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元旦前的最后一個周末，大家排練完畢，收了裝備，一切準(zhǔn)備就緒，就等開場。

    池妄懶洋洋窩在沙發(fā)里，看向眾人，緩緩出聲：“明天的平安夜，大家還是一起過吧？”

    “你們往年都干什么？”蘇斂收了架子上的譜子，放到一邊。

    池妄輕笑道：“也不干什么，就是找個地兒，一起吃吃喝喝聊個天?！?/br>
    蘇斂哦了一聲，陷入沉思：“要交換禮物嗎？”

    他以前沒跟朋友一起有過這種節(jié)日，基本上都是獨來獨往，后來就是跟池妄的二人世界，突然要一起過平安夜，一時間還有些局促。

    看出他的緊張，池妄起身走過去，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頸：“放松，不用禮物，就是普通的聚會?！?/br>
    說完，又偏頭壓低聲音說：“但我會準(zhǔn)備你的，偷偷給你?！?/br>
    因為靠得很近，耳朵莫名其妙被氣息燙了一下。

    蘇斂扭頭，學(xué)他低聲說話：“那我也給你準(zhǔn)備。”

    池妄被這副可愛的樣子萌得不行，眼里帶著笑意：“好，不用破費，送顆蘋果也行?！?/br>
    “你們倆又說什么悄悄話？”

    盯著兩人親昵的姿態(tài)，顧安久不悅道，“沒意思，現(xiàn)在還要背著我們講小話?！?/br>
    蘇斂收起笑意，語氣冷漠，判若兩人：“在討論吃什么。”

    池妄附和道：“對，還是跟以前一樣，這次找個天臺吧，網(wǎng)吧樓上那個，自助燒烤怎么樣？”

    “可以，這個建議就很舒服。”說到吃的，顧安久來了勁，“網(wǎng)吧的儲物間正好有個小冰柜，我晚上買點兒吃的放過去，你們要是有什么想買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林衍點頭，思路清晰說：“行，我準(zhǔn)備燒烤架和炭火那一堆東西。”

    “我、我明天沒事，早點去打掃一下天臺?！彼渭卧~乖乖開口。

    蘇斂應(yīng)道：“好，我會再買些食材，直接拿過去，大家網(wǎng)吧見?！?/br>
    約完聚餐，一群人在池妄家門口分道揚鑣。蘇斂正準(zhǔn)備出去坐公車，手腕被池妄拉住。

    指腹劃過光滑的手腕，池妄笑著說：“你要去買東西的話，我跟你一起?！?/br>
    手倒是任憑人拉著，語氣冷漠拒絕：“不，我自己去?！?/br>
    “一起吧，我想跟你多待會兒。”池妄無奈，“早知道排練他們這么鬧鬧嚷嚷，當(dāng)時就該只有我們倆?！?/br>
    蘇斂被逗笑，柔和了表情：“大家一塊兒也挺好的，我去給你準(zhǔn)備禮物，明天見?！?/br>
    池妄戀戀不舍地把司機叫過來：“那我送你到超市門口?！?/br>
    沒再推辭，蘇斂跟著人坐上車，兩人并排靠在后座上，腿挨著腿。

    車身行駛很是平緩，但旁邊的那條長腿總是時不時的，就晃過來碰自己一下。

    接連好幾次，蘇斂才發(fā)現(xiàn)這人是故意。

    他瞪了人一眼，做口型說：“干什么？”

    “鬧著玩兒?！闭f這話，池妄又晃過去貼著他的腿，垂眼說，“小蘇老師，在今年過去之前，我能等到答案嗎？”

    最近兩人都有些心照不宣，一起上課，一起補習(xí)，甚至連去廁所都是一前一后，連體嬰似的。

    曖昧在看不見的時間里滋生，那層窗戶紙幾乎是搖搖欲墜，但蘇斂始終沒有松那道口子。

    越是意識到自己對池妄的依賴，他就越是恐懼未來。

    這段時間時常會做夢，夢到池妄死之前的場景。那塊白布，是他親手蓋上的，像是一場夢魘，把自己完完整整的鎖在了里面。

    每天半夜渾身冒著冷汗驚醒的時候，想要踏出去的那一步又緩慢收了回來。

    他知道自己在動搖，卻沒辦法真的突破自己心里那道坎。

    明明已經(jīng)進入冬天，大約是車?yán)锏呐瘹忾_得太大，蘇斂覺得有些嗓子發(fā)干。

    想說點兒什么，一張嘴，卻全都卡在喉嚨里，說不出口。

    “我說著玩的，你慢慢考慮，不著急?！背赝N心給了臺階，伸手把蘇斂的拉過來扣住，“現(xiàn)在這樣，我已經(jīng)很開心了?！?/br>
    “不覺得委屈么？”蘇斂淡淡說。

    池妄笑著跟他十指相扣，余光掃了一眼前面專心開車的司機：“覺得很刺激?！?/br>
    他偏過頭，用氣音說：“像是偷情?！?/br>
    呼吸帶著熱度掃過耳朵，蘇斂的臉一下子紅了個徹底，用力捏了他一下：“又瞎說?！?/br>
    手指交纏在一起，池妄感嘆道：“就覺得挺神奇，大概半年前死都想不到我會這樣?！?/br>
    因為車?yán)镞€有外人，他說得含糊其辭，蘇斂卻聽懂了：“說實話，我也沒想到。”

    沒想到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和池妄提前的相遇，比如池妄對他突然的喜歡，比如明明想要封閉自己，卻在不知不覺間，一點點的把心已經(jīng)敞開。

    他想，大概那個答案不太遠(yuǎn)了。

    -

    平安夜當(dāng)天，就連平時清幽的小巷都變得熱鬧起來，臨近年末，四處都透露著一股喜慶和熱鬧。

    好幾家門戶還放上了一顆小圣誕樹，掛上五顏六色的裝飾鈴鐺，就有了過節(jié)的氛圍。

    蘇斂一大早起床占卜，看到結(jié)果，就有些心神不寧。

    牙刷落入杯口，指向七八點鐘正中間的位置，預(yù)示大兇。

    他心里隱隱約約很是不安，生怕這個平安夜結(jié)局是不太平安。

    只是直到下午，都無事發(fā)生。

    臨近傍晚，蘇斂心思越來越沉，幾乎是全程走神，好幾次蘇華生叫他都沒反應(yīng)。

    到了約定時間，他心里裝著事兒，帶上買的一大堆新鮮食材和禮物，前往夜色。

    進了網(wǎng)吧，今天的生意好到爆滿，大廳里幾乎是坐滿了人，抽煙聊天打游戲的，一片烏煙瘴氣。

    蘇斂擰著眉進了儲物間，和正在彎腰搬飲料的池妄撞上。

    蘇斂疑惑道：“今天人好多，大家都不過節(jié)？”

    “估計沒人陪著，不如上網(wǎng)。”池妄笑了笑，伸手把他手上的袋子拿過去，“走，他們在天臺準(zhǔn)備?！?/br>
    蘇斂環(huán)顧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的滅火器上。

    晚上他們準(zhǔn)備炭火燒烤，那個不太吉利的預(yù)兆，也許是象征著會起火災(zāi)。

    這樣想著，他把手上的禮物塞給池妄，彎腰扛起滅火器，牢牢抱在懷里。

    沒看懂這個cao作，池妄陷入迷茫：“……….你干什么？”

    “天臺風(fēng)大，萬一起火，以備不時之需。”蘇斂把滅火器捏得死緊，一臉嚴(yán)肅。

    池妄被逗笑：“行，帶著吧。給我買了什么禮物？”

    “你自己看。”蘇斂抿了抿唇，沒太好意思直說。

    池妄把手上的東西放到一邊，拆開袋子，從里面拿出一條淺色粗棒針的圍巾，摸上去質(zhì)感良好。

    他抬手在脖子上繞了一圈，抬起下巴看人：“很舒服，好看嗎？”

    今天沒穿校服，池妄穿著一件半長的黑色大衣，內(nèi)里搭配著同色系的毛衣，配上那條圍巾，整個人看上去英俊又溫暖。

    “好看?！碧K斂微微點頭，解釋說，“我不會織，就買了一條現(xiàn)成的，你別嫌棄。”

    “不嫌棄，你送的我都喜歡?！背赝掷^他的手腕，從兜里掏出一條手鏈，干脆利落往上一扣，銀色的材質(zhì)顯得皮膚越發(fā)的白。

    他翻著手左看右看，很是滿意：“送你的?！?/br>
    蘇斂垂眼，細(xì)細(xì)的一條在手上繞了一圈，上面掛著一個小小的墜子。

    池妄伸出左手，跟他并在一起，炫耀說：“我也有?！?/br>
    “要是別人看到，這樣好嗎？”蘇斂盯著手鏈出神，看上去像是情侶同款。

    池妄收回手彎腰拎起袋子，無所謂道：“讓他們?nèi)ゲ?，我不在意?！?/br>
    到底是在過節(jié)，蘇斂沒好掃興，只是很輕地嗯了一聲。

    兩人站在儲物間聊了會兒天，然后一前一后出了網(wǎng)吧，爬上樓梯，推開鐵門，上了天臺。

    上一回來看月亮的時候昏昏沉沉的，沒太注意，這回仔細(xì)打量，才發(fā)現(xiàn)這天臺大得厲害。

    蘇斂站在門口環(huán)顧了一圈，正中央已經(jīng)生起了炭火，燒烤架準(zhǔn)備就緒，旁邊擺好了一些已經(jīng)串好的食物。

    宋嘉詞手上拎著臟兮兮的布，抬起頭說：“你、你們來啦，我差不多弄、弄干凈了?！?/br>
    “好像炭還少了點兒，你們誰去拿。”林衍半蹲在地上煽火，被飄起來的煙嗆得有些咳嗽。

    池妄兩只手還拎著東西，扭頭看向宋嘉詞：“小猴子，要不你去，臟兮兮的，正好洗個手上來吃飯?！?/br>
    “好、好的。”宋嘉詞把布卷成一團，慢吞吞地順著天臺下去。

    蘇斂把滅火器放到角落，卷起袖子，挨在顧安久旁邊幫忙串rou。

    小胖子眼睛尖得厲害，一眼瞄到那條嶄新的手鏈，夸張出聲：“哎喲，這什么東西啊，好像妄爺也有，是不是我看錯了呢?！?/br>
    “別陰陽怪氣?！碧K斂淡淡出聲，手上動作不停。

    顧安久碰了碰他的胳膊，低聲說：“我覺得吧，你們倆挺配的，真的。我們都特別開放，倆男的談戀愛也沒事兒，你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

    蘇斂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回：“我不在意?！?/br>
    “cao，不愧是酷哥，那你為什么還不答應(yīng)？”

    顧安久很是納悶：“我覺得你對妄爺也是有感覺的，不然就你那性格，碰上這么死纏爛打的，早就拳頭伺候了吧?！?/br>
    蘇斂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猶豫了幾秒，正準(zhǔn)備回答，突然樓下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破聲，隨后，一大股濃煙從樓下席卷著飄上天臺，把漸深的夜色籠罩得更是模糊不清。

    他有些震驚地抬起頭，看向半蹲在炭火前擺弄的兩人：“你們聽見了嗎？什么聲音？”

    “不知道啊，好像是什么炸了?！背赝掏涕_口，回憶道，“樓下就兩家店，一家好像是個密室逃脫，一家就我們網(wǎng)吧?！?/br>
    林衍反應(yīng)最快，猛然站起身，不發(fā)一言，快速朝著樓下狂奔過去。

    下一秒，池妄呼吸變得急促：“去看看，小猴子還在樓下，別出事了?！?/br>
    蘇斂心里一沉，跟著快步下樓，樓道昏暗，腳步連著絆了幾下，差點兒摔倒。

    今天的占卜，他一直擔(dān)心是不是自己或者池妄會出事，處處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