京城里的人都是瞎子嗎?今日事后,外圍新軍便會直接倒戈,你們也只能倉促逃亡,逃亡路上也免不了人人相疑,大舉火并!而今日這種種事情,根子不都在獲鹿,不都在你嗎?!” “洪承旨,俺只問你一句話?!?/br> 兀術(shù)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他平靜等對方罵完,這才認真出言。“今晚我和希尹議論到你們這些南逃漢人時,說起你來……什么真定之時就不提了,太師奴忽然想起一事,他說當日在獲鹿,奉命將虞允文帶去求和,結(jié)果剛到陣前,虞允文便大喊岳飛自后方來了……這是怎么一回事?虞允文在當時是如何知道岳飛已經(jīng)來了的?” 洪涯沉默無聲。 其實,他本可以繼續(xù)做某些口舌之辯,比如說虞允文只是仿效東晉故智,說兀術(shù)赦免實際叛亂,卻要因言殺他一人,至不濟也可以繼續(xù)開口喝罵下去,將主責是兀術(shù)戰(zhàn)敗這一點咬死……但可能是已經(jīng)意識到,兀術(shù)絕不會原諒任何獲鹿的相關(guān)事端,今夜絕不會放過自己,所以他并沒有這么做,只是沉默以對。 非只如此,沉默中,洪涯心中還漸漸升起了一絲奇怪的念想,一絲讓他漸漸鼓起勇氣面對這一切的詭異念頭。 另一邊,看到洪涯沉默,兀術(shù)終于喟然:“俺知道洪承旨肯定不服,知道你心里肯定想說,是俺兀術(shù)拿著十六個萬戶在獲鹿打了敗仗,才有了許多其他的事端,但事情一碼歸一碼,無論如何,你將軍情泄露,使數(shù)萬離散將士不得北返,都是……” “不錯!” 火光之下,燕京尚書臺正門前,數(shù)不清的甲士之間,洪涯忽然面色漲紅,大聲相對,唯獨終究臨生死刀兵,依然不敢動彈而已?!罢俏掖媪擞菰饰囊幻指嬷娱g戰(zhàn)況,才有你們匹馬不得北返之事!” 兀術(shù)猛地一怔。 “你們這群狄夷之輩!無知無德!只曉得殺戮劫掠!簡直粗鄙可笑!”洪涯立在原處,繼續(xù)抬手指向了正前方的兀術(shù),復又轉(zhuǎn)向銀術(shù)可、紇石烈太宇,乃至于完顏撻懶?!叭舴堑侗嗥龋嬉詾槲姨锰玫钌线M士愿意在你們這些滿身腥膻之氣前奉承嗎?老子早就想將你們一窩送盡了!” “這廝竟然認了。”銀術(shù)可尷尬一笑,說了一句明顯晚了半拍的話,而且無人理他。 “殺了吧!”撻懶聽到最后一句,居然有些傷心之態(tài)。 “放在以往,你們還能扯什么成王敗寇,仗著兵甲之威在那里吹噓,什么陋習什么惡心的事情好像都有說法,連身上的腥膻之氣好像都能扯一個吃苦耐勞……誰讓你們強呢?扯什么都行!可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你們還有什么?!沒了腰間刀子,扯掉這層面罩,你們到底還有什么?!腦袋后面的金錢鼠尾嗎?!” 說著,洪涯居然向前走了一小步,而也就是這一步,居然引來了周圍人的慌亂應(yīng)對,很多持械甲士居然退了半步,緊張看向這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 “殺了他!” 紇石烈太宇干咽了一口口水,似乎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倒是完顏兀術(shù)和他身后的大殿內(nèi),一時毫無聲息。 聞得命令,紇石烈太宇身側(cè)一名親衛(wèi)有些緊張的瞥了一眼沉默的四太子兀術(shù),這才慌亂取出刀來。 “來吧,殺了我吧!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洪某人不是個宋jian,而是個用心潛伏的間諜!” 而此時,狀若瘋狂的洪涯早已經(jīng)什么都不顧得了。 “完顏兀術(shù),老子今日死了,還能被你送個名望!雖死猶生!可你們這些女真狗!便是茍且逃到會寧府,卻能如何?上一輩搶的金珠都要還回去,繼續(xù)受窮受苦!下一輩為了保住讀的書還要去給南面官家下跪,做狗做牛做兒子!” “閉嘴!”說話的,居然是從門前搶出的烏林答贊謨。 “獲鹿一戰(zhàn),你們就已經(jīng)死光了!” “殺了他!”烏林答贊謨奮力催促。 “離了燕京,大金國也就亡了!”洪涯面目猙獰,毫不畏懼,甚至又上前一步?!皝須。 ?/br> “快快殺了他!”烏林答贊謨終于也在兀術(shù)身側(cè)嘶吼了出來。 隨著最后一句話,原本在洪涯身前慌亂畏縮的那名侍衛(wèi),到底是在身后的催促下一刀捅出,而也就是一刀,沒有任何奇跡,洪涯便劇痛難忍,捂著肚子倒下掙扎起來,然后放肆哀嚎,再無言語可出。 和這個世間大多數(shù)人一樣,他還是怕疼怕死。 那侍衛(wèi)趕緊上前,連連補刀,很快便捅入了致命之處,而洪涯也很快失去了掙扎力氣,沒了多余聲音,只躺在尚書臺前的臺階下,無力的等著生命消散。 這個時候,洪涯已經(jīng)失去了基本的感觸與反應(yīng)能力,他只有一個感受,那便是太冷了,渾身冰冷,然后唯獨一個念頭,卻始終縈繞,直到生命最后一毫,方才隨之消散……那就是,自己這般鼓起勇氣,當眾喝罵女真人,又認下了那般功勞,不敢說驚動官家,可到底能不能觸動自己那位‘上線’靜塞郡王,好給評個烈士,進入岳臺呢? “此事到此為止。” 不知道過了多久,兀術(shù)方才開口,而且依然面容苦澀?!敖酉聛?,俺與希尹相公已經(jīng)商議好了,待會還會請國主下旨……今日擅自入宮的事情不可追究,韓、左、劉三家也只誅首惡……天明之后,等俺大哥一起,咱們將城中燕云大族喚出來,兩邊將府庫中軍械、金銀平分……省的再出事端?!?/br> 言至此處,兀術(shù)稍有無奈,但還是不得不言:“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今夜亂事,注定遮掩不住,消息傳出去,怕是外圍新軍就要立即倒戈降服……咱們得盡快走……走古北口出塞!這個時候若是不能與剩余的燕云大族好合好散,只會舉國覆滅?!?/br> 撻懶從洪涯尸體上收回目光,連連搖頭:“話雖如此,不能議和,終究要被窮追猛打下去……今日和氣了燕云大族,逃得了燕京,明日到中京道,要如何與蒙古人‘和氣’才能到遼地?到了遼地,再與高麗人如何‘和氣’?到了黃龍府,是不是還要跟渤海人、契丹人和氣……而到了那時候,卻不知道趙官家又是個什么新條件了,怕不是國主都要去死?” “俺知道這個事情的厲害?!必Pg(shù)等對方說完才沉聲相對。“到時候俺自會有說法的,最起碼能讓那位官家劃出一個徹底的道來……不再貓戲老鼠?!?/br> 撻懶搖頭不止,顯然是不信。 而完顏銀術(shù)可與紇石烈太宇二人,也一時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了渾水摸魚的第三股力量,夜間亂事很快結(jié)束,誠如所有人想的那般,韓、左、劉三家看似掌握了很多的新軍力量,但那些人無論是戰(zhàn)斗經(jīng)驗還是將領(lǐng)素質(zhì)都遠遜于訛魯補等人所領(lǐng)余眾。 武庫迅速被奪回,國主雖然對韓昉、左淵二人的死亡非常不滿,但卻不敢違逆養(yǎng)父與四伯父,以及包括另一位聲望卓著都省副相完顏希尹在內(nèi)的幾乎所有人共識。 翌日一早,他連番下達旨意,首先自然是赦免昨日所有亂黨;隨即,以完顏希尹為首,總攬國族撤離燕京事宜;同時打開府庫,要求燕京城內(nèi)所有有官職卻不愿意隨國族出塞的官吏按照品級前來領(lǐng)取財貨、軍械……至于剩余的糧食,干脆在完顏希尹的建議下,以昨夜亂事補償?shù)拿x發(fā)給城內(nèi)百姓。 當然了,這般安排是不可能讓所有人心服的。 甚至恰恰相反,所謂好合好散之下,是被軍隊強行鎮(zhèn)壓的種種不滿……幾乎沒有一個人對這個結(jié)果感到認可。 年輕的國主始終不能忘記恩師的死亡,他甚至都不敢在事后去問到底是紇石烈那伙人動的手還是自己養(yǎng)父那個好兒子動的手。 大太子對于紇石烈的行動格外憤怒,但是面對著四太子、希尹外加國主的居中聯(lián)盟,即便是他也只能強壓怒火。 紇石烈等人,此時也明顯有對昨日的功虧一簣有些不服,外加憂心被秋后算賬的不安。 至于所謂國族與燕地大族,真到了這一刻,也沒有那么利索……國族里不知道多少人不愿離開燕京,他們中甚至有人在更南的黃河沿岸生活了十幾年,如何愿意忽然回到什么白山黑水之處? 更不要說,女真權(quán)貴們走這么急,金珠、軍械什么的根本帶不完,只能與燕地大族進行分勻,拿財貨和軍械換取車輛牲畜,而這種分法與這種倉促下的交易,注定雙方都會覺得不滿。 但話又說回來,在兀術(shù)、國主、希尹這個政治聯(lián)盟的捏合下,左邊牽著大太子,右邊扯住紇石烈、撻懶等人,下面再拽住幾位將軍,女真人勉強維持住了一個行為整體,倒是讓他們可以用快刀戰(zhàn)亂麻的姿態(tài)強行開啟撤離行動。 而且,不撤也不行了。 燕京城的動亂當日下午便被有心人傳到了涿州……沒辦法的,這個時候,哪怕是封閉四門也會成為燕京動亂的‘證據(jù)’,何況前一晚的動靜? 得到消息后,原本就全線動搖的范陽新軍大營直接開始了雪崩,彼處新軍在士卒大量逃散的情況下,用盡全力在傍晚時分湊了一個局面,乃是匯集了七八個將領(lǐng),寫了一封請降書,集體向南面新城一帶的韓世忠投降,并請求韓元帥前來接收部隊。 而夜間時分,恐怕前面范陽大營的投降書還沒有送到新城呢,后面的良鄉(xiāng)守將、出身燕地豪門的程穆程老將軍在得知了前方大營消息后,便毅然決然以年近七十的身姿直接反正,將準備好的趙宋旗幟掛到了良鄉(xiāng)城的城頭上。 然后主動向燕京告知了自己的‘易幟義舉’。 后半夜,良鄉(xiāng)消息傳到燕京……燕京高層雖然對前線崩壞早有預料,卻還是心亂如麻起來,唯獨此時已經(jīng)是后半夜,到底沒有直接引發(fā)全城混亂。 但也就是如此了,到了黎明時分,城中消息迅速不受控制的傳播開來,本地大族重新開始了動員,披甲的新軍重新鼓起勇氣,毫無顧忌的占領(lǐng)和控制一些官府署衙,主干道以外的街口巷道,也多有本地新軍巡視。 然后,便是試探,便是沖突,而這一次,毫無戰(zhàn)意的女真兵馬反而多有潰散之態(tài)。 很快,連最重要的武庫都被燕京本地大族給奪走了,并且無人再嘗試奪回。 前一夜,數(shù)不清的人絞盡腦汁辛苦籌劃,好像在爭奪什么了不得的東西,結(jié)果只隔了一天,就為一面自顧自掛起來的旗子所輕易碾碎,也是可笑。 不過說句良心話,女真人也實在是撐不住了,很快便有旨意傳下各處……國主御駕下午就走,諸國族一并同行,漢地出身官吏,盡量隨行,不愿走的也可以不走。 鄭修年選擇留下,他不敢再嘗試前一夜那種刺激了,但同樣在前一夜逃出生天的秦檜卻倉促收拾起了行禮,連同夫人王氏一起出門,儼然是準備隨行出塞。 “秦相公為何也要走?” 出乎意料,甫一出巷口,秦檜夫婦便迎來了一個正值壯年的阻攔者。 秦檜看了此人一眼,雖不記得具體來歷,卻隱約覺得似乎有些面熟,似乎是個靖康中被擄漢人,便在馬上稍微一頓,繼而幽幽一嘆:“我若留下,必死無疑!” “真是因為做了金人相公獲罪,便趁機改名易姓做個尋常人如何?”那壯年漢人當即大急?!扒叵喙缃竦木謩?,好好的宋人不做,難道要去做女真人?” 秦檜還要言語,卻不料身后馬車內(nèi)王氏直接催促起來:“走走走!你連逃難還要落于人后嗎?真要做個窮困之人,整日吃栗子度日?” 這個時候,秦會之終于想起阻攔自己的漢人是什么交往經(jīng)歷了,卻只是低下頭來,一聲不吭催動侍從前行……其人身后,光是車輛就有十七八駕,載滿了這些年女真貴人們的賞賜與賄賂。 而其人既行,身后那名被侍從攆開的漢人還在后面焦急呼喊:“秦相公,真去了塞外,怕也是十死無生!” 秦檜只做未聞。 既然是逃難,便注定沒有什么秩序了……秦檜上得街來,本想尋四太子的車架儀仗跟隨,卻根本沒有尋到,又去尋希尹的家眷,卻也沒尋到,無奈何下,只能選擇往北門道旁相侯,準備跟著國主的車架北返。 而這一次秦檜倒是等來了完顏希尹以及完顏希尹與四太子的家眷,只是不見四太子本人而已。 “四太子何在?” 前夜時候僥幸得生,秦檜頗顯小心,卻還是忍不住疑竇叢生……這要是沒了四太子-希尹-國主為何平衡核心的女真大聯(lián)盟,怕是路上自己就要遭殃……于是主動來問完顏希尹。 “到古北口便告訴秦相公?!蓖觐佅R娉寥缢?,平靜做答。 秦會之只覺得頭皮發(fā)麻,偏偏又無可奈何。 辛辛苦苦行了一路,不停有人逃散,走到傍晚,過了古北口,眾人勉強歇息,秦檜卻依然想著完顏兀術(shù)下落,稍微安頓好家人,又趕緊來問希尹。 “昨夜良鄉(xiāng)易幟消息傳來后,四太子便即刻自縛向南,尋趙官家求和去了!”希尹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直接回復?!凹揖於际俏姨嫠諗n的?!?/br> 秦會之聞之,如遭雷擊。 ps:感謝slyshen大佬的第十三萌和馬拉卡的上萌,這是第227萌。 然后例行獻祭兩本書《逐道在諸天》(新海月大佬寫的,看來寫歷史果然死路一條)、以及《歡迎來到我的詭異網(wǎng)站》。 最后,大約請個假……今天到9號有個中國作協(xié)的培訓活動,規(guī)格應(yīng)該比較高,紀律也應(yīng)該比較嚴肅,而且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強度的學習過程,也不知道是9號晚上回來還是10號才能回來……如果相關(guān)更新有三天以內(nèi)順延,請大家不要在意……突出一個看情況……馬上就要出發(fā)了……大家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