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一切。

    這是他那功成身退的師父送給他的唯一忠告。

    明山公園后面一部分是松樹林，為預(yù)防山體滑坡，挨著馬路建了一堵厚實的隔離墻。

    平時也沒人打理，林中有許多野炊的痕跡，生活垃圾到處都是。

    里頭的松樹在這深冬時節(jié)最為茂密，說一聲遮天蔽日也不為過。

    李正義到達現(xiàn)場后，看到好幾個年輕刑警從樹林里跑出來，蹲到一邊大吐特吐。

    法醫(yī)張平緊隨其后，雖然沒吐，卻也是臉上泛青。

    碎尸？食人？

    莫名其妙的，李正義腦子里居然冒出這兩個想法，心砰砰跳了幾下，邁步朝著松樹林走去。

    張平勸道：“頭兒，你還是別進去了吧。”

    “怎么，里面有鬼??！”李正義哼了聲，要換作別人，他早一腳踢過去了，也就是老張，明市為數(shù)不多的老法醫(yī)，技術(shù)過硬，他才客氣。

    松樹林里，還有幾個年長的警察在忙活著。

    地面上散落著六塊尸塊，頭、胸部、雙手、雙腳，切面光滑。

    從尸塊分散部位和血液噴灑痕跡來看，事發(fā)時死者并未有掙扎跡象。

    有細碎的陽光打下來，令空中泛起幾道紅光。

    李正義目光一凝，穿戴好勘驗裝備，進入現(xiàn)場，近距離觀看紅光。

    松樹之間綁有魚線，所謂紅光，是殘留在魚線上的血跡。

    李正義閉起雙眼，“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法醫(yī)張平和第一時間到達案發(fā)地的警官黃為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我們只找到二十一個散落在地上的圖釘，和這些樹上的魚線?！?/br>
    “魚線沒有動過，等畫圖記錄，黃隊覺得這些魚線或許能給我們一些發(fā)現(xiàn)?！?/br>
    “對，這事太玄奇了，我從警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案子。地上沒有腳印留下，仿佛兇手和死者都是從天而降。死者掉下來，不偏不倚的把背部撞進了魚線網(wǎng)的正中央，主動……將自己五馬分尸？抱歉，我實在想不出別的形容詞?！?/br>
    “有些疑似他人掉落的毛發(fā)指甲，已經(jīng)送去化驗了，不過希望不大，平時會有年輕人在這約架，或是野炊?！?/br>
    “松樹上捆綁魚線的地方，有一些其它劃痕，要比魚線勒痕更粗?；蛟S兇手使用了某種測量工具，精確計算過死者從天空掉下來的角度，保證死者按照他所設(shè)想的死法死去。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想，畢竟死者從天上掉下來，嘖嘖，太匪夷所思了。”

    “現(xiàn)場勘驗只能得到部分線索，等尸檢報告和毛發(fā)指甲的檢驗報告出來后，我們會有更多發(fā)現(xiàn)的。”

    他進入明山公園的松樹林，一顆顆松樹望過去，終于找到了一個理想的作案地。

    瘦弱的他戴好橡膠手套，低下頭看了眼，平底鞋并沒有留下腳印，很好。

    他用卷尺或是激光測量筆之類的測量工具，得到松樹之間的距離，和地面到松樹頂?shù)母叨取?/br>
    魚線要綁在什么高度，綁成什么模樣，才能在全部斷裂之前，將自由落體的死者切割成六份？

    魚線并不可靠，還得使用圖釘在更高的位置建立一個加速區(qū)域，魚線一層層斷裂的同時不停彈射。

    保證到達最后一層魚線網(wǎng)時，積攢在魚線上的力量，能夠讓魚線緊繃的同時高速旋轉(zhuǎn)。

    成為切割機。

    接下來，該讓死者升天了。

    李正義猛地睜開眼，抬頭望去，風(fēng)吹動樹葉，樹葉晃動的同時帶動日光，波光粼粼。

    他對魚線的作用猜想，也不全無道理，頂尖的數(shù)學(xué)天才是有可能做到的。

    劉老實認識數(shù)學(xué)天才？還有交集？有過節(jié)？

    不可能！

    李正義看了眼地上被“五馬分尸”的老朋友，又看了看天上，嘆道：“仔細檢查，別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調(diào)派無人機，勘查一下樹頂?！?/br>
    劉老實是怎么從空中掉下來的？

    不解決這個問題，抓到兇手也定不了罪。

    這次算是碰到對手了，希望在別的地方能有所發(fā)現(xiàn)吧。

    李正義突然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眼前這個案子偵破的可能性小到他都不敢抱有希望，性質(zhì)如此惡劣，又不得不破。

    在他手上沒有進展的話，等到上頭成立專案組下來接手，那時他就該關(guān)心自己能不能正常退休了。

    “頭兒，有個事跟您匯報一下?！?/br>
    黃為民突然走過來，有些遲疑道。

    “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像什么話。”李正義說。

    黃為民面露為難，“我們排查周邊人群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吳良?！?/br>
    李正義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顧慮，很是憤怒道：“那你還等什么？把人控制起來，帶回局里審問！這么簡單的事情還要我來教你嗎？”

    “是！”黃為民站得筆直，又說道：“調(diào)查周邊監(jiān)控時，還發(fā)現(xiàn)了龍寶晶的蹤跡。”

    “龍寶晶？”李正義訝異地說道，八字眉皺成倒八字。

    他從這件殺人案里，嗅出了些特別的味道。

    第6章 蛛網(wǎng)

    百分之九十的兇手在警察破案時會回到現(xiàn)場，躲進人群里欣賞犯罪成果。王功這么想道。

    掛在腰上的對講機里傳來他師父黃為民的聲音，“一組，到附近走訪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可疑人員即時問詢。二組，找到吳良，控制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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