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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脆弱得像是蝴蝶,稍微有點風浪,翅膀就斷了,她讓他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承受著算計和針對, 而自己卻毫無所覺,自詡將他保護得不錯。 當然這只是在陸遠思眼中的看法,事實上傅承禹十分樂得享受這種在陸府的日子,他和陸遠思不同,他并不能完全掌控這具身體,展鉞偶爾還是會搶奪身體的主權(quán),任由傅承禹有再多手段,也經(jīng)常被失去身體掌控權(quán)的意外搞得功虧一簣。 而展鉞謹守著“三從四德”,尤其在陸遠思一事上和傅承禹保持著截然相反的意見,這些年他指責過傅承禹無數(shù)次,但每一次,都能在涉及陸遠思時讓傅承禹占據(jù)主權(quán)。 無論如何,他們終究是有了交集,陸遠思逐漸勢大,女皇查出了傅承禹為陸遠思所做的一切,并且將消息傳給了陸遠思,隨后構(gòu)陷展鉞通敵叛國,以此牽制陸遠思,并將展鉞打入大佬。 展鉞的靈魂無法承受勞中刑罰,終于奄奄一息,傅承禹輕而易舉地拿下了身體的掌控權(quán),直到陸遠思來救他,展鉞也沒有再出現(xiàn)。 在陸家的半年里,傅承禹不用再和誰爭奪身體,也不必再理會外面的權(quán)利爭斗,每日都能看到陸遠思,而在旁人眼中,所謂的“流言蜚語”,這些并不能傷到傅承禹半分。 陸遠思有些走神,榻上的傅承禹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睛,冬日的陽光雖然不怎么暖,好在并不刺眼,所以他一眼就看見了陸遠思。 她應該是才下朝,朝服都還沒換,襯得她很精神,年輕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如果是在外人看來,甚至說得上嚴肅了。 傅承禹笑了一下,說:“將軍?!?/br> 陸遠思回過神來,“嗯”了一聲,沒說話。 “將軍在這兒坐了多久了,怎么不喊醒我?”傅承禹撐著身體想坐起來,可他在天牢中受了三年的折磨,精氣早就被耗干了,陸遠思請了京城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給他吊著命,他才撐到現(xiàn)在。 沒有知覺的雙腿重得像是鐵,傅承禹半坐起來,自己掖了被子墊在腰后,對陸遠思說:“你看起來不怎么高興,發(fā)生了什么事?” “沒什么?!标戇h思從不告訴展鉞朝堂上的事,她抹了一把臉,想要離開,卻又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停住了動作,她看向傅承禹:“展公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將軍請說?!?/br> “你……喜歡我?” 傅承禹笑起來,蒼白的臉色在陽光下像是要變成透明的:“當然?!?/br> “為什么?”陸遠思皺起眉頭,她未曾見過世間情愛,只偶爾聽過些許戲文,可那終究只是戲。 事實上陸遠思看不透展鉞,他說他心悅自己,在暗中做了許多事,那對一個男子來說算得上是離經(jīng)叛道了,可她把他接回陸府,陸遠思在他身上卻找不到丁點喜歡的影子。 父親對母親畢恭畢敬,將家中一切打理得妥帖,即便家境殷實,也每日親自為母親做羹湯,為她更衣洗漱,全心全意地依附于母親,這在外人看來是難得的恩愛夫妻,陸遠思一直認為男子的愛意便該如此。 可展鉞不是這樣的,他從不刻意討好自己,甚至很多時候,陸遠思覺得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目光卻是空洞的,展鉞不像大多數(shù)男子一般對她避之唯恐不及,也從不邀寵獻媚。 他像是陸府中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擺件,等陸遠思的視線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就回給她一個包容溫柔的笑容,他是真正的什么都不求。 可是為什么? 世上真的有無緣無故的情嗎? 傅承禹歪了歪腦袋,眼底還含著笑意,過了一會兒才說:“大概……是來生的緣分。” “這說法倒是新鮮。” 一般人糊弄旁人都是說些前世的因果,傅承禹卻說“來世”。 陸遠思有些好奇:“來世之事你如何知道?” “是啊,不知道?!?/br> 所以他不知道為何會喜歡陸遠思…… 陸遠思一頓,她突然覺得有些沒意思,這種鬼鬼神神的話,她從來都是不信的。 “展公子,你好好休息,若有事,吩咐下人即可。” 陸遠思今日有些不對勁,她已經(jīng)浪費了太多時間在展鉞身上,傅承禹也看出了她的異常,在她即將離開的時候問:“我還有多久時間?” “……最多不過一個月?!?/br> “那還能趕上過年。”傅承禹發(fā)自真心地笑起來;“將軍年底若是無事,能陪我過年嗎?” 陸遠思沒應聲,像是沒聽見傅承禹的話似的,頭也不回地離開。 如果不是因為傅承禹如今占據(jù)著這具身體,展鉞在天牢的三年就已經(jīng)死了,即便是他,也能感覺到這具還算年輕的身體里逐漸流失的生命力,傅承禹卻覺得沒什么遺憾,左右不過是一場夢,他來這里走了一遭,在陸遠思的生命力留下了痕跡,讓他們在來世相見時,她一眼就能認出自己,簡直像是命定的緣分。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遠思?!?/br> 展鉞的身體終究還是沒有撐到年底,他死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傅承禹的靈魂飄到半空,他看見陸遠思披著大雪從軍營中趕回來,在“展鉞”的尸體前站了一天。 但也僅此而已,她很快就再次趕赴邊疆,偶爾從別人口中聽到有關(guān)展鉞的消息也不會有任何表情變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