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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陸遠思第一次主動提及展鉞,她說到展鉞死后,像是咬到了舌頭,一個“死”字什么音都沒發(fā)出來。傅承禹眨了眨眼睛,忽然說:“以前也有人和我說過差不多的話?!?/br> 陸遠思笑了笑,問道:“誰?” “叢嘯,”傅承禹說:“我與他自幼相識,他總是與我說一些很奇怪的道理,他說世間之事,女子并不比男子更弱,只是世俗并未給她們機會,說三妻四妾本身對女子便是不公的,所謂三從四德、貞潔烈女都是來自男子的畏懼,因為害怕給她們出頭的機會,自己便毫無立足之地,才給她們帶上重重枷鎖,以她們的服從溫順為傲,久而久之,便連男子自己都相信,她們生來弱小、以夫為天?!?/br> “后來他又說他算個什么東西,憑什么對這個世道指手畫腳,搞得像是世人皆醉我獨醒似的,便再也不說這種話了。” 傅承禹往后退了些,認真地告訴陸遠思:“遠思,我不會讓你陷入和周玥一樣的境地的?!?/br> 陸遠思不敢說出傅承禹若是死亡,她是會和周玥一樣,還是過個幾年或者幾十年重新開始,對最親的人來說,即便是假設,死亡也是忌諱的。 但傅承禹卻明白她的意思,安撫性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陸遠思正要說話,屋子便被敲響了:“主子?!?/br> 是葉三的聲音,傅承禹已經向陸遠思介紹過這位真正藏在暗處為傅承禹辦事的人。 陸遠思輕咳了一聲,坐正了,反倒是傅承禹笑起來,說:“進來?!?/br> 房門被推開,首先進來的卻不是葉三,而是洛葉——剛才趴在窗口偷聽的就是他,聽說莫歸要圍攻清風寨的時候就準備去通風報信了,只可惜還沒跑出客棧,就被葉三抓了回來。 他這點功夫,騙騙盞茗也就算了,碰到葉三是毫無還手之力的。 陸遠思沒什么教育拖油瓶的興趣,見洛葉狠狠地瞪著自己,便道:“知道陸清為什么讓我?guī)阆律絾???/br> 知道陸遠思的身份后,洛葉對她多少不那么放肆,雖然依舊很生氣,卻沒有頂撞陸遠思,只是憤憤地扭過了頭去。 陸遠思說:“陸清多管閑事,攪和了我與承禹的計劃,便做好了暴露清風寨的準備,他把你送下山,是想給你一條活路,別辜負他的一番心意?!?/br>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四個字的讀音,聽起來便帶了些譏諷,洛葉一下子看向她,喊道:“你怎么能看著清風寨被圍?!大當家可是你的親生父親,如果不是為了你,他也不會卷進來。虧我還以為你是大當家的女兒,必定和他一樣重情重義,結果還不是貪生怕死,只顧自己活命!” 面對洛葉的指責,陸遠思沒什么反應,對傅承禹說:“回去嗎?” “方才我與盞茗談過,你要不要去見見她?” 畢竟盞茗是陸遠思的人,有些事情還是面對面地談更好,陸遠思思索片刻便答應了,對葉三道:“你也不必時時看著他,殿下身邊更需要你,回頭找個人交接一下就是?!?/br> 葉三應下了,陸遠思這才去找盞茗,洛葉見她要走,頓時急了,口不擇言地說陸遠思冷血,求她救清風寨,又說哪怕是讓自己去報信也行,可陸遠思就像是沒聽見似的離開了,洛葉被葉三按著肩膀,根本動彈不得,通紅的眼睛里都快逼出了眼淚。 “小葉子?!备党杏硗蝗缓傲怂宦?。 洛葉看向他,突然想起傅承禹比陸遠思好說話很多,他賣起乖來一點兒也不覺得突兀,飛速地給了傅承禹一個甜甜的笑:“殿下,剛才是我錯了,求求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我保證不給你們添亂,絕對不會說出你們的消息的?!?/br> 傅承禹搖了搖頭,雖然洛葉說得十分可憐,但在傅承禹面前還是太嫩了些,他說:“我和你一樣年紀的時候,也如你一般自大,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的,是非善惡就得涇渭分明,還以為自己重情重義,能看得透所有陰謀和人心,只可惜世界并不能按照我的想法走,當然也不能按照你的?!?/br> 說著傅承禹不再理會他眼中的迷茫,對葉三說:“把他交給蘇管家?!?/br> 陸遠思和傅承禹的日子過得愜意又舒適,卻總會有人不那么事如人意,譬如陸應。 嚴州又開始沒完沒了地下雨,天色早早地便暗了下來,明日便是莫歸出發(fā)圍剿清風寨的日子,雨天路滑,山路難行,清風寨又地勢險峻,大規(guī)模行軍很容易被埋伏,他們得商量出一個好法子攻上山去。 即便是剿滅不了匪徒,等瑨王失蹤的消息傳回京城,皇上怪罪下來,他也不至于全無功績,偏偏嚴辭敏至今尚未到場,這讓陸應積攢了幾天的火氣險些爆發(fā)。 “他嚴辭敏究竟在干什么?!這種緊要關頭跟我玩失蹤?” 上好的青瓷茶盞被哐當一聲磕在木幾上,莫歸大大咧咧的坐在下首,說:“不過是一個清風寨,老莫我一人足矣,嚴大人到不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說莫歸最討厭的就是磨磨唧唧的酸儒,那陸應最看不慣的就是有勇無謀的莽夫,莫歸身形魁梧又不修邊幅,在陸應看來簡直是無禮至極,他說:“莫大人已經離軍多年,怕是忘了軍中規(guī)矩,你只是一介副使,想要調動漕運使司的水軍,除了朝廷的任命文書,還得有嚴大人的印章才是名正言順?!?/br> 莫歸冷嗤了一聲,懶得和他們計較,若不是越州駐軍一個比一個慫,沒一個能拿得出手的,而此次剿匪牽扯到陸應的名聲,不是尋常的小打小鬧,否則誰能想得到莫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