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有韶華 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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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人聒噪, 話音也總有些尖刻。剛說完, 賢昭容就皺了眉:“皇上日理萬機(jī),禮部擬定的旨意送進(jìn)宮來也未必就能即刻宣下去。況且便是按規(guī)矩,新宮嬪得封也是翌日再來問安即可,怎的就急這一時半刻了?” “jiejie怎的為她說上話了?”何美人與賢昭容昔日都是從尚寢局撥來的, 自問與賢昭容還算熟絡(luò), 聽她為顧氏說話不免訝異, “jiejie誕育大公主也不過位晉昭容,還有……”何美人睇一眼唐昭儀,“昭儀娘子是江蘇巡撫送進(jìn)來的, 也不過封個昭儀,這顧氏的父親不過是個知縣, 立功能立多大的功?憑什么……” “好了!”皇后及時打斷了她的話,發(fā)沉的聲音令殿中驟然安寂。 何美人神情一栗,抬眸看過去,皇后皺眉淡脧著她:“去年河南水災(zāi),留下后患無數(shù),佳嬪的父親處置得當(dāng),這是為皇上分憂的大功,何美人你不要犯糊涂?!?/br> 何美人自知方才的話說得有些露骨,神情訕訕:“諾,臣妾失言了。” 皇后又道:“日后‘顧氏’這兩個字,也不該自你嘴里說出來的?!被屎笳f著,鳳眸稍抬了抬,凌凌劃過殿中眾人,“后宮里,和為貴?;噬险?wù)繁忙,沒精力為你們這些雞毛蒜皮的心思費(fèi)神。你們都給本宮想明白了,別打錯了主意,若不然,從前的倪氏就是個例?!?/br> 皇后雖也不過十七歲,卻有股與生俱來的氣勢,又提起倪氏,令眾人禁不住地打了個寒噤。 倪氏從前多風(fēng)光?最后卻死得那樣慘。亂棍打死之后拖出去一口薄棺葬了――聽說棺還是儀嬪給置辦的。 “都回吧?!被屎蠼K是逐了客,說著已徑自起了身,“本宮要去向太后娘娘問安了?!?/br> 眾人趕忙離席福身:“恭送皇后娘娘……”素日都能道得齊整的一句話在皇后剛才那幾句話的威懾下變得稀稀拉拉,皇后淺蹙著眉頭,搭著景云的手離了殿。鳳輦已在殿外備好,待她坐穩(wěn),便往頤寧宮去了。 嬪妃們陸陸續(xù)續(xù)退出棲鳳宮的宮門,遙望了眼鳳輦,儀嬪的目光落在賢昭容面上,抿著柔美倦懶的笑:“本宮說呢,皇上近來怎的想起常往永宜宮去了,原是沾了佳嬪的光?!?/br> 賢昭容回眸看看她,淡然含笑:“皇上記掛孩子,是以常來探望公主?!?/br> 儀嬪若有所思地又瞧了她兩眼:“那昭容可得把孩子守好了,千萬別有閃失才好。” 說罷不等賢昭容有所反應(yīng),儀嬪便從她跟前走過,上了步輦,自回葳蕤宮去。 頤寧宮里,皇后入殿問安時太后剛用完早膳,坐在茶榻上由宮人服侍著漱口?;屎笠姞?,腳下快了兩步,將茶盞接過來,親手侍奉。 “你來了。”太后抿茶漱了口,以錦帕遮著吐進(jìn)宮人端著的銅盆里?;屎筠D(zhuǎn)而又奉了下一盞來,這便是拿來喝的了。 太后喝了口茶,潤了潤嗓:“皇上剛冊了佳嬪,今日晨省,棲鳳宮挺熱鬧吧?” “嬪妃們素日難見圣顏,不免有些閑言碎語?!被屎蠛?,太后打量著她:“那你怎么想?” “臣妾覺得……”皇后怔了怔,垂眸道,“寵妃總是有的。佳嬪若能恪守宮中禮數(shù),便是自家姐妹?!?/br> “嗯?!碧簏c(diǎn)點(diǎn)頭,還算滿意,“寵妃總是有的――這話說得倒是實(shí)在。這佳嬪,從前跟著皇上來過頤寧宮,哀家也幾回,看著是個懂事的。你穩(wěn)住了,不要招惹她,為著皇上,也為著你自己的賢名。倘使她真有什么恃寵生嬌失了分寸的地方,你來回哀家便是,哀家替你做主?!?/br> 皇后聽得一怔,轉(zhuǎn)而有了幾分喜色,忙是一福:“謝太后娘娘?!?/br> 太后放出這種話來,任誰聽了都要多幾分底氣。寵妃之事于皇后而言總是有些棘手,若太后愿意出面主持公道便有所不同了。 又陪太后坐了小兩刻,皇后自頤寧宮中告了退。一位年近四十的嬤嬤進(jìn)殿來換茶,邊擱下茶盞邊道,“奴婢多句嘴,太后娘娘方才那些話……究竟是為皇后娘娘撐腰,還是為佳嬪娘娘撐腰?” “你們幾個,最近這心思是越來越精了?!碧蟮哪抗庵x瞟過去,輕笑了聲,轉(zhuǎn)而又嘆氣,“哀家誰的腰也不撐,只是怕皇后打錯了主意,鬧得大家面子上都下不來?!?/br> 身邊的嬤嬤躬身:“奴婢瞧著,皇后娘娘不是個善妒的主兒。” “是啊,她不善妒?!碧箜馕⒛?,“可她心里想要什么,闔宮里誰都瞧得出來。若有人專拿這一點(diǎn)挑佳嬪的錯去刺她,難保她不會視佳嬪為敵。到時候一邊是嫡妻、一邊是寵妃,你讓稷兒顧哪頭?哀家得把事情擋著,防患于未然?!?/br> “太后娘娘用心良苦?!眿邒叨嘤行┻駠u。 葳蕤宮,儀嬪在宮門口下了轎,因想著心事,腳下又走得有些急,過門檻時不小心一崴,“哎呦”一聲,疼出了一額頭的汗。 “娘娘小心!”盈月忙扶住她,儀嬪氣惱不已,回身踹了那門檻一腳:“人倒霉起來連這些死物件兒都來添亂!” “娘娘息怒。”盈月壓了音,“今兒個佳嬪娘娘得封,算是宮里頭有喜事的日子,娘娘這些話不好叫人聽了去?!?/br> 儀嬪定一定氣,緊咬著下唇,眉頭也死死擰著,終是惡狠狠轉(zhuǎn)身繼續(xù)往里去了。 入得殿門,儀嬪頗沒好氣地徑直入了寢殿,坐到茶榻上。殿中候命的小宮女小心翼翼地上了茶,盈月即刻揮手讓她們都退了出去,再度勸道:“娘娘,消消氣吧。旨意已下,佳嬪的事已成定局,您便是氣壞了身子也不頂用?!?/br> 儀嬪搭在榻桌上的手緊緊一攥帕子:“是本宮大意了。賢昭容平日里膽子小得不行,卻突然就不怕本宮了。大公主三天兩頭地能見著圣顏,家里上奏的事卻被皇上下旨封了個縣主就搪塞了過去……本宮竟沒想過,是有顧氏在皇上跟前吹耳旁風(fēng)!” 盈月束手束腳地立著:“欣和縣主得封,確是天恩了……” “這恩典本宮自然記著?!眱x嬪脆生生道。頓了頓,又說,“但這賢昭容是留不得了?!?/br> 在今日之前,她也想著不再惦記大公主了。她身邊有了個欣和縣主,又有娘家做倚仗,在宮里的日子總也不會差的。 但今日一看,賢昭容這是在她不知情的時候已和顧氏有了私交。 以顧氏今時今日的地位,往皇上耳朵里吹一吹風(fēng)太容易。她不得不擔(dān)心賢昭容與顧氏再深交下去,會將她從前威脅她的事和盤托出。那些話雖然都只是口頭之言,并無證據(jù),但若讓皇上在顧氏和她之間選,可想而知皇上會信顧氏。 “去打聽打聽,賢昭容若平日外出走動,都去些什么地方,與宮中的哪一位還算交好?!眱x嬪思忖著,眸光里隱隱有了幾許凜意,“再去花房和教坊打聽打聽,賢昭容有什么喜歡的花沒有,又或有沒有什么愛聽的曲子,本宮可得好好為她備上。” . 紫宸殿后,宮人們忙著為顧鸞遷宮,這樣的事顧鸞不必親自動手,就又被楚稷叫去殿里待著了。 他們原已很是習(xí)慣這樣的相處,今日卻有些不同。她在他身邊坐著,總是莫名其妙地想笑;他若看折子時不經(jīng)意地抬眼看到她,同樣也會忍不住笑意。而不論是誰先笑,另一個察覺了,也就不由自主地跟著笑起來,笑得殿中旁的宮人一頭霧水滿臉無奈。 如此一直到了晌午,二人一同用了午膳,顧鸞就道:“臣妾先回房去了,免得擾得皇上看折子都不專心。” “朕怎么不專心了?”楚稷下意識地反駁,話音未落凝神一想就沒了底氣,輕扯了下嘴角,改口,“也好,那你隨意干些什么,晚膳時回來一道用。” “好?!彼c(diǎn)點(diǎn)頭,起身一福。剛要走,又被他拉住。 她回身,他拽著她的衣袖站起來,堆著滿臉笑意:“早點(diǎn)回來也好,我可以專心看折子,不看你?!?/br>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她擁住,她覺察他稱呼間的變化,在他懷里眨眨眼,笑問:“既不看我,管我何時回來呢?” 話音未落,腰際被人一掐。顧鸞邊笑邊躲開,復(fù)又反手將他胳膊一抱:“知道啦!我去馴獸司看看柿子就回來!” 楚稷滿意地笑笑,顧鸞福了福,便告了退。 馴獸司里,因著楊青早被調(diào)去了鴻臚寺,柿子一直是楊茂在照料。如今顧鸞得封佳嬪倒讓楊茂也沾了幾分光,二人一見面,楊茂見過禮,顧鸞就聽他說:“上頭的掌事最會見風(fēng)使舵。聽聞娘娘封了嬪位,他今日隨便尋了個由頭就將下奴也升了半品,還給了賞錢?!?/br> “宮里慣是這樣子的?!鳖欫[笑嘆,想了想,又說,“你若不喜歡馴獸司,到我那里也可以。我封了嬪,身邊是要添人的?!?/br> 楊茂卻搖頭:“下奴沒在主子們跟前伺候過,怕做得不好給娘娘添麻煩,便還是留在馴獸司照顧柿子吧,左右現(xiàn)在也沒人敢欺負(fù)下奴了?!?/br> “你倒踏實(shí)。”顧鸞抿笑,“也好。但你若平時有什么需要的,大可去純熙宮找我,別因我進(jìn)了后宮就生分了。” 進(jìn)了后宮,在旁人眼里她就成了皇帝的人??捎谒?,日子總歸還是自己的。不論能與楚稷相伴同行多久,她都得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志趣才好。 人活一世,再奮不顧身地去愛一個人,也不能把喜怒哀樂全系在他一個人身上。 顧鸞便這樣在馴獸司里與楊茂說笑了半晌,又和柿子玩了一會兒。柿子近來學(xué)了不少本事,顧鸞騎著它,指哪兒就往哪兒走,遇到障礙它還知道邁過去,只是看見蘋果時就挪不開眼睛,楊茂端著一小籃子蘋果一從房里出來,柿子轉(zhuǎn)頭就朝他去了。 “怎么就這樣愛吃蘋果呢!”顧鸞沒辦法,只好下了馬來。她抬手去揉柿子的馬鬃,柿子好似也有些不好意思,大腦袋蹭了蹭她。她俯身從籃中揀出一個蘋果,柿子叼過去,吭哧吭哧咬得清脆,周遭一股子蘋果香。 “饞死了,哪天若不給它吃,它還賭氣呢,專拿屁股對著人,哄都沒用?!睏蠲矑艘粋€來喂它,柿子咔哧咔哧吃得很香。 待得這七八個蘋果喂完,顧鸞瞧了瞧天色,就回了紫宸殿去。 這一下午她不在,楚稷看折子的確還算專心,只是偶爾會想跟她說話,抬頭才想起她扔下他出去玩了,只好悻悻地把話咽回去。 好在這其中也沒什么非說不可的要事,多是些心血來潮的趣聞。等顧鸞回來的時候,他都想不起方才想說的都有什么了,只伸手將她一拉,令她在桌邊的繡墩上坐下,一手攥著她的手,一手拿著折子繼續(xù)讀。 她在身邊就怎樣都好。 楚稷又批完三五本奏章,就讓張俊去傳了膳。顧鸞自是被他扣在殿里一起用的,臨近用完的時候,尚寢局的人捧著綠頭牌到了殿外候命,殿外自有小宦官入得殿中,先壓音與張俊稟了話。張俊就先踱了出去,垂眸看看那方檀木盤上的牌子,輕笑:“沒點(diǎn)兒眼色?!?/br> 端著綠頭牌的宦官不敢吭聲,但見張俊將牌子一換,原放在正當(dāng)中的“舒嬪”往旁邊挪了挪,不那么居中的“佳嬪”被放到了正中央。 “進(jìn)去吧?!睆埧⊥钪幸粧?,那宦官躬了躬身:“謝公公提點(diǎn)。” 不多時,這宦官入了寢殿。 二人猶自坐在膳桌邊,顧鸞聞得身后傳來一句“請皇上翻牌子”,突然紅了臉頰,視線驀地低下去,盯著衣衫上的繡花,動都不動一下。 滿屋宮人不自覺地屏息,不乏有人已在心里悄無聲息地?cái)?shù)起了皇上已有多少時日沒翻過牌子,不由得暗嘆一聲:今日綠頭牌可算又有用武之地了。 楚稷的目光落在那一塊塊狹長的牌子上,不經(jīng)意地掃見顧鸞的神情,卻忽而起了頑意:“許久不見何美人了。” 話音未落,顧鸞愕然抬頭。 四目相對,她迎上一雙笑眼,接著,那份笑意一下子綻開:“哈哈哈哈!”楚稷自覺惡作劇得逞,笑到拍桌子。她頓時回過神,眼中的錯愕變成怒意,狠狠瞪他,他又忙連聲道:“別生氣別生氣!”繼而伸手,將寫著“佳嬪”的那塊牌子翻了過去。 尚寢局遣來的宦官端著托盤疾步告退,顧鸞猶是嗔怒地輕哼了聲,才站起身:“臣妾沐浴去了!”言罷草草一福,轉(zhuǎn)身就走。 楚稷眼睫輕垂,自顧自又笑了會兒,便也去沐浴更衣。這樣的事于男人而言原就比女兒家要快上不少,于是楚稷回到寢殿時顧鸞也還沒在房中。 他徑自上床先躺了會兒,不多時,顧鸞終于穿著寢衣回到殿中來,半濕的長發(fā)披在身后,將身姿勾勒得愈發(fā)綽約。他坐起身含笑看著,見她坐到妝臺前去繼續(xù)擦頭發(fā),便下了床,揮手摒開了宮女。 顧鸞從鏡中看著他,看著他手執(zhí)潔白的錦帕,一點(diǎn)點(diǎn)幫她將長發(fā)擦干,她這才知道原來擦個頭發(fā)都能這樣的曖昧。他一縷縷地擦過她的頭發(fā),每一下都令她心中怦然,好似有一小團(tuán)蜜蘊(yùn)在心中,在他的動作之間,這團(tuán)蜜循循地延展開來,浸透整個心房。 待擦得差不多了,他俯下身來將她圈住,側(cè)頰與她貼著,從鏡中看著她:“阿鸞,你怕不怕?” 她自知他指的是什么,神情緊了緊,雙頰發(fā)燙,低語呢喃:“有一點(diǎn)兒?!?/br> “別怕?!彼吐暎鞂⑺驒M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床榻。 滿殿的宮人早已無聲地退了出去,他將她放在床上,咫尺之遙,凝望半晌。 他總是覺得她很好看,又每一日都覺得她更好看了些。他不自覺地笑了,手將她鬢角的長發(fā)撩到耳際,俯身深吻下去。 這是一記癡纏的吻,壓抑已久的忍耐在這一刻爆發(fā)。她只覺他的唇舌還與她糾纏著,手已摸索著探向了她的裙帶,不多時就感腰際一松。 自此為始,芙蓉帳暖。顧鸞上一世從不曾嘗過這樣的甜頭,只聽人說過。有人說痛苦得很,不堪言述,也有人沉溺于此,夜夜笙歌。 經(jīng)此一試她才知,這樣的事真是食髓知味。 她被他撩撥,覺得周身都熱,熱出一身的汗,心卻仿佛置于云端,飄飄欲仙,醉生夢死。他的手劃過她的每一寸肌膚,激起一重又一重的酥癢。 偏他還要進(jìn)一步地招惹她,身子不停,手上也輕攏慢捻抹復(fù)挑地一再惹她。憑她再如何矜持,嗓中也克制不住地發(fā)了聲,落在耳中,她自己聽著只覺無地自容,他卻笑了。 伴著一聲笑音,他的吻又落下來。 . 如此一直到了子夜,寢殿中才安靜下來。顧鸞躺在楚稷臂彎里,累得睜不開眼,感覺他在她耳際吻了一吻,又聽到他問:“還怕么?” 她沒力氣說話,就搖了搖頭,他低笑一聲:“睡吧,明日晚些再起。”言畢便給她攏了攏被子,又在被中將她摟住。 顧鸞筋疲力竭,很快熟睡過去,楚稷亦同樣墜入夢鄉(xiāng)。夢中畫面初時混沌,很快變得無比清晰,一幕幕地自他眼前晃過,他看到自己與皇后并不恩愛,看到寵妃間的爾虞我詐,看到兒子與他疏遠(yuǎn)……不知不覺中,他竟連一個能交心的人都沒有了。 直到有一天,御前的掌事女官又換了一任。她走進(jìn)殿來,神情恭肅地向他下拜。 他說:“你從前是尚宮女官,朕知道你?!?/br> “阿鸞……”楚稷夢中囈語出聲,一股冷汗自額上沁出。夢中的畫面那般真實(shí),令他即便睡著,也意識到了些什么。 睡夢中,她走向他。他們一起說笑、一同避雨,他在她生病時去探過病,她也在他生病時急得哭出來過。他不知她是什么時候走進(jìn)他的心的,卻禁不住地深陷其中。他什么都可以說給她聽,在一切他需要她的時候她都在,好像日子就該是那個樣子,好像日子從來都是那個樣子。 可后來,她先一步離開了。 他走進(jìn)靈堂,手扶在她的棺木上,那種久違的孤寂再度席卷而來,又似乎比當(dāng)年更濃烈一些。他突然很后悔,也說不清是在后悔些什么,只是有那么一份感情,好像從未抓住過,就已經(jīng)離他而去了。 人生的最后幾載,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熬過去的,好像每一日都過得渾渾噩噩。 直至一個冬日,他突然又見到了她。她還是他記憶中的樣子,兩鬢斑白,皺紋不少,溫溫和和地坐在那里,含著笑,卻不說話。 他耳邊響起了哭聲,許多哭聲。他顧不上細(xì)聽,趔趄著向她走去:“阿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