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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仁新此時正在大堂敲著算盤,被小伙計提醒老丈人一家過來了,又是驚訝又是一臉笑意的跑了出來, “阿爹阿娘大嫂二嫂四弟四弟妹,你們怎么過來了?走,到后院去,我讓英娘做幾個好菜。嵐娘你們幾個也不要那么快回去,難得過來一趟,叫你們姑姑帶著去新市那轉轉,臨近過年,那里有不少新鮮的玩意。” 女婿在眾人面前如此給臉,陳黃氏高興得露出金牙,“別忙活,你忙你的,我們自己過去。你阿爹阿娘都在?” “阿爹在后院,阿娘出去買菜了,這會兒估計也差不多回來了。趁這天色還好,大嫂和英娘把早些時候的茶磚搬出來曬下。小顧,你帶他們進去?!敝烊市卵矍暗拇_是走不開,就讓一個小伙計帶陳家一家子進了后院。 兩家人互相見禮了,朱茶讓兒媳婦上茶,“親家,這是過來趕集?這年越發(fā)近了,這人的日子過得就是一天比一天少了。說不定啊,哪天兩腿一伸,就甚么煩惱都沒了……” 陳玉珂饒有趣味的盯著小姑姑的公公看,這人說話挺有意思的。 陳黃氏覺得英娘的這個公爹甚么都好,就是性子不大好,總愛說些讓人掃興的話。 陳家其他人和陳黃氏的想法差不多,這會兒都不大好說話,一時間整個堂屋就只聽見咕嚕喝水的聲音了。 朱茶也不見外,“親家,你哪天得空上來咱倆斟酌斟酌,我計劃去七郎山那邊買塊墓地,等我兩腿一伸了,就讓阿春和阿新把我埋到那去。地勢高,不怕水淹,視野闊,能看見整個常熟縣的風景,我拿墳墓的門口還得朝著咱家的茶肆開……” 一想到死都死了,自己門口還被個死鬼整天盯著,就算那個是自家祖宗,陳家眾人一想到那個畫面都覺得詭異得很,抖了抖。 見公爹說得越發(fā)起興了,大兒媳婦秦蓮花連忙賠笑道,“阿爹,你肯定會長命百歲。現在說這些還早咧!二嬸(跟孩子的叫法)阿爹阿娘,你們來縣里買的東西都妥當了吧?不用在咱家里吃午食的話,不如趁天色還早,早些歸去,這路上也安全不是?” 秦蓮花探頭看了一眼正眼溜溜的盯著她看的陳玉珂,“還有這么小的孩子,如果被凍著了怪可憐的。好不容易從娘胎里出來,沒活幾天就得回去了。” 陳玉珂從來沒見過這么不會說話的人,說她好心可是分明就是故意的。 “大嫂,這是詛咒我娘家不好過嗎?我阿爹阿娘阿嫂阿弟侄子侄女過來看看我,難道還吃不得我一碗飯了?公爹,你說句話??!如果真的那么的嫌棄,我還不如歸去,沒得在這礙你們朱家的眼?!?/br> 陳蘭英一時間都是唱又是哭的,噎得秦蓮花一時說不出話來,陳家人暗笑不已。 “這還沒過年了,怎么就唱起來了?” 陳玉珂循聲看過去,只見一個年過五十,一頭銀發(fā)梳得整整齊齊的老太太挎著籃子走了進來。 她眼角下垂,兩邊添上幾道皺紋,瘦長的臉上長滿老人斑,一臉不耐煩的看了一眼陳家眾人,“蓮花說得對,親家公親家母,這常熟縣雖不大,但是居不易。你們要買東西的話就趕緊過去,買完了也趕緊回去吧!地里刨食的,一年到頭能有幾個大錢,還不如好好的攢著?!?/br> 朱家老婆子認為二兒子生出外心,就是這個兒媳婦教唆的,于是將怨氣都撒在了陳家人頭上。 哐當一聲,陳黃氏將茶碗用力的放下,“親家母這話說得就不中聽了。我陳家就算是地里刨食的,但是有秀才,有布肆,有田地,有果園子,怎么都比那些靠著祖產做個小買賣的好吧?人還得往前看,這連親家都不想來往了,未免顯得人情寡淡了。” “我老婆子活了五十年,見的牛鬼蛇馬比某些人吃的鹽還多,還用得著被人指著鼻子教怎么做人?” 朱家老婆子越發(fā)來氣了,臉上的rou都抖了起來,“沒見過上人家門教別人怎么做人的。沒有殺豬匠難道我還不能吃豬rou?老二家的,你如果再這樣唱作還不如去唱經樓說唱去,好歹能掙幾個大錢,就算你全搬回娘家,我也絕對不吭一聲。就不要在我朱家的地上丟人現眼……” 英娘悻悻的站到陳黃氏的背后,陳黃氏拍了一拍她的手背,“你今天就跟阿娘回去,我養(yǎng)大的閨女,也不是拿來作踐的。人家不稀罕,阿娘稀罕?!?/br> “阿娘……”英娘為難的看著陳黃氏,不愿意就這樣走。婆母和大嫂的性子她知道,如果就這樣走了, “你不走?我走,老頭,我們走。自己犯賤,別人難道還能攔???”陳黃氏站起來,哆嗦的就往外走。 英娘嚇得連忙道,“阿娘,我走,我這就回屋子收拾衣服?!?/br> 朱茶端起茶,微瞇著眼在鼻端深深嗅了嗅,悠悠的道,“親家公你勸勸親家母,這人啊,一沖動就容易壞事,尤其是女人,一壞事后面就補不回來了。追悔莫及也是沒有用的……” “如果老二家的真的跟你們回去了,那是讓阿新休妻還是和離?亦或者是最后又灰溜溜,亦或者趾高氣揚的回來,這兩家的關系都惡化了,又何必做這些多余的動作呢!” 眾人都快要打起來了,這老頭還能如此淡定的剖析,高人!陳玉珂滿心的崇拜。 陳黃氏被噎得鬧不下去了,朱家老婆子哼了一聲坐了下來。 看著朱茶那個樣子,陳老漢咽了咽口水道,“親家,這次我們過來除了給你們拜個早年外,就是想說說英娘兩口子打量開茶肆的事。我們是想聽聽你們是甚么看法的,午食我們是吃過的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