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有韶華 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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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偏偏又是真有資格去元日大朝會上磕個頭的――依那日酒樓中的鬧劇來看,他該只是在殿外磕過頭,才致今上近在眼前都識不出??稍鸂桚R也不過是個前來朝賀的外族人,也未必摸得清他與皇家究竟有幾分交情。 逢年過節(jié)百官入京朝賀時,這樣的笑話并不少見。大家都是出入朝堂的人,若見旁人過來攀關系,哪怕并不喜歡,也多半會愿結(jié)個善緣。許多善于投機取巧之人都會借此攀附權貴,倘使再善交際嘴巴甜、又碰上對方家中的主事恰是個糊涂人,趁著過年打得熱絡稀里糊涂就結(jié)了姻親的怪事也是有的。 顧鸞一個宮女都對這等令人啼笑皆非之事頗有耳聞,楚稷自也聽過不少。見扎爾齊一句句說得坦誠,毫無隱瞞之意,便笑了:“過年時京中人多,不免亂些,你與他們不熟便罷了。日后擇友還需謹慎,莫要因一時大意傷了兩國和氣?!?/br> 扎爾齊聽言面露愧悔,抱拳應道:“臣謹記?!?/br> 想了想,又吞吞吐吐道:“臣正月十六就已聽聞上元爭端,這幾日……幾日閉門不出是因……因為……” 楚稷釋然而笑:“朕知道。依你們莫格的規(guī)矩,犯下大錯閉門不出聽候發(fā)落,乃是謝罪之意,與大恒不同。你不曾來過我大恒幾次,漢語雖說得尚可,這些禮數(shù)上的事分不清也是有的,朕不怪你?!?/br> 扎爾齊聽罷微怔,啞啞抱拳:“是,皇上明鑒?!?/br> 顧鸞看向楚稷,心生詫然: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她記得上一世在尚宮局里聽說的,分明是一兩載后有游子回京重提此事,才將這等禮法之別傳開,令眾人恍然大悟。 而在那之前,他分明是真為扎爾齊的閉門不見之舉不快過的。 顧鸞一時心生困惑,繼而又有宮人入了殿,稟說有幾位重臣覲見。楚稷點頭:“朕還有事要議,你先回吧,此事不必掛心??姿聊繜o法紀秋后問斬,無關兩國和氣。” 扎爾齊松氣:“謝皇上,臣告退。” 言畢他叩拜施了大禮,就往殿外退去。顧鸞沿著內(nèi)殿一側(cè)的墻壁也往外走,拐去外殿旁的側(cè)殿中沏茶。 楚稷手邊的茶恰該換了,眼下來覲見的幾位又都是朝中重臣,她正好一并沏來,免得六尚局剛選來的幾個宮女差事不熟誤事。 過了約莫小半刻工夫,顧鸞就沏好了茶,幾位重臣也正好入了內(nèi)殿。她喚了宮女進來欲一道奉茶進去,為首的那個進來卻福身說:“大姑姑,莫格王子在殿旁等著,說請您得空時出去一趟,他有事想見您?!?/br> 顧鸞略作忖度,點頭:“那你們進去奉茶吧,我出去瞧瞧。” 言畢她就出了殿,環(huán)顧四周,扎爾齊果在西邊的拐角處等著。 顧鸞行過去,朝他福了福:“殿下?!?/br> 扎爾齊回過身,看見她,不由一怔:“……你是御前大姑姑?” 顧鸞頷首:“奴婢正是?!?/br> 扎爾齊眼中透出一股難以言述的復雜。 昨晚是楊青去見的他,楊青跟他說是“御前大姑姑”有事要囑咐他兩句。他前年入宮時曾見過柳宜,這幾日聽聞了御前的變動,也知柳宜成了誥命夫人已不在御前了,卻理所當然地以為新任的御前大姑姑該是和柳宜差不多的年紀。 也正因如此,扎爾齊認定“御前大姑姑”必定見多識廣,這才聽了楊青的勸。 目下一見,才知竟是個小姑娘,看著比他還要小幾歲。容貌姣好,黛眉星目,讓他腦海里劃過了莫格歌頌美人的歌謠。 莫格是信奉月神的,男子歌頌心愛的美人時,就夸贊她們比皎月更美。扎爾齊從前慣摸不透這樣的類比,想不通好端端的美人何故非拉去和月色一較高下。 這一瞬,他卻覺得自己懂了。 有的美人,不只能比皎月更美,還能擁有可與月神一較高下的智慧。她得是心思多通透,才能見了他的反應即刻便想到這是兩國規(guī)矩不同;又得是多心善,才會讓楊青去叮囑他這樣一個與她從未曾謀面的人。 扎爾齊一時怔忪,半晌不語,終是惹得顧鸞抬眸看他:“殿下有吩咐?” 扎爾齊驀然回神,不自在地輕咳:“不敢當……”他沉了一沉,遂端正站姿,朝她一揖,“只想同姑娘道一聲謝。若非姑娘提點,我還不知兩國之間竟有這等不同。這份好,只當在下欠姑娘的?!?/br> “殿下客氣了。”顧鸞風輕云淡地立在他面前,姿態(tài)極穩(wěn),“奴婢既在御前當差,自當為皇上分憂。大恒幅員遼闊,皇上日理萬機,已忙得很,這等原不必有的誤會自是能免則免為好。此事于殿下算是免去了些許麻煩,于我大恒亦是有益的,殿下大可不必覺得對奴婢有什么虧欠?!?/br> 一言一語,心系君主。一番話說下來,更是將大恒的利益擺在了前頭。 不卑不亢,又有幾分恰到好處的清高。 扎爾齊聽得一愣,打量她兩眼,就不禁笑起來:“姑娘不愧是御前女官,說話很厲害?!?/br> 這話若由旁人說出來,顧鸞大抵要覺得帶著嘲諷??稍鸂桚R神色坦誠,漢語發(fā)音雖不盡人意,口吻卻真誠,倒聽得她也笑了:“哪有什么厲不厲害?都是些明面上的道理罷了。目下有幾位大人覲見,奴婢還要回去聽吩咐,不好與殿下多耽擱,先告退了?!?/br> 她說罷垂眸福身,先退開半步,就轉(zhuǎn)身離開。 “……姑娘?!痹鸂桚R忽然又喚她。 她回了回頭,聽到他道:“我……我不說虧欠,但你還是幫了我。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可與我提,我也幫你!” 言罷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們莫格人,愛交朋友的!” 顧鸞抿笑:“那便多謝殿下美意?!?/br> 說著她就復又提步前行,攏著狐皮披風的一道潔白背影施施然向殿門方向移去。 扎爾齊怔怔地望著,突然覺得拿她與月神作比也不對了。 ――倘使月神化作美人下凡,就該是她這個樣子才是。 . 殿中,楚稷與幾位重臣議定了南巡之事。決意等到春日河道冰面消融就去南邊走走,尤其是去年遭了水患的河南,他必定要去看看。 此事他已琢磨許久了。 自去年大病一場之后,他一方面被種種怪夢與幻覺攪擾,不勝其煩,另一方面卻也得了些好處――許多政務他好似冥冥之中有人在告訴他該如何料理,許多不夠周到的想法也總能及時意識到不對。因此他批閱奏章越來越快,鮮少再為政務頭疼。也就有了閑暇,去琢磨些奏折以外的事情。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該親自去南邊看看。 去年著人去督辦水患,順便斬殺了幾個貪官,也算換得了一片贊譽。但他總莫名覺得事情或許并不那么簡單,那邊的官場怕是已有頑疾,只斬殺幾個小官治標不治本。 是以顧鸞回到內(nèi)殿,就聽到一句:“那便初定三月中旬離京。一應事宜,交由禮部、戶部、兵部與六尚局同辦?!?/br> 殿中的幾位朝臣起身揖道:“諾,臣等遵旨?!?/br> “皇上又要離京?”待得幾位朝臣從殿中告退,顧鸞上前詢問。 楚稷點頭:“去南邊看看。隨駕宮人你與張俊看著安排,夠用即可,不必太多,我們輕裝簡行?!?/br> “諾?!鳖欫[福身,這便要去著手安排個大概。畢竟是天子出行,再如何“輕裝簡行”也要安排妥當,總要費些工夫的。 于是她便也告了退。楚稷手里執(zhí)著本書,余光脧著往外退的顧鸞。等她徹底退出去,他斜眼看張?。骸鞍ァ!?/br> “……”張俊瞧出皇上突然神秘兮兮的,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他躬著身上前,楚稷問:“要你打聽的事,你打聽著沒有?” 第41章 籌備(“阿鸞,廿八隨朕出宮一趟...) “……”張俊一時沉默, 楚稷眉心一跳,手里的書就拍在他頭上:“這么點事,你豬腦子???” “下奴愚笨……”張俊甕聲甕氣, 心里卻在不服地揶揄――怎么怪我豬腦子呢?皇上您和顧鸞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 還不知道她喜歡什么,您才…… ――作為一個忠仆, 張俊憋住了沒再往下腹誹。 正了正色, 張俊摸索著給他出主意:“顧鸞姑娘平日都在紫宸殿當值,也沒什么別的事可做, 所以誰也說不出什么,就連與她最親近的方鸞歌也只能說些衣食上的小偏好,不好備做生辰禮。但下奴覺得,正式因她在宮中的日子一天天的都差不多, 您不妨借著生辰帶她出去走走?您看, 去年秋a您賞了她一匹馬, 她那陣子不就挺高興的?常要去找那馬兒玩。前幾日去上元燈會, 雖是當中出了孔肆一案惹得不快,可回宮的時候,下奴瞧她也是笑著的。” 這話倒給了楚稷思路。楚稷一想,好像是那么回事, 也是這么個道理。 宮里的日子, 莫說顧鸞, 就是他這個當皇帝的也時常覺得單調(diào)乏味。聽曲聽戲一類的事情做多了也膩,遠不及出宮轉(zhuǎn)一轉(zhuǎn)來得暢快。 只是若要出宮,他還需像上元節(jié)一般尋個由頭。否則若只說是為著她的生辰, 恐怕不僅六宮要矚目,她心中也要緊張。 他不想讓她緊張。他只想看她在他身邊高高興興的, 他不想成為她的煩心事。 萬幸,顧鸞的生辰是一月廿八。廿八之后再過四天便是一個大日子――二月二,龍?zhí)ь^。 龍?zhí)ь^又稱農(nóng)事節(jié),民間的農(nóng)戶都要像龍神祈福,求得一年的風調(diào)雨順。天子也要行春耕禮,還要去廟中拜一拜,以祈國泰民安,五谷豐登。 這便是離宮的現(xiàn)成由頭。 楚稷于是挑了個顧鸞不當值的日子,召來了欽天監(jiān)的人,開口便先道:“宮中祈福多是去太廟祈福,亦或是去京中的萬昌寺拜佛。但這二月二龍?zhí)ь^是為農(nóng)事,朕聽聞京郊有個龍王廟香火極旺,頗為靈驗,你們欽天監(jiān)可曾聽說過?” 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一聽就道:“臣略有耳聞。” 百姓以農(nóng)戶居多,龍王廟并不少見。京郊的那一處建在南面的山上,山下以北數(shù)里皆是農(nóng)田,自然香火既旺。 楚稷點點頭:“今年朕有意去這龍王廟拜上一拜,再順路看一看沿途百姓過得怎樣,你看如何?” 監(jiān)正聽著心想,這自是好事啊。 便一揖:“皇上圣明,臣這便與禮部的諸位同仁一同安排。” 卻聽皇帝又說:“可太廟與萬昌寺也還是要去的,又還有春耕禮,都放在二月二當日怕是來不及。朕也不想鬧得陣仗太大,攪得百姓不安。這樣吧,這龍王廟朕早幾日先去――就正月廿八吧。你們不必安排人隨駕,只替朕備好祈福用的經(jīng)文符咒便可。” 監(jiān)正直聽得心下深贊圣上體諒百姓,深深長揖:“ 諾,臣必定為皇上辦妥?!?/br> “好?!被实坫曅?,“還有樁私事,也交由你去辦?!?/br> 監(jiān)正聽得一怔,繼而喜不自勝。 為人臣子,能在公事上為君主分憂,乃是分內(nèi)之職。能有私事托付過來,才是殊榮。 又見皇帝壓音:“你近前來?!?/br> 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便躬著身上前幾步,至御案邊,在皇帝的示意下附耳過去。 聽得幾句耳語,他微微露出訝色,禁不住地與皇帝相視一望。 只見面前年輕的帝王滿眼期待地望著他:“能辦好嗎?” “……”監(jiān)正悶了一瞬,沉聲,“能?!?/br> “那就好,去吧?!?/br> . 紫宸殿后的院子里,顧鸞掐指一算,再有幾日便是生辰了。上一世里,她有大半輩子都不太在意生辰,后來到了御前與楚稷熟絡起來,他倒愿意為她備一份禮,連帶著后宮嬪妃、皇子公主們也都愿為她備上一份。 但現(xiàn)下,他好像還不知道她的生辰。 自除夕那日同賞煙花,她知曉他對她有幾分意,多少有些盼著這個生辰能有些不同??伤紒硐肴ィ植缓靡馑几f她的生辰快到了。 那聽來就像她跟他討東西一樣,她開不了口。 顧鸞為此猶疑不決了幾日,最后覺得,罷了,他既不知道,她不如告?zhèn)€假自己過去。這一世她是為著他而來,可歸根結(jié)底也是想讓自己暢快一把,便該對自己好些。不論他知不知曉她的生辰,她都得高高興興地過,不能把喜怒哀樂全系在他身上。 她想好了,等到正月廿五。只消他在正月廿五之前沒說什么,大抵就是并不知曉她的生辰了,她就在這日的晚上開口告假。 可到了廿五這日,顧鸞卻是晨起剛進殿就聽他說:“阿鸞,廿八隨朕出宮一趟?!?/br> 廿八? 她不禁心頭一喜,猜想他或是知道了。 又聽得他繼續(xù)說:“咱們?nèi)ツ线吔纪獾凝埻鯊R看看,再跑跑馬,你帶上柿子?!?/br> 這聽來著實只是去外頭消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