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妄目測了一下人數(shù)，低聲囑咐：“他們?nèi)硕?，注意別受傷?！?/br>
    蘇斂點頭，抬手脫了外套扔在一邊，露出里面的淺藍色睡衣。

    和旁邊那群花里胡哨的混混打扮截然不同，怎么說呢，看上去就像是無關(guān)群眾出來溜達，被迫卷入惡霸紛爭，相當格格不入。

    對面被這副家居打扮迷惑，愣了一下，顯然輕敵。

    然而這位睡衣少年看著懶散，動作倒是干凈利落，趁著機會側(cè)身閃入人群，一個長腿橫掃，倒了一大半兒。

    “斂哥牛逼??！”顧安久頭一回見蘇斂打架，恨不得當場跳個啦啦cao鼓舞加油，“我發(fā)現(xiàn)剛認識的時候沒被打死真是他人帥心善?！?/br>
    林衍捏住一個揍過來的拳頭，推他一把：“別愣著了，去幫忙?！?/br>
    兩人加入戰(zhàn)斗，帶著一群小弟跟對方扭打在一起，場面再度陷入混亂。

    蘇斂和池妄來回在混戰(zhàn)之中，對話很是簡練，基本上能蹦兩字兒絕不說仨，話少拳頭硬，配合得相當默契。

    “后面?！?/br>
    “過來。”

    “左邊有倆。”

    “小心棍子。”

    幾聲脆骨的裂響，蘇斂一個飛踢，把一混混直接踹飛到了正中央的大哥身上。

    大哥表情不悅地把那人揪到一邊，像是被惹毛，手表一摘，親自上陣。

    混跡江湖多年不是吹的，力道快狠準，一拳砸上肩膀，蘇斂痛得悶哼了一聲，閃到一邊。

    池妄解決完手上的小嘍啰，轉(zhuǎn)身加入，長腿一抬一踹，對方吃了一擊悶虧。

    你來我往，有來有回。

    兩邊交手了幾十回合，大哥體力逐漸下滑，落了下風。

    花襯衫見戰(zhàn)況不妙，偷偷摸摸從褲兜里掏出一把尖刀，悄無聲息靠近，朝著蘇斂刺過去。

    刀尖堪堪就要碰上后背的那一刻，蘇斂感覺自己被猛然一拽，力道偏移，另一個身影迅速擋在了自己面前。

    下一秒，尖銳的刀鋒劃過胳膊，外套袖口被撕裂成兩半兒，瞬間有血珠順著傷口溢了出來。

    池妄罵了聲臟話，按住傷口往旁邊閃了一下，順勢拉走蘇斂。

    蘇斂的手上也濺上了血，他掙脫出去，抬腿猛地一踢，花襯衫連人帶刀砸到了旁邊的顯示屏上，哀嚎出聲。

    “警察來了，別打了！”網(wǎng)管站在門口大喊。

    同時間，一群民警魚貫而入，大聲道：“都別動，原地站好！全部帶去派出所！”

    這邊傷的傷，倒的倒，倒是很容易就控制場面。

    戰(zhàn)火逐漸偃陣息鼓，進門還趾高氣昂的一群人個個霜打了茄子，蔫了似的。

    蘇斂抬手拉過池妄的胳膊，血跡已經(jīng)把黑色的t恤染成了深紅，還在逐漸向外擴散蔓延。

    手指捏著胳膊左右檢查了下傷痕，眉心蹙緊，語氣有些重：“疼不疼？你幫我擋什么？”

    “我不擋，現(xiàn)在傷得不就是你？”池妄垂眼檢查了一下傷口，不算嚴重，“小傷，沒事兒。”

    蘇斂不發(fā)一言，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傷口查看。

    顧安久急匆匆拎著醫(yī)藥箱過來，喘著氣說：“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先稍微包扎一下，等會兒去醫(yī)院?！?/br>
    “不用去醫(yī)院，真沒事兒，看你們一個個緊張的?！背赝稊嚅L袖，露出劃傷的胳膊。

    蘇斂按住他的手，微微垂眸，動作飛快打開醫(yī)藥箱：“我來處理?！?/br>
    消毒，擦藥，纏上繃帶，手法嫻熟。

    池妄笑道：“看你這cao作，像是練了八百回?！?/br>
    “傷口不算淺，還是得去醫(yī)院檢查一下?！碧K斂小心翼翼纏好傷口，順勢打了一個漂亮的蘇式蝴蝶結(jié)。

    “還挺帥，這就是英雄的勛章?！边@人受著傷，還晃蕩著胳膊不忘sao上一把。

    -

    派出所內(nèi)，兩邊大佬隔著橫桌對坐，后面小弟們齊刷刷站了一排，陣仗很大。

    警官坐在正中央，開口發(fā)問：“你們誰先說，怎么回事？”

    對方大佬先發(fā)話：“我小弟的女朋友想找他們合照，這兩人不拍就算了，還言語羞辱人家女生，當著人女朋友動手揍了個屁滾尿流。都是這片混的，這口氣我當然要幫他們出?！?/br>
    蘇斂：“………”

    今年奧斯卡最佳編劇沒你都是黑幕。

    “等等，你的信息有誤?！背赝f話懶懶散散的，半點兒沒有方才打架的凌厲。

    壯漢抬眼，氣勢凌人：“哪里有誤？”

    池妄指尖敲了敲桌面，眼神若有似無掃過花襯衫：“你不能只聽他片面之詞啊，大排檔的店員都可以作證，我們只是客氣拒絕拍照，他們一個玻璃瓶就往桌上一砸，要揍我們，這不反擊？”

    大佬看了一眼花襯衫，表情微變：“是這樣嗎？你跟我說謊？”

    “我這是站在主觀立場稍微夸張了一點兒?！甭犝f要找證人，花襯衫瞬間有些犯慫，“也許，稍微，夸大其詞了那么，一點點?！?/br>
    你這何止一點點，全員沉默，大佬覺得自己大半夜上門挑釁這件事情就很是傻逼。

    “錄像也有，該賠償?shù)牟糠志W(wǎng)吧這邊理一個清單。”

    警察半夜出勤，這會兒困得不行，趕緊了結(jié)：“以后別動不動打架，都是和諧社會，要團結(jié)友愛。你們主動挑事這一邊，拘留十天，然后交個罰款?！?/br>
    池妄表現(xiàn)得很是乖巧，不忘插上一刀：“我已經(jīng)不打架很久了，我也是被逼無奈，才破戒了兩次?！?/br>
    一向淡然的蘇斂，被迫加入其中：“我們都是好好學習天天鍛煉的乖學生?！?/br>
    說得都是實話，兩人一唱一和，乖得親爹不認。

    顧安久猛然抬頭補充說明：“對，這一切事情的起因就是因為他們倆是三中的領(lǐng)cao員?！?/br>
    “領(lǐng)cao？”一群民警聽到關(guān)鍵詞，齊刷刷露出迷茫表情。

    顧安久眉飛色舞從頭復述完來龍去脈，民警撐住額頭，覺得這一場半夜三四點的斗毆來得十分莫名。

    當代年輕人就是吃得太多，容易犯病。

    好在對面大佬還算講理，認罰道歉拘留一條龍，臨走前拍著兩人肩膀。

    “小伙子身手不錯，以后我讓小弟去你們網(wǎng)吧上網(wǎng)?！?/br>
    池妄樂了：“行，到時候給你們打九折?！?/br>
    您剛還把人家兄弟打骨折，翻臉還能打九折，這會兒都不忘做生意，不愧是你。

    蘇斂拖著人往外走：“別扯了，去醫(yī)院?！?/br>
    “不用，你這蝴蝶結(jié)打得挺好看，我舍不得拆?！背赝俅戊乓频幕瘟嘶胃觳?，因為用力過猛，又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蘇斂心想著正好借著這機會，給池妄徹底做一個全身檢查。

    眉心一擰，拉著人就往出租車里塞，不由反抗：“不行，必須去。”

    “行吧。”池妄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是什么初心，但來都來了，那就聽人家的。

    兩腿一癱，腦袋往蘇斂肩膀上一靠，還挺舒服。

    顧安久試圖擠進后座，被池妄攔住：“別折騰了，回去睡吧，有一個陪還不夠?！?/br>
    “那我和小九回夜色收拾一下，這兩天估計得關(guān)門整頓。”林衍撐在出租車上，低頭看向蘇斂，“池妄就麻煩你。”

    蘇斂神色依然憂慮：“不麻煩，他本來就是替我擋了一刀?！?/br>
    他雖然脾氣硬，但好歹記好。不過池妄這人，好像永遠都是這么正義。不管是對二十歲的他，還是十七歲的他，總是在需要的時候，就會挺身而出。

    只是二十歲的池妄已經(jīng)變得含蓄，會把他救下來，讓他別做傻事。

    而十七歲的池妄莽撞沖動，青春熱血，好像自己是蓋世英雄，無所不能。

    出租車師傅見著殷紅的紗布，腳上油門踩得飛快，在午夜的霧城飆成了殘影。

    到了醫(yī)院，蘇斂幫忙掛號，悄悄加上了幾項抽血檢查，著重檢查腫瘤標志物和肺部拍片。

    一通折騰下來，蓋世英雄池妄精神全無，已然臉色慘白。

    凌晨五點，兩人坐在醫(yī)院的長椅上等化驗結(jié)果，感覺這一整晚跌宕起伏。

    池妄沒骨頭似的靠在蘇斂身上，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為什么非要來醫(yī)院檢查這么多有的沒的，怕我有后遺癥？”

    “怕你腦子被踹出腦震蕩，給你拍個ct?！碧K斂沒好氣回。

    指尖碰到紗布的手倒是動作很輕，聲音又溫和下去：“今天真的謝謝，不然我現(xiàn)在后背估計得一大道口子?！?/br>
    “客氣什么，是我該說謝謝?！背赝偷托α艘宦?，“本來就是夜色出事，你來幫忙。你要是受了傷，我會很過意不去。”

    蘇斂抿了抿唇，要不是為了幫他擋這一刀，池妄本來不會受傷。

    今天占卜結(jié)果沒錯，果然是大兇，只是池妄出手幫他擋了一災。

    他這會兒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其實可以倒回去半小時提前阻止事情發(fā)生。當時看到池妄受傷有些心慌，完全忘了還有個掛。

    想到這里，蘇斂垂頭看向手腕，空空如也，手表消失。

    池妄盯著他不安的表情，察覺出異樣，低聲問：“怎么了？”

    蘇斂掐了掐手心，神情有些慌張：“我有一塊很重要的表不見了，估計剛打架落在了夜色，我得回去一趟?！?/br>
    “這簡單，我讓小九幫你找找?！背赝焓置鍪謾C，快速給顧安久發(fā)了條信息。

    十分鐘后，那邊反饋過來一張圖：是這塊嗎？表帶斷了，還好表盤沒事兒。不過，怎么長得跟小天才兒童表似的？斂哥這么童趣呢。

    池妄捏著屏幕，憋著笑原話復述：“是這小天才手表嗎？斂哥這么童心未泯啊?！?/br>
    蘇斂咬牙切齒：“………是?！?/br>
    罷了，懶得再折騰，也不是什么重傷，養(yǎng)兩天就好。

    蘇斂看向醫(yī)院抽血口，決定等回了宿舍，再研發(fā)一款適合傷痛人士服用的專用調(diào)理湯，喂到這人康復為止。

    兩人靠在一起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天邊開始泛起淡淡白光。

    結(jié)果還沒出來，蘇斂換了個姿勢，后腦勺抵著墻，微微垂著頭，昏昏欲睡。

    池妄用另一只沒傷的手勾著他肩膀，慢吞吞說：“看在我救你的份上，能不能答應我的幾個不情之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