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妄沒動，就這么伸著手替人擋了一路。

    等抵達目的地，他拍了拍肩膀把人叫起來，聽到一聲輕輕軟軟的“哥”，差點兒以為是幻覺。

    那聲音和往常的高冷不大一樣，帶著一點兒親近的撒嬌。

    他應該很依賴那個人，以至于醒來之后看上去悵然若失。

    蘇斂還有個哥哥么？好像沒聽他提過。

    池妄無心去觸碰人家的私事，只是不想讓蘇斂沉浸在低落太久。

    想來想去，對這人了解甚少，只能發(fā)送了條練cao視頻調節(jié)氣氛。

    池妄：好心發(fā)你，就這反應？

    我的克星同桌：不用你提醒。

    池妄：好兇。

    跟貓似的，一醒了就伸爪子抓人。

    那邊停頓了幾秒，沒有回復。

    池妄一邊吹風，敲著屏幕等了一會兒，好半天蘇斂慢吞吞地發(fā)來一條：謝謝送我回家，路上小心。

    到底還是沒喪失良知，池妄笑了笑，回道：記得練cao，我要檢查。

    蘇斂收到這條信息的時候，剛進門不久，蘇華生正拿著摸底考成績單無比震驚，好半天說不出話。

    “你這是………拿了人家卷子？”他把分數(shù)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倒是信任兒子不會作弊，但成績好得實在是匪夷所思。

    蘇斂不知怎么解釋，胡編亂造：“暑假我做了很多題，這次剛好押中了不少。”

    蘇華生也不傻：“押題能押到滿分？”

    “不然，下次你再看我成績。”蘇斂一邊糊弄過去，一邊回復池妄：你還做cao上癮了，要不再續(xù)一個月？

    池妄：你以為你跑得掉？雙人男子領cao有你一份。

    蘇斂：我周一請假算了，你獨自美麗。

    池妄：別啊，我還準備給你個驚喜。

    蘇斂眉心一跳，內心再度涌起一種不詳?shù)念A感。

    蘇斂：什么驚喜？

    池妄：說出來還叫驚喜么？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蘇斂：………警告你，別亂來。

    “在三中交到朋友了？”蘇華生盯著他停不住敲字的手，放下卷子，表情驚訝。

    蘇斂含糊地嗯了一聲：“也不算，新同桌?！?/br>
    “你跟同桌倒是熟得很快?！碧K華生半靠在躺椅里，沉默了一會兒，意有所指，“在八中幾年，也沒聽說過你有什么朋友?！?/br>
    蘇斂從對話框里一串窒息的表情包中抬起眼：“主要是他比較自來熟?！?/br>
    說話的間隙，池妄還在停不住的刷屏，煩得人簡直想拉黑屏蔽。

    “我不反對你談戀愛，不影響學習就行?！碧K華生盯著那張少年氣中開始逐漸展現(xiàn)出棱角的臉，表現(xiàn)得很開明。

    蘇斂指尖頓了一下，無語道：“他是男的?！?/br>
    “我又沒說是女生，你反應這么大做什么?！碧K華生輕描淡寫。

    等等，他爸這么開放的嗎？

    蘇斂被噎了一下，一時無言。

    花了半小時解釋，終于讓他爸放心沒有早戀成績上升一切正常，他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積極向上單純無邪的高中生后，終于被放進臥室睡覺。

    這一整天下來，著實讓人身心疲憊，蘇斂沖了個澡，沾著枕頭就昏沉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他看到池妄站在五星紅旗下打了個手勢，后背挺直，動作標準，跟樂團指揮官似的。

    蘇斂迷茫地眨了眨眼，誠心發(fā)問：“你在干什么？”

    “給你的驚喜啊，看，是不是很壯觀?！背赝Φ觅\欠。

    下一秒，全校師生像按下了開關，齊刷刷開始喊口號。

    “蘇斂蘇斂你最靚，姿勢做得真漂亮。”

    “蘇斂蘇斂你最棒，全校領cao最閃亮。”

    尷尬地腳趾抓地，直接扣出一棟北大校醫(yī)院，猛然驚醒，后背全濕。

    -

    蘇斂到底沒能請假，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該丟的臉早晚都得來。

    當熟悉的課間cao音樂響起的時候，他感覺吹響了自己葬禮的嗩吶，悲愴欲絕。

    “三中奪目的領cao人，準備好了嗎？”過道里人擠人，池妄伸手想去勾蘇斂的衣服，手指一滑，勾到了人脖頸。

    手指自然地捏了捏，被人回瞪了一眼，眼神似刀。

    蘇斂面無表情，沒好氣問：“你這一臉興奮是怎么回事?！?/br>
    “大概是想通了，與其反抗，不如享受?！背赝栈厥种?，雙手插兜，很是淡然。

    他這人特別看得開，頭一回覺得尷尬，二次上陣，逐漸沒皮沒臉。

    顧安久湊上來，硬生生擠入兩人中間，窄窄的過道愈發(fā)擁擠，空氣逐漸稀薄。

    他笑嘻嘻地一手勾住一個：“今天的場面一定很壯觀，加油，三中學子都是你們的忠實的粉絲?！?/br>
    蘇斂無端想到前兩天的那個夢，一時心悸：“如果有口號，我會提刀殺了你們?！?/br>
    “那倒沒有?！背赝砬楹苁沁z憾，“忘了幫你準備，是我的失誤。”

    蘇斂：“………就讓這件事低調安靜地過去行嗎？”

    池妄垂眼笑了笑，低聲說：“那估計很難。”

    蘇斂一臉冷漠從人群中穿過去，踏上樓梯，自覺站到了升旗臺正中間。

    一陣涼風吹過來，掀起校服下擺，他渾身散發(fā)著一股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

    問：這場風的環(huán)境描寫表達了主人翁什么樣的心情？

    答：非?？酀浅Ｏ胨?。

    升旗臺下方的人群鬧鬧嚷嚷，新奇似的盯著新?lián)Q上的領cao人，竊竊私語。

    “我caocaocao，領cao的變池妄和蘇斂了，這是什么魔幻場景？”

    “聽說是宋校長點名，池妄這真是做大做強，更創(chuàng)輝煌啊哈哈哈?！?/br>
    “其實吧，要是早換這么帥的領cao員，我可以從早做到晚?！?/br>
    “求他們倆轉過來，背對著有什么好看的！震怒！”

    池妄跟著站到左側，轉身沖蘇斂吹了個口哨，表情得意：“看下面?！?/br>
    “不看?！碧K斂拒絕回頭，目光無神地盯著前面的?；眨瑘詮姷亓粝乱粋€圓圓的后腦勺。

    “就看一眼，我給你準備的驚喜。”池妄微微勾著頭，聲音很低，“我費了好大功夫?！?/br>
    他表情難得看上去很正經(jīng)，不像是在故意逗弄人。

    蘇斂遲疑了半秒，微微轉了一下頭，看向臺下。密密麻麻的的列隊縮成了螞蟻，各班列隊的正前方，好幾張似曾相識的臉，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時間又記不起來。

    池妄開口提醒：“我那群小弟，有些你見過，在網(wǎng)吧。”

    蘇斂：“？”十大迷幻現(xiàn)場。

    那群平時無比囂張的非主流少年們，這會兒都規(guī)規(guī)矩矩穿著校服，個個臉色漲紅，很是局促。

    被各班同學強勢圍觀議論紛紛，頂著無數(shù)直勾勾探究的視線，哪兒有那股無法無天的氣勢，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蘇斂表情微動：“你對他們干了什么？”

    “你不是覺得丟人么，我就每班挑了個代表，幫你分擔下輿論壓力。”

    池妄抬了抬下巴，悠悠感嘆：“你知道昨天我逼著這群人練cao那場面有多cao蛋？不練好還不準人回家?！?/br>
    蘇斂腦補了一下場景，覺得錯過這么精彩的一幕實在是有些遺憾。

    “這個驚喜還行吧？”池妄表情很拽，語氣倒是溫柔得要命，“克星，高不高興，喜不喜歡？”

    蘇斂有點兒感動，由衷說：“謝謝，挺有創(chuàng)意。”

    難得從這人嘴里聽到半句夸獎，池妄頓了一秒，補充說明：“我跟他們說，要是做不好被老師替換下來，有懲罰?？偠灾覀儌z做多久，他們就陪多久?！?/br>
    “懲罰是跑三千米，還是喝養(yǎng)生糊？”蘇斂把校服拉鏈拉到最頂，沒忍住笑出聲。

    “cao，別提這個?！背赝樕蛔儯砬槟刂币暻胺?，“做cao吧?！?/br>
    音樂聲響起，三中的學生從來沒在課間cao上這么興奮過，實在場景過于刺激。

    臺上正中央領cao的兩位長得好看，肩寬腿長，一舉一動都很是養(yǎng)眼。臺下的領cao員們和平時的不可一世反差極大，極盡所能的標準，生怕漏了半拍。

    八節(jié)廣播體cao下來，全校同學都差點兒笑斷氣。

    “活久見，高一七班那個領cao之前還揍過我，他也有今天?！?/br>
    “我們班這個還跟老師對嗆來著，現(xiàn)在乖得跟貓一樣?！?/br>
    “池妄還是牛批，自己積極向上不忘帶動小弟，簡直感動三中感動中國。”

    “所以好奇一問，有誰知道池妄到底是抽了什么風？”

    除了403全寢，暫時沒人知道答案。

    臺上兩人同款冷漠，宛如黑白無常，跟著節(jié)拍，一板一眼做完全套。

    只要我們面無表情，人家就看不出內心在尷尬。

    音樂一停，火速想溜。樓梯下到一半兒，宋校長親自過來表揚：“你們倆真是不錯，把全校的氛圍都帶動起來了，今天我看大家都做得很認真，以后再接再厲?！?/br>
    蘇斂心臟驟停：“以后………還要做多久？”

    宋校長淡定說：“暫定到你們畢業(yè)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