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自舒朝他揚揚唇。

    面前的牛排被切成大小均勻的小塊，她看向?qū)γ?，許煙川正在認(rèn)真切自己面前這份。

    她回憶起很久很久之前。

    在她剛找到星星糖，滿心歡喜地要朝他而去的時候，滂沱雨夜里，她心心念念的賭注是：

    要許煙川單獨請她吃一次牛排。

    那時候，她就只有那么單純的小愿望而已。

    “許煙川?！彼纳窬徬?，開口叫他名字。

    許煙川嘴里嚼著牛排，抬眼看她的時候，輕抬眉峰做回應(yīng)。

    他容貌沒變，依舊是眉眼俊秀的少年模樣。

    “我們——”

    她剛開口，聲音被便端上來甜品的服務(wù)員打斷。

    小小一顆金黃“檸檬”，安放在深藍(lán)色餐盤內(nèi)。

    許煙川把甜點往她面前挪了挪，“看看里面是什么？”

    然后想起她剛剛好像有話要說，他問：“你剛剛想說什么？”

    “沒事。”葉自舒輕輕搖頭，用勺子輕輕敲開“檸檬”的外層巧克力殼，這里的確不是一個適合說這件事的地方。

    葉自舒本想回家后和許煙川談，奈何許煙川一到家整個人就松懈下來，他擰著眉心，客廳冷色調(diào)燈光下，她甚至能看到他眼下的隱隱烏青。

    “舒舒我今晚不陪你了，我先去休息，你也早點睡?！弊罱B軸轉(zhuǎn)壓力很大，許煙川真的很累，他說完，沒等葉自舒回應(yīng)，便朝自己房間走去。

    葉自舒嘴里含了一整晚的話，只能咽下。

    ... ...

    眨眼便到了畢業(yè)季。

    即使是繁忙如許煙川，也不得不多次停下手中的工作，回學(xué)校處理畢業(yè)事宜。

    葉自舒也一樣，她還不止有畢業(yè)作品相關(guān)的事，工作室越來越紅火，新聘請了一位攝影師，依舊不夠。

    畢業(yè)季很多學(xué)生會拍各種類型的畢業(yè)照留念，公司運營來之后，在各個網(wǎng)絡(luò)渠道推廣她們之前的作品，吸引了不少大學(xué)生。

    而葉自舒這個時候偏偏還想去趟首都，因為她非常喜歡的日本攝影師即將來首都開展覽，如果錯過這次展覽，下次再來中國，不知道會是什么時候。

    詩尤非常支持她去，“你當(dāng)然得去了！現(xiàn)在有一個攝影師，還有我，工作室運轉(zhuǎn)是沒有問題的?！?/br>
    這個展覽葉自舒期待了太久，思考之后，她還是去了北京。

    她走之前有和許煙川提過，但許煙川大概是太忙，忘記了這回事。

    待許煙川到家看到一片漆黑的房間，心中忽然有種非常不適應(yīng)的感覺。

    他已然習(xí)慣了，每天工作之后回家，家里燈開著，她家里等他。

    接到許煙川電話的時候，葉自舒正躺在酒店的床上回味今天的展覽，所以接起電話的那瞬間，她語氣非常輕軟。

    許煙川頓了頓，因為一整天的會議，嗓音沙啞，“你怎么不在家？”

    葉自舒在床上翻了圈，“昨天早上給你說啦，我要來北京看展，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北京啦?！?/br>
    許煙川沒開燈，在隱隱月光中走向沙發(fā)，半躺下，他扯開領(lǐng)口的領(lǐng)帶，“我忘了?！?/br>
    “沒事，”床上鋪著的是今天展覽發(fā)的一張張明信片，葉自舒翻來翻去地仔細(xì)看，“你忙嘛?！?/br>
    她早已對他是否記得她的事無所謂了。

    再說最近，他們甚至都不再像情侶。

    每天都各忙各的，明明住同一屋檐下，卻只有早上和晚上偶爾見見面。

    “什么時候回來？”許煙川抬眼，窗外夜色溫柔。

    他輕輕地問。

    “有什么事嗎？”葉自舒沒在意他語氣中的情緒。

    許煙川垂眸，手里拿著的是與情人節(jié)送葉自舒的項鏈一樣的小禮盒。

    拇指一抬，小禮盒蓋子便輕巧彈開。

    盒中絨布上豎立著的，赫然是一枚剔透的鉆戒。

    拇指一按，盒蓋輕輕落回。

    許煙川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緩緩摩挲著盒子，“我很想你?！?/br>
    他說。

    ... ...

    葉自舒是第二天回來的，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過了，許煙川團(tuán)隊聚餐沒來得及接她，等許煙川到家的時候，葉自舒已經(jīng)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公司項目外測成功，所以作為老板，即使被灌酒，許煙川也都欣然接受。

    喝了很多酒的人一回來看到自己的愛人已經(jīng)在家休息，許煙川因喝酒而胃部不舒服的感覺也悉數(shù)散去，眉目暖暖。

    他輕步走到葉自舒面前，葉自舒眉頭微微擰著，嘴里喃喃著什么。

    他俯身，在她額頭落下輕吻，正要起身時忽然聽到她囈語：游戲...幾分了...

    許煙川怔了半秒，才反應(yīng)過來她的喃語。

    十分游戲，她竟然還記得。

    既然連做夢都夢到，那為什么不來問他？

    許煙川伸手將她落到頰邊的碎發(fā)拂起，那么他會告訴她，早就是十分了。

    ... ...

    一大清早的，許煙川還沒來得及告訴葉自舒他們公司項目外測成功的消息，就得知她要去赴季飛櫟的約。

    許煙川斂容，葉自舒沒空顧他情緒，她正忙著給自己化個淡妝。

    許久沒有化過妝，手上生疏了很多。

    許煙川在客廳等著，等她出房間門的時候抬腳，長腿抵住門口，攔住了她，“為什么要去？”

    漫城已入夏，她一身利落的白色連體褲裝，居然因為去見季飛櫟，還化了妝。

    許煙川想問她還記不記得，明天是他們在一起的一周年紀(jì)念日，也是他的生日。

    而他終于通過一整年的辛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也可以給她她想要的。

    而她卻非要在今天，去見一個對她有好感的男人。

    這個男人還以兼職生的身份在她身邊工作了這么久。

    他知道葉自舒工作室有個工作群，他們經(jīng)常下班了也在里面聊天，而他曾很多次都看到她對著季飛櫟發(fā)出的表情包露出笑容。

    “你看，”那時的葉自舒還把手機(jī)屏幕給他看，“這些年輕人哪里來的這么多沙雕表情包，哈哈哈哈哈而且還都這么傳神，這么適合這個時候發(fā)。”

    許煙川當(dāng)然不知道，他的手機(jī)里甚至沒有表情包。

    葉自舒腳都邁出去了，因為他的動作，她收回腳，“我為什么不能去？”

    許煙川腦海里一瞬間閃過許多理由，但他張了張嘴，“你明明知道他喜歡你?！?/br>
    醋意十足。

    “他喜歡我，我就不能和他一起吃飯嗎？”葉自舒蹙眉，他不喜歡她的時候，不是也能答應(yīng)賭注和她在一起？

    這次赴季飛櫟的約，是因為季飛櫟向她表白了，他的表白沒有別的意思，表達(dá)了過去的一段時間對她的好感，說自己馬上就大三了，知道她和許煙川在一起，自己沒有希望，只是想請她吃頓飯，然后他會開始奔向自己的前程。

    葉自舒一直都明白季飛櫟對她或許有那么一點不一樣的情愫，但他在工作室工作的期間，從未有過多表現(xiàn)、沒有打擾過她，她也通過他的工作狀態(tài)知道他是真心喜歡攝影這一行。

    在平常里與他的聊天當(dāng)中，她和詩尤都得知，他只把攝影當(dāng)愛好，這樣短暫的以兼職生的身份在喜歡的事情中度過這么長的時間，就已經(jīng)足夠了。

    葉自舒也曾喜歡過人，她知道喜歡一個不會有回應(yīng)的人是怎樣的感覺。

    也知道放棄自己喜歡的人，會有多難過。

    幸運的是，她自認(rèn)從未傷害過季飛櫟，季飛櫟的性格看起來，也不會因這段單方向的感情受多大傷害。

    她愿意去赴季飛櫟的約，是因為想給季飛櫟的這段感情，化一個完整的圈。

    “不能，”許煙川唇抿成一線，過了幾秒才說：“舒舒，我們今天能不能不要因為他吵架?！?/br>
    葉自舒并不想跟他吵架，她抬眸，許煙川眼中的醋意十分明顯。

    她拖太久了。

    如果現(xiàn)在和他提分手的事，他只會認(rèn)為是季飛櫟的原因。

    所以她現(xiàn)在愿意對他解釋：“季飛櫟是喜歡我沒錯，他也對我表白了?！?/br>
    許煙川呼吸倏然沉重。

    葉自舒閉閉眼，“他說，他以后不能再來工作室兼職了，因為他大三了，要開始考慮自己的未來，我們以后大概率也不會再見面，所以他今天想約我吃頓飯，算是對他的暗戀做一場告別。”

    “對我而言，他就是一個很乖很聽話的學(xué)弟，他喜歡過我，想以這樣我能理解的方式作告別，我尊重他的心意，所以我會去赴約。”

    她睜開眼看他，“現(xiàn)在可以讓我走了嗎？”

    許煙川喉頭微動，他沒法理解。

    他不能接受她要在他們在一起一周年紀(jì)念日的前一天去見一個對她有好感的男人。

    許煙川抵住門口的腿不動。

    他看著面前對他臉色甚至算得上不好的女人，心頭倏然浮現(xiàn)一抹類似于恐慌的情緒。

    葉自舒...為什么會在面對他的時候臉上有這種情緒？

    她明明...應(yīng)該是一直把他放在第一位的。

    正如他對她一樣。

    他想細(xì)細(xì)分辨，但很顯然現(xiàn)在不是一個好時機(jī)。

    “可不可以不去，”許煙川聲音有點啞，“他的心意，有什么重要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