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有韶華 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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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若別有美好的期許,他此時一道旨意下去,跟欺壓鄰里的惡霸強搶民女又有什么分別?許多事,不是明面上做得體面就能變惡為善的。 他于是又踹了張俊一腳:“滾!別多管閑事!” 這回張俊閃開了,邊閃身邊作揖:“下奴不敢,那下奴告退,皇上早些歇著!” 殿后的院子里,顧鸞熄了燈火,躺在床上怔神。 幾只錦盒就放在枕邊,她探手就能摸到。她便不厭其煩地將它們打開了數(shù)次,一言不發(fā)地欣賞里面的首飾,覺得普天之下都沒有更好看的東西了。 可他,到底喜不喜歡她呢…… 她覺得該是喜歡的。雖然男女之間這樣精心地準備禮物不一定是情愫暗生,還有可能是知己,就像他們上一世那樣。 可這一世……這一世她覺得還是不一樣的。 他們都還年輕,相處的時間也未見得就能當(dāng)知己。那他這般費神,就該是對她有幾分意思的呀! 他卻偏偏要問她想要什么樣的如意郎君,還說若開口跟他提,或許比求漫天神佛來得容易。 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想挑個好夫婿把她嫁了! 顧鸞覺得煩得慌。但凡她沒有那么喜歡他,大概都會開口直言相問了??伤矚g他,怕極了他沒有那個意思,她一問就要惹得尷尬、繼而情分盡失。 她終是不敢賭的。 可她又想做點什么。 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讓他更喜歡她一些?喜歡到不僅想待她好,更想讓她當(dāng)妃嬪的那種? . 如此日子一轉(zhuǎn)就入了二月。二月十五,皇后順利誕育了皇長子,這與顧鸞上一世時記得的皇長子的生辰一樣。 嫡長子誕生自然舉國歡慶,二月十六皇帝就已破例為他賜了名:玄昌。 這與顧鸞印象中皇長子的名字也一樣。 但私心里,她希望皇長子的命數(shù)莫與上一世一樣。 上一世時,皇長子打從降生就被寄予厚望。宮里的孩子大多四歲開始識字,他兩歲就開始了,在之后的數(shù)十年里,讀書、騎射處處都被迫早旁人一步。 顧鸞被調(diào)到御前的時候,皇后已然故去,皇長子也已二十多歲。那時顧鸞偶爾奉旨去給皇子們送東西,總能看到皇長子挑燈夜讀,困得眼皮打架就拿冰水洗一把臉,再繼續(xù)用功。 這樣的刻苦是讓人心疼的,可上蒼無情,這就是個天資平庸的孩子,讀書時再努力也有弟弟比他出挑。待得入朝辦差,天資上的差別更將他的弱點暴露無遺。 于是再后來,楚稷終是不得不承認“嫡長子天資平平,難以承繼大統(tǒng)”。 這樣的評說若放在旁的皇子身上,大概難受一陣也就過去了,畢竟當(dāng)個閑散親王也沒什么不好。 可自幼被寄予厚望的皇長子卻受不住。 他自此心中沉郁、意志消沉,日日借酒消愁。時間一長就變得體弱多病起來,離世比顧鸞還早。 這樣的一生,莫說楚稷這個做父親的要痛心,就是顧鸞也唏噓不已。在她看來,皇長子從未做錯過什么,只因血脈太好小小年紀就背負了重擔(dān),長大之后卻又因天資不足遭了舍棄。 她是不愿看到小孩子們這樣的,更不愿看到楚稷來日為兒孫事難過。 可這終究不是她能左右的。 . 日子再一晃,就入了三月。陽春三月百花盛開,冰雪消融,春風(fēng)更暖。 圣駕在禮部擇定的吉日出宮離京,啟程南巡。先走陸路再走水路,先瞧一瞧河南的官場,再一路往江南去。 陸路幾日顛簸,顧鸞吃不香也睡不好。倒是換了水路的那天,她在甲板上立了一會兒,吹著河上的春風(fēng)忽覺胸中清爽了許多,就側(cè)首同方鸞歌商量:“一會兒我們托人撈條魚來,中午烤魚吃,好不好?” 方鸞歌剛要應(yīng)“好”,不遠處傳來笑音:“馬車上總見你吃不下東西,上了船倒有胃口了?” 這聲音二人一聽便知是誰,皆忙回身見禮。楚稷踱至面前抬了抬手,駐足看著她:“不暈船?” “奴婢家在江南,自幼時常坐船?!鳖欫[垂首回道。 楚稷身后便傳來恍悟之聲:“怪不得大恒的書中都說江南出美人!” 顧鸞抬眸,視線越過楚稷肩頭,才發(fā)現(xiàn)扎爾齊也在,便又福了一福:“殿下安好?!?/br> 扎爾齊那句夸贊,她只當(dāng)沒聽見。 楚稷側(cè)首看了扎爾齊一眼,不自禁地想起顧鸞生辰那日的事:“你們很熟?” 顧鸞欠身:“略有兩面之緣?!?/br> “大姑姑幫過臣一回。”扎爾齊抱拳,同時開口。 “……”顧鸞的面色微微一僵。 扎爾齊這句話,顯得她那句“略有兩面之緣”是在騙人。 抬眸果見楚稷眉心一跳,顧鸞略作忖度,露出淺笑:“奴婢早便說過,奴婢只是為大恒謀福罷了,算不得幫過殿下,殿下不必掛心?!?/br> 楚稷不由好奇:“怎么回事?” 扎爾齊抱拳:“上元之后因為兩國禮數(shù)不同險些惹出的那場誤會,是大姑姑托人提點了臣,臣才知該如何行事,便去了紫宸殿請罪。若沒有大姑姑明言,臣還蒙在鼓里,那誤會怕是要留上許久了?!?/br> 這是楚稷頭一回聽聞那背后的事情,很是一訝:“你還知道這些?” “……其實奴婢也不確信。”顧鸞低著頭,開始扯謊,“只是兒時在江南見過莫格的商人,隱隱聽他們提過一嘴個中不同就記住了。想著或有這般誤會,就著熟悉的宦官去殿下面前多了句嘴,沒成想真免除了些麻煩?!?/br> 楚稷神色微凝,心中的感受有些奇妙。 數(shù)月以來,他的那些夢、他偶爾所見的幻境,被他視作冥冥之中的神助。卻沒想到那日扎爾齊出乎意料的前來覲見是因為她,她忽而變得也像他的“神助”。 “數(shù)你聰明?!彼h首而笑,遂拍一拍扎爾齊的肩頭:“也快晌午了,走,我們讓船停下,釣一會兒魚。” “好!”扎爾齊爽快應(yīng)下。 此番他之所以請旨隨駕,是因父王仰慕大恒江南已久,想讓他來瞧瞧這魚米之鄉(xiāng)有沒有什么獨到之處可讓他們莫格學(xué)上一學(xué)。 在扎爾齊看來,這“學(xué)”是不太容易的,畢竟江南乃是水鄉(xiāng),而莫格以大漠戈壁為主??蛇@一路走下來的風(fēng)土人情他也覺得喜歡,事事都愿試上一試,便覺此行不虧。 更何況……還有看進心里的美人。 扎爾齊隨著楚稷向船舷邊走去,卻下意識地回頭,又望了那裊裊婷婷正福身的身影一眼。 . 釣魚之事顧鸞一竅不通,楚稷釣魚也不非得讓她服侍在側(cè),她便挑了個力氣大些的宦官過去盯著。萬一有大魚上鉤,能幫著拽上一把。 過了約莫兩刻,張俊卻尋到了她房里,跟她說:“快來,皇上傳你過去?!?/br> “哎?!鳖欫[一應(yīng),就往前頭的船艙去。這艘御船極大,單是供宮人所住的小船艙就有大大小小二十余間,天子下榻的艙室更是臥房、書房、廳堂一應(yīng)俱全。 顧鸞邁進前廳,目光一落,就見一條近兩尺長的大魚正在地上蹦q。 “是鰱魚?”她含笑拎裙,從魚身邊繞了過去,“鰱魚好,刺少rou嫩?!?/br> 楚稷正凈手,聽言笑看過來:“是啊,一會兒烤了給你吃。鸞歌那邊,讓人送條小的過去給她。” 說話間已有宦官用抄子將于抄了走,約是要直接送去膳房。 “謝皇上?!鳖欫[先福了身,又道,“奴婢也有條小的就行了,這么大哪里吃得完?” 說完,就見楚稷挑眉:“怎么,想餓著朕???朕不干!” 顧鸞一怔便明白了,這是又要一同用膳。 先前他們倒也一同用過膳,只是若說一起吃烤魚,又似乎不太一樣。 比起滿桌擺得規(guī)整的御膳,烤魚瞧著更“隨意”了不少??v使御膳房必定還會上許多涼菜搭在四周,也仍比先前少了許多正式。 顧鸞私心里自是更喜歡這樣的相處,一時便也不拘什么禮數(shù),福身就應(yīng)下來。 二人于是一道去內(nèi)室落座,約莫兩刻工夫,烤魚就端了上來。御膳房很會辦差,見烤魚夠大,縱劈成兩半,半條醬香半條麻辣。魚下又壓了許多配菜一同烤,各樣適才混合的香味溢出來,一端進船艙就讓人食指大動。 楚稷沒讓侍膳的宦官在旁邊守著,徑自執(zhí)箸,先夾了塊魚送到顧鸞碟子里。顧鸞輕聲道謝,夾起送進口中,就聽他在旁邊問:“如何?” 她品了品,笑說:“特別嫩?!?/br> . 宮中,倪玉鸞覺著自己快熬出頭了。 那主動來找上她的宮女不愧和她一樣都是想往上爬的人,果真有些門路。她不想深究那些門路是怎么來的,因為她自己走過,自知總會有些地方不干不凈。 總之,好用便好。 過去的這兩個月里,這宮女已為她弄來了許多用得上的東西。今天一點兒、明天一點兒,再借由那些“門路”送去該去的地方。 這些東西最終都是會到顧鸞房里的。其實若是可以,她現(xiàn)下便能動手取了顧鸞的性命,只可惜顧鸞好巧不巧地隨駕去了南邊,倒讓她不得不再等一等,等到顧鸞回來。 但等等也好,她可以再做些準備,將一切做到萬全。免得像那次下砒霜一樣,眼看都得手了卻因分量不夠功虧一簣。 她可以等,為著后半生的有好日子可過,這短暫的等待是值得的。 為了送顧鸞歸西,這等待也是值得的。 . 又過三日,船隊在洛陽靠了岸。御駕親臨,地方官吏自然齊至恭迎。楚稷的臉色卻并不好看,半是因個中頗有幾位姿態(tài)過于諂媚讓人心生不適,半是因他早已對此地官場心存懷疑,不免添了幾分嚴厲。 于是自碼頭到行館的這一路雖并不遠,楚稷還是將河南巡撫任文彥扣在了馬車上,絮絮地問了些話。任文彥倒也能答上來大半,可碰上答不上來的幾處就還是冒了冷汗,磕磕巴巴地謝罪,口道“微臣失職”。 不多時,馬車停在了行館門口。楚稷不再發(fā)問,目光淡然掃過面前的任文彥,冷笑一聲:“虧你日日都在洛陽城里。洛陽的許多事情,朕倒比你還熟!” 言畢他就下了馬車,任文彥獨自跪在車上又抹了把冷汗,忙也跟下車去,卻不敢再貿(mào)然上前,只得在行館前喊住顧鸞:“大姑姑,大姑姑!” 顧鸞駐足轉(zhuǎn)過身,就看任文彥那張臉上汗水涌得跟剛經(jīng)了場細雨似的。她其實大沒必要幫他,只是人堵到了跟前,讓她不得不幫他想了想。 顧鸞略作思量,就不痛不癢地寬慰道:“皇上顛簸了一路,不免煩躁一些,易生火氣,大人別慌?!?/br> 跟著又語重心長地叮囑:“大人若怕再觸怒圣顏,便什么事都別貿(mào)然去做?;噬铣鲅?,最不愿意瞧見的就是攪擾百姓,吃住上有所欠缺反倒不妨事,大人記著就好,別出差池。” 任文彥微怔,一時沉吟,顧鸞便轉(zhuǎn)身進了行館去了。 入了楚稷下榻的院子,她剛邁進臥房就見楚稷正一言不發(fā)地坐在茶榻上喝茶,端是氣還沒消。幾名宮女正在衣柜前將衣裳收拾妥當(dāng),她走過去邊幫忙邊道:“皇上別生氣。巡撫執(zhí)掌一省,不免人多事忙,有些小事記不住也是有的,所以才需下頭的知府、知縣相助。若滿省事宜他一人盡可料理,便也不需那么多官了?!?/br> 她這話原也有理,楚稷嘆了口氣,卻搖頭:“這話不錯,可此地去年剛鬧過水患,朕問他城中慈幼局有幾所、病坊有幾座,他竟答不上來。問他因水患離鄉(xiāng)的流民還有幾何,他也答得含糊。父母官不是這樣做的?!?/br> 顧鸞順著他的話想想,便也不再為任文彥多言了。 正好張俊打了簾進來:“皇上,戶部巡官狄光譽求見?!?/br> 顧鸞便與左右道:“都先退下吧,東西放著,遲些再收拾便是?!?/br> 屋中各處忙碌的宮女們無聲一福,就朝殿外退去。顧鸞也隨著要往外退,因她知道這狄光譽乃是他下密旨遣出去的官員,比圣駕早幾日離了京,一路微服而行走訪各處,就為探聽河南官場的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