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吃大戶(六)
“霍崇,你可知罪?” “還請巡撫明示?!?/br> “你代人繳納稅銀,以種福為說辭??捎写耸拢俊?/br> 聽著巡撫質(zhì)問霍崇,旁邊的董知縣心中大大放松。雖然他的確聽說過霍崇用了這樣的手段,不過在看到巡撫衙門轉(zhuǎn)來的公文前,董知縣雖然厭惡,卻選擇睜只眼閉只眼。直到看了巡撫衙門的公文后,才立刻派人軟禁了霍崇。 此時董知縣看著霍崇面對指責(zé)居然沒有大驚失色,倒覺得霍崇看上去真像是吃這路的。正想著霍崇會如何應(yīng)對,就聽霍崇答道:“以后我再不敢了?!?/br> 山東巡撫李樹德不快的應(yīng)道:“真的不敢了?還是敷衍我?” 霍崇誠懇的答道:“回稟巡撫。我只是想省些口舌,就找了這么個說辭。我已經(jīng)知道錯了,以后再不會這么做?!?/br> “知道錯了就好?!崩顦涞抡f完,不快的輕哼一聲。 董知縣心中大驚。妖言惑眾在大清律里頭是可以砍頭的,沒想到李樹德只是稍微呵斥了霍崇幾句,就要放過霍崇。 是!官場上的人其實知道霍崇是急功近利,用了這么一個說辭罷了。與那幫真正搞教派的那些人完全不同。這也是這么多官員對于納稅大戶霍崇睜只眼閉只眼,就當(dāng)沒看到。 然而此時被挑明之后,只是被呵斥幾句就了事。難道霍崇有什么深厚背景么? 董知縣并不想把霍崇往死里整,雖然驚訝,也保持著沉默。就如董知縣所料,李樹德訓(xùn)斥完霍崇,就讓霍崇滾蛋?;厝蕚浣酉聛淼募{稅。 眼見可大可小的事情如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董知縣覺得真真開了眼界。 李樹德這邊發(fā)落了霍崇,又讓董知縣好好對付那幫欠稅士紳。在李樹德看來,那幫士紳比起霍崇可惡得多。霍崇做的事情雖然不對,至少他沒什么惡意。當(dāng)了這么多年官,李樹德也很清楚,霍崇的小手段其實真的很管用。 別說那些愚民愚婦,就連京城的皇子們都會找著名的陳瞎子看相算命。這事情弄到康熙都知道。 同樣,李樹德的主子康熙更清楚士紳用盡手段拖欠稅銀的事情。尤其是山東不少地方試著推行攤丁入畝,搞得地主們提高了地租之后,還大肆兼并土地。與霍崇這點小把戲相比,康熙不愿意把攤丁入畝變成國家大政,就是因為擔(dān)心攤丁入畝引發(fā)的動蕩。 霍崇是為了繳納稅銀才搞了些小把戲,如果出現(xiàn)大量的無地民夫,再遇到居心叵測的傳教之人煽動。就會是另外的局面。 既然康熙都只是要訓(xùn)斥霍崇一下,李樹德也就放過了霍崇。正想著搞點別的事情,李樹德卻停下了手。修小清河的功勞讓康熙非常滿意,李樹德想從府庫里‘借錢度日’的準備已經(jīng)水到渠成。 官員們已經(jīng)立好明目,就等李樹德決定到底要‘借多少’。 自己辛苦這么多年,終于能大撈一筆。李樹德再無心搞別的事情。就把師爺叫來商議。 師爺并沒有給李樹德一個明確數(shù)字,只是講述起李樹德同級別官員們的經(jīng)驗。因為是紹興人,師爺完全展現(xiàn)出了紹興師爺?shù)膶嵙Α?/br> 譬如康熙最信任的魏東亭魏大人,已經(jīng)從京城的國庫里借了三十萬兩銀子。譬如曹家,借的銀子至少在五十萬兩以上。譬如其他巡撫,動輒都在十五萬兩左右…… 聽完這些介紹,李樹德李巡府已經(jīng)有了決斷。既然其他巡撫在十萬到十五萬兩,自己也沒必要太出格。借的少了,那是看不起其他巡撫。借的多了,又是恃寵而驕。李樹德最后做了決定,借到十一萬五千兩銀子就夠了。 人是不可能心分二用,李巡府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借銀子上,公務(wù)自然得由其他官員承擔(dān)。譬如霍崇這件事看著不大,卻也得有始有終。 學(xué)政高大人就接到了公文,牟平縣于秀才寫狀紙誣告霍崇,總不能當(dāng)沒發(fā)生。 霍崇沒事,于秀才可就有事了。高學(xué)政看巡撫衙門那邊的意思,把這于秀才打些板子,剝奪了功名,就將此事了結(jié)。 沒想到一個沒功名的霍崇竟然能讓一名寒窗苦讀的秀才丟了官,高學(xué)政心里面著實不滿。就將于秀才提來詢問。 雖然秀才見到縣官可以不下跪,但是在府城可沒有于秀才的位置。被帶來的時候,木伽鎖鏈是一點不少。見到高學(xué)政,于秀才乖乖跪下,根本沒有他站立的余地。 聽于秀才竹筒倒豆子般將發(fā)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原本還想對于秀才有所照顧的高學(xué)政再沒了這般心思。居高臨下看著這名秀才,高學(xué)政甚至考慮是不是把打板子從十板子提升到五十板子。這于秀才的書是讀到狗肚子里頭去了么? 在準備發(fā)落之前,高學(xué)政再次試圖確認,“你既然于霍崇毫無怨恨,為何別人要你寫狀紙告霍崇,你就寫了?” 于秀才聽到這話,羞愧的低下頭。此時他萬分后悔聽了老婆的勸告,想拿捏點霍崇的把柄。然而高學(xué)政催問之下,于秀才只能把自己為了鄉(xiāng)親與霍崇理論的事情再講一遍。 說完之后,于秀才偷眼觀看,發(fā)現(xiàn)高學(xué)政的臉色更加不快。明顯不能接受于秀才的理由。 果然,就聽高學(xué)政問道:“你與霍崇理論之后,霍崇的手下并沒有繼續(xù)催逼吧?” “是。”于秀才只能如實回答。說完之后,于秀才突然感覺無比懊悔。如果當(dāng)時霍崇的手下還是蠻不講理的胡鬧就好了。那樣的話,于秀才就能把所有罪責(zé)都推到霍崇那邊。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機會了。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反抗豪強的鄉(xiāng)里正義秀才的努力明顯沒有得到高學(xué)政的認同。 低下頭的于秀才就聽到高高在上的高學(xué)政冷漠的問道:“你可還有什么要說么?” 知道自己若是說沒什么要說的,那就全然沒了機會,于秀才情急之下抬起頭說道:“學(xué)政大人,學(xué)生有事要稟報?!?/br> “說?!?/br> 此時于秀才只想著給霍崇找些罪名,再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將霍崇收容文字獄犯屬。還讓她們教書,還給她們工錢的事情講了出來。 講著講著,于秀才只覺得這就是霍崇的罪行。如果用‘種?!慕杩谧屓送侗?,是霍崇妖言惑眾的話。收容文字獄犯屬,還讓她們教書。這就是近乎造反了。 說完之后,于秀才心中又生出些期待。如果能用這事情扳倒霍崇,于秀才就可以谷底翻身。至少于秀才認為他可以谷底翻身。 高學(xué)政并沒有多問,他沉默了一陣后對差役們命道:“把他帶下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