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自己也要像十年前叔叔那樣，葬身火海嗎？”

    “……”

    符舟突然哽咽，視線里，秦照也迅速紅了眼。

    “如果這樣，可能就是我該得的惡報……”

    “不，你不會有惡報的?！弊畈幌胍姷角卣者@副自感罪惡的樣子，符舟緊緊抱住他，“答應(yīng)我，下次再遇見火災(zāi)，一定要鎮(zhèn)定，別的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著我，想著要拼命跑出來見我，知道嗎？”

    不等秦照回答，她先悲從中來，伏在他肩頭低低地啜泣：“如果非要說惡報，撇開那個已經(jīng)入獄的人販子，別的也該降臨在我頭上……是我間接害了叔叔……”

    “你……”秦照會意，輕推開了符舟懷抱，怔怔看著她。

    符舟努力平靜情緒，坦言：“我已經(jīng)知道我哥去找過你的事了。他跟你說了些什么，我也都知道了……秦照，你有什么想問的，我通通都告訴你?！?/br>
    她不想再和他有隔閡，一切應(yīng)當(dāng)赤誠相見。

    但秦照再度沉默了。

    他總愛像這般沉默，緊抿著唇，擠不出只言片語。可他眼里含的情緒，卻分明那么壓抑。

    符舟嘆氣：“好，如果你沒有要問的，那么我來問。”頓了頓，她強壓下一腔的沸騰，凝神屏息，“秦照，你恨我嗎？”

    秦照眼中的隱忍又加重幾分。

    “……我怎么會恨你？”

    帶著種從咽喉中擠出來的破碎感，秦照的聲音糅盡了悲愴：“符舟，我爸的死，跟你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重逢數(shù)月，符舟終于得了個答案。

    原本誠惶誠恐，擔(dān)心秦照內(nèi)心多少會含著對她的怨或恨，可現(xiàn)在親耳聽他說不恨她，她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分明還更加痛苦。

    符舟從未像此刻這樣飽受煎熬。她淚眼朦朧地抬起手，捧住秦照臉頰：“秦照，你不能把責(zé)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來。上次在A市，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這都是那個人販子作惡，并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zé)，你也沒有罪……可如果你非得自苦，不如就來恨我。秦照，我寧肯你恨我，也絕對不想看你這么糾結(jié)難過?！?/br>
    “不，符舟，你不懂?！?/br>
    不想秦照搖頭，堅決否定了符舟的話。他似是急了眼：“你根本就不知道……”可話沒說完，又戛然而止。

    俄頃，發(fā)顫的唇角咬破出血。

    秦照閉了閉眼，有些罪，終是說不出口……因為他無法承受說出口后的代價，昔日美好或許都會瞬間覆滅。他不能放手他的氧氣，也不能給符舟任何離開他的機會。

    一旦她離開，那是比要他葬身火海更惡的惡報。

    許久，秦照握住了那捧著他臉頰的溫暖的細(xì)手，苦笑：“符舟，你根本不需要報恩，我也不值得你這么對我?！?/br>
    符舟也笑：“可十年前在地下室救了我的人，就是你啊，秦照?！?/br>
    “秦照，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有多害怕，多絕望嗎？沒有你，我也許當(dāng)晚就死掉了。如果真的受辱，當(dāng)時的我不知道有沒有勇氣，活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陽升起……還好中途，你出現(xiàn)了?！?/br>
    “原本在你說我是小騙子，然后甩開我的手的時候，我真以為你見死不救，可后來在地下室，我其實聽見特別的聲音了。只是過去十年，我才知道，那是你盲杖落地的聲音?！?/br>
    “秦照，謝謝你。真的謝謝你……雖然這道謝，來晚了十年?！?/br>
    慢慢地，符舟感覺一股熱淚劃過面頰。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笑。只讓她安心的是，現(xiàn)在秦照就在她身前，握著她的手沒再放開。

    “……對不起?！?/br>
    可一個道了謝，另一個又要道歉?！艾F(xiàn)在回想起來，我恨不得掐死當(dāng)時的我自己。我，我怎么能讓那個人販子碰你呢？”早在之前符臨說出符舟就是十年前那個被拐的少女時，秦照就已經(jīng)懊悔到幾近崩潰。

    哪怕那時他看不見，光是想象，也更加惱人。

    無需說，當(dāng)時惡臭的房間里，符舟在面對人販子強來時會有多恐懼和絕望，她的衣服一定破了，頭發(fā)也一定亂了，比起曾經(jīng)在那個性癮患者家里遭受的暴行還要難堪數(shù)倍……絕境之中，她那么瘦弱，又尚未成年，遇上他，當(dāng)然要把他當(dāng)作救命的稻草。

    可他呢，儼然一只冷心冷情的惡鬼，甩開她的手，毫不猶豫撇下她離開了。

    “對不起，符舟，對不起……”陷在悔恨中無法自拔，秦照開始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符舟無奈，從他掌中抽出手，又為他擦去眼角濕潤：“傻瓜，當(dāng)時的你怎么會和現(xiàn)在的你一樣思維呢？你不需要道歉，明明兩個你，都同樣善良。秦照，你還是救了我，這就夠了。真的夠了……”

    “善良？”

    恍惚間，仿佛有什么東西壓得秦照喘不過氣。他瑟瑟抽動著雙肩，一把抱住符舟：“不，符舟，你真的不明白，我，我不配……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對我失望的。在那之前，就當(dāng)我厚顏無恥，不能放開你?！?/br>
    “為什么，我為什么會對你失望？”

    “……”

    符舟不解，又聽秦照猶自說著：“只可惜那時我是個瞎子，如果我能早些看見你，認(rèn)得你，就好了?！?/br>
    “沒關(guān)系，秦照，我看得見你，就好?！彼荒馨矒崴?，“那時你就長得好看，高高瘦瘦，氣質(zhì)獨特。你看，過去十年，我還是能認(rèn)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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