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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線性戀愛 第70節(jié)

    聲音越來越大,原本混亂的吼叫逐漸整齊劃一,幾乎要惹得其他各班的同學(xué)都紛紛看過來。

    池妄晃了晃傘柄,打著商量:“既然是大家的意見,那就一起?”

    蘇斂猶豫了兩秒,點了點頭:“行,走吧。”

    兩個穿著校服的少年撐著同一把黑色的雨傘,頂著落雨往領(lǐng)獎臺上走,微風鼓起外套的下擺,連邁步的動作都出奇一致,看上去就挺有一種校園戀愛朦朧的氛圍感。

    秘而不宣的曖昧在細雨里緩慢滋生,雨滴把他們和世界隔成兩半,好像誰也闖不進那把傘下的天地。

    這不是天生一對是什么,臺下的人目不轉(zhuǎn)睛,都快磕到昏厥。

    往臺上一站,宋校長把獎狀遞過去,欣慰夸獎道:“你們倆真是越來越不錯了,之前領(lǐng)cao就能看大家都挺喜歡你們的,這次運動會也很出風采,年輕人的楷模啊。”

    蘇斂謙虛回應(yīng):“沒有,都是大家共同的努力。”

    池妄死不要臉:“您說得對,我們倆就是厲害?!?/br>
    兩人同時開口,內(nèi)容大相徑庭。

    宋校長尬笑了一聲,笑著點了點頭,繼續(xù)頒獎。

    等到所有班級都拿到獎狀,攝影師指點著站成一排,拍照留念。

    第一名當然被安排到了正中間。

    蘇斂嫌拿著獎狀放在胸口有些蠢,把這份榮耀給了池妄,自己單手插兜在一旁并肩站著。

    27號把取景框框住兩人,嘴里自言自語:“回去把獎狀p掉,四舍五入就是登記結(jié)婚照?!?/br>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兩位正主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位面無表情,一位掛著淡笑,完成了走流程似的拍照。

    等到兩人下臺,李國慶接過獎狀,喜滋滋地左看右看,生怕那“第一名”三個字長翅膀飛了。

    “這還是我們班頭一回拿第一,拿回去裱起來?!?/br>
    池妄舉著黑傘,回得無比狂妄:“老李,下次還有,別這么激動,要學(xué)會淡定。”

    “懂不懂謙虛怎么寫?”李國慶眉開眼笑,沒太計較,“行,你們吃過飯回來上晚自習。”

    顧安久垂頭喪氣:“我以為今天沒有晚自習,是我太年輕太天真。”

    淋了兩天的雨,還要被迫上課,晚飯大家都吃得不太愉快。

    蘇斂倒是覺得無所謂,反正回來以后的日子,不是補課就是刷題,在教室或者在宿舍,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

    只是今天的紅燒rou老了點兒,嚼著費勁,他不太滿意。

    匆匆吃過晚飯,回了教室,上課鈴剛好敲響。

    李國慶背著雙手進了正門,一臉春風得意地發(fā)表感言:“哎呀,看在這幾天大家都為了班級榮譽很拼命的份上,給你們一點兒小獎勵,今晚放電影?!?/br>
    全班陷入躁動,吼叫聲幾乎要掀破房頂:

    “老師牛逼,我愛你?。?!”

    “看電影可以,只要不看書你讓我看新聞聯(lián)播都行!”

    “爽,我能邊吃著零食邊看嗎?”

    “我姿勢已經(jīng)準備好了,所以看什么?漫威還是哈利波特?”

    李國慶清了清嗓子,抬手示意安靜:“吃東西那是不行的,看電影也要有學(xué)習意義,按晚自習的時長,我精心為你們挑選了一部排名極高的電影——《肖申克的救贖》?!?/br>
    聽著片名,蘇斂靠上座椅后背,嘆了口氣:“看過三遍,還要再來?!?/br>
    池妄跟著靠上去,微微抬著下巴吐槽:“誰不是呢,我五遍。”

    兩人默契對視,笑了一聲,相當無奈。

    教室燈滅,周遭瞬間陷入黑暗,只剩下正前方的投屏還是緩緩播放片頭,熟悉的背景音開始在耳邊環(huán)繞。

    時長整整140分鐘,對于刷過幾次的人來說,著實是難熬。

    池妄連臺詞都背得滾瓜爛熟,看了一會兒就有些犯困,長腿一攤,坐沒坐相。

    他打了個哈欠,壓低聲音說:“小蘇老師,不如我們翹課吧?!?/br>
    吹個小風,壓個馬路,或者擼點兒串,怎么著都行。

    蘇斂頭也沒回,視線落在屏幕上:“你想被老李罵死,看電影都不安分?!?/br>
    池妄側(cè)頭過去,貼著他耳朵說:“那我們倆來傳紙條聊天好不好,我要無聊死了?!?/br>
    黑燈瞎火的,字都看不清,誰傳紙條就很是傻逼。

    蘇斂正在盯著爛熟于心的劇情,一張紙條已經(jīng)順著指尖塞進了掌心。

    借著微弱的光線,他垂著眼艱難辨認字跡:“小蘇老師,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br>
    有喜歡的人,蘇斂微怔,沒聽說池妄和誰走得很近。

    勾起了好奇心,他找了支筆,在紙條上回:“怎么認識的?”

    池妄低聲笑了笑,順著往下寫:“是同學(xué)。雖然認識不久,但就是很喜歡,覺得做什么都很可愛,看到人眼神就挪不開,我大概是患了相思病。”

    蘇斂盯著這一長串rou麻的描述,視線聚集在關(guān)鍵詞上,可愛。

    難不成,是一個軟萌乖巧的小女生嗎?跟池妄這種個子高大的人站在一起倒是很配。

    班上男女比例幾乎是對半分,好看的女生也有那么幾個。如果是外班的,他從不在意女同學(xué),更是想不出頭緒。

    只是明明上次跟池妄聊起戀愛的話題,這人還一副“女人,影響我賺錢速度”的口吻,怎么這會兒就突然變了心意。

    池妄大部分時間都跟自己呆在一起,居然還能有空春心萌動,夠厲害的。

    蘇斂捏著那支黑色簽字筆,在指尖上無聊地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說不上來是什么心情,慢吞吞回:“哦,你有喜歡的人,跟我說什么?!?/br>
    電影的光線陡然變得明亮了幾分,池妄借著明亮的一瞬,側(cè)過頭打量蘇斂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起伏的情緒。

    好像自己有沒有喜歡人,跟他沒有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

    心里有些失落,紙條也懶得再寫。

    他微微嘆了口氣,肩膀抵過去,用氣音說:“你這不是有戀愛經(jīng)驗么?我就想問問,怎么告白比較好?!?/br>
    因為聲音太輕,掃得耳朵很是發(fā)癢,蘇斂偏頭躲了一下。

    手指攥緊那張紙條,他語氣平靜說:“這么喜歡人家,她愛好是什么你不知道?”

    “學(xué)習?!背赝攵紱]想,脫口而出。

    作為年級第一的學(xué)神,那么喜歡補課,又天天都在埋頭刷題,池妄覺得自己的答案毫無問題。

    至于養(yǎng)生,過于折磨,不想再提。

    這話落入蘇斂的耳朵里,就曲解成了另一個意思:“還是一學(xué)霸,所以你最近變得刻苦,是因為她?”

    池妄嗯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開口:“成績太爛,配不上他。”

    蘇斂心說,平時吊兒郎當?shù)娜送蝗徽?jīng),看上去倒是真墜入了愛河。

    就以往那視學(xué)習如糞土的勁兒,能為一人改了心性,大概是真的很喜歡。

    蘇斂盯著屏幕的方向:“那你打算什么時候表白?”

    這事兒池妄已經(jīng)想了挺久:“就我生日,告白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得在生日當天,才有誠意?!?/br>
    蘇斂愣了一下,眼前熟悉的劇情已經(jīng)無暇再看。

    池妄生日很快就要到,之前一直在糾結(jié)送什么禮物,沒想出結(jié)果,還挺鬧心。

    現(xiàn)在看來,感覺也不用送了,人家生日早就有了安排。

    電影的光線重新暗了下去,蘇斂展開那張紙條,頭一回在上面寫了一長串文字。

    落筆后,又有些煩躁地捏成一團,胡亂塞到旁邊的人手心里。

    借著傳紙條的那一秒,池妄輕輕回握了一下,指腹擦過微涼的手背,又緩緩松開。

    他低頭展開紙條,看到上面漂亮的字寫著:“學(xué)霸是吧,我送你一套五三,你捧著跟她告白去?!?/br>
    第41章 chapter 41

    蘇斂在紙條給出去的那一刻,有些后悔。

    這個提議很幼稚,很小氣,還有一丁點惡作劇的味道。

    如果池妄真的很喜歡那個人,又采用了自己的建議,倒像是壞了人家的好事。

    但,他好像內(nèi)心里有一種隱隱約約的希望,期冀告白不會有結(jié)果。

    蘇斂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臟,很平緩,看起來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但又莫名浮起了一點兒不舒服的情緒。

    他原以為,在池妄去世之后,已經(jīng)不會再有任何波動。

    當時收到確診晚期的通知,距離死亡時間只有短短三個月不到。

    蘇斂是醫(yī)生,雖然內(nèi)科外科不同,但他很清楚晚期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好不容易從喪父中走出來,另一個摯愛的人也要離開自己,再次變成孤伶伶的一個人。

    從拿到確診單的那一刻開始,蘇斂每一天都在做好面對池妄離開的準備。

    那幾個月,他每天半夜躺在陪床上合上眼,然后從噩夢中驚醒,翻身去確認是否還有呼吸。

    每一場夢,都是池妄的一次離開,蘇斂被這種恐懼籠罩了近九十天。

    醫(yī)術(shù)已然拯救不了池妄,蘇斂走投無路,是在那會兒信了神佛。

    每天清晨去跪拜,順帶學(xué)習了占卜技巧。如果當日大吉,他就會松一口氣。但凡稍微沾一點兇的卦象,就會低沉一整天。

    醫(yī)院覺得他精神狀態(tài)不佳,貼心放了長假,甚至別科的醫(yī)生幫忙做過心理疏導(dǎo),生怕他會哪一天從這種反復(fù)的情感折磨中徹底崩潰。

    用同事的話來說,蘇醫(yī)生真的很堅強,連著兩次遇到這種事情,一直強撐著沒倒下。

    但還有另一句話是蘇斂不知道的,越是這么理智,在面對最不想接受的結(jié)果之后,越容易在最后一刻崩塌。

    直到池妄斷氣無法挽救的那一刻,蘇斂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著埋進了墳?zāi)埂?/br>
    除了身體機能的跳動,再也感知不到外界的喜怒哀樂,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個空殼,沒有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