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身，她仍不安地望著他。他想起幾個(gè)月前茉爾玟在宮中時(shí)她也睡得不好的事，拇指撫過她的淚痕，語出嘲諷：“醋包。”

    顧鸞低下頭：“我錯(cuò)了?！?/br>
    “你是錯(cuò)了。”他淡聲。

    她薄唇抿住，不吭氣了。

    他往她跟前挪了挪，手環(huán)在她腰上：“打這種主意，你倒先問問我啊。還氣得自己哭……次次都?xì)獾米约嚎蓿∧銥槲叶紱]哭過，為這些不相干的人哭？”

    “我這明明就是為你哭的！”她出言爭辯，他輕哂：“我可不認(rèn)，我又沒欺負(fù)你。上次給茉爾玟想封號(hào)還能算我沒說清楚，這回分明就是你自己瞎想！”

    “你就是盯著她看了許久！”顧鸞再辯。帶著幾分賭氣，貝齒輕咬，“又不是我一個(gè)人這么想……”

    楚稷因后一句話而虛了一下，轉(zhuǎn)瞬又找回了底氣。

    “她們不清楚我，你還不清楚？”

    他問得理直氣壯。

    “我……”顧鸞被懟得接不上來，盯著他啞了半晌，突然生了氣。

    ――她懷著身孕，他盯著別人看，就算是誤會(huì)，她也難過兩天了！

    他反倒來怪他！

    她忽地不想理他，秀眉皺起，瞪他一眼，氣呼呼地翻過身去。

    楚稷挑眉，看著她忿忿的背影，暗自嘖嘴。

    怪不得太醫(yī)總說什么“孕中多思”，原來是這樣的。

    還是得哄啊。

    顧鸞閉著眼，心里委屈著，忽覺腰間被人環(huán)住，他從身后貼過來：“阿鸞?！?/br>
    他口吻中帶著笑。

    “別生氣了?！彼麥?zé)岬臍庀⒂|在她頸間，話說完，薄唇也落在她頸間，“我盯著她看，只因高興茉爾玟在京中過得還不錯(cuò)。但這事還是算我錯(cuò)了，好不好？下回不論有什么緣故，但凡她是個(gè)女的，我就不看?！?/br>
    “……”顧鸞努力繃著，還是沒繃住，撲哧笑出來。

    她翻回身來，但他沒動(dòng)，仍緊摟著她。她這般一翻過來二人就離得極近，幾是臉對(duì)臉了。

    她就這么近近地瞪一瞪他：“你又胡說八道，讓旁人聽了去，更要罵我妖妃禍國?！?/br>
    “我又不說給旁人聽?！彼麥啿辉谝獾剌p扯嘴角，身子又向前挪了些，把她按進(jìn)懷里，“不生氣了?。　?/br>
    “嗯?！彼谒麘牙飸?yīng)得挺悶，剛應(yīng)完就禁不住地打了個(gè)哈欠。

    “睡吧?！背⒈凰龓У靡泊蛄藗€(gè)哈欠，便這樣相擁著睡了。

    她先一步睡熟，他聽著她平穩(wěn)的呼吸聲睜眼看看她，復(fù)又安然闔目，將她摟好。

    莫名回想起她適才瞎吃醋的樣子，他忍不住地?zé)o聲而笑。

    其實(shí)她的擔(dān)憂很有道理。若是放在前世，嬪妃有孕好生安胎，他去找別人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可是這一世，他是為她而來的。

    他經(jīng)歷過那么孤寂的晚年、那么彷徨的臨終，與那些相比，懷胎十月的等待算得了什么？他能日日看著她就很滿足。

    只是，他沒辦法跟她說。

    .

    棲鳳宮，皇后一如既往地給在臨睡前給皇長子念了半個(gè)時(shí)辰的詩詞?；书L子多會(huì)聽著聽著就睡過去，她仍堅(jiān)持讀夠時(shí)間才放下書，回到寢殿。

    入了寢殿，皇后抬起頭，偌大的寢殿華麗沉寂，讓她一時(shí)怔忪。

    這怔忪來得莫名，她好生想了想才遲鈍地發(fā)覺，原是因殿里少了個(gè)人。

    昨日是年初一，前天除夕，皇帝都在。她雖因在全心照顧皇長子夜里常要起來而無心與他共寢，但臨睡前哪怕只因客氣也總會(huì)過來與他說幾句話。

    今日冷不丁地見他沒在，她竟已有些不適應(yīng)。

    皇后沉了沉，沒說什么。徑自行至妝臺(tái)前落座，自有宮女上前為她卸去珠釵。

    坐了一會(huì)兒，她還是忍不住地問了出來：“皇上今日在哪兒？”

    身后的宮女一愣，看向景云，景云欠了欠身：“想是又去佳妃娘娘處了?！?/br>
    薄唇微抿，皇后無聲地吁了口氣。

    是啊，佳妃。

    她問都不必問，早該知道他是去了佳妃那里。

    她不知道佳妃究竟有什么好，讓他這樣鬼迷心竅，哪怕有著身孕不能侍駕，他都要陪著她。

    身為皇后，她不會(huì)嫉妒。

    只是心里有些不平。

    .

    翌日，楚稷雖還要見幾位宗親，卻到底沒了早朝，不必起得太早。他和顧鸞就都多睡了一會(huì)兒，在陽光灑進(jìn)來時(shí)才悠悠轉(zhuǎn)醒。

    他抬起眼皮看了下她，見她也醒了，就翻身將她抱住，闔目懶洋洋地扯了個(gè)哈欠：“真想這樣跟你躺上一天?！?/br>
    懷里傳來她的笑音，顧鸞抬手撫一撫他的臉，大有安撫之意：“明天。你不是說明天就沒事了？我跟你在殿里躺上一天?！?/br>
    “好。”他笑起來，眼睛復(fù)又睜開，欣賞她一會(huì)兒，打起精神起床。

    聞得聲響，殿外的宮人們魚貫而入。顧鸞也起來了，自去漱了口，洗臉時(shí)忽地被從背后擁住。

    她身子一傾，險(xiǎn)些直接栽到銅盆里，趕忙站穩(wěn)了，感覺他的雙臂環(huán)在她腰間，側(cè)頰帶著貪戀之意蹭在她的肩上。

    衣料在他的摩挲下令她發(fā)癢，她笑兩聲，反手推他：“干什么，這么困嗎？”

    “不困，跟你待會(huì)兒?！彼?。

    顧鸞從燕歌手里拿過帕子匆匆擦凈臉，想著還要梳妝，一步步地往妝臺(tái)挪去：“松手呀！”

    他不松，就這么圈著她跟著她走。顧鸞從鏡子里看到他的樣子，繃不住地又笑：“別鬧啦，這么多宮人呢……”

    目光所及之處，宮人們都低著眼不敢抬。

    楚稷不管，下巴抵著她的肩，眼睛閉著。直至離妝臺(tái)近在咫尺，她想坐下就又推了推他，他才睜開眼睛。

    他從鏡子里看看她，就勢在她臉上一啜：“好生歇著，若沒事做我找人來陪你，你不許瞎想了。”

    “不會(huì)了。”顧鸞訕訕低頭，“今日早些過來，好嗎？”

    “好?！彼咝ΓK于放開了她，讓她落座梳妝。

    女子發(fā)髻繁瑣，他又有事要忙，便在她梳妝到一半時(shí)先傳了膳。草草用了幾口，又往她嘴里塞了個(gè)小籠包，就先趕去紫宸殿了。

    顧鸞梳完妝也用了膳，而后就鉆進(jìn)了小廚房，打算動(dòng)手煲個(gè)湯給他。

    她原本也不太下廚，有孕之后更懶得動(dòng)。偶爾想下廚了，還得挑他不在的時(shí)候，不然他總興致勃勃地想來幫她，又常因?yàn)椴欢吹菇o她添亂。

    然而這湯一煲上便少說也要一個(gè)時(shí)辰才能好喝。楚稷卻不到半個(gè)時(shí)辰就忙完了，回到純熙宮見她不在殿里，問過燕歌，十分自覺地往小廚房尋來。

    顧鸞原坐在灶邊愣著神，無聊地在數(shù)灶上的筐里放了多少個(gè)香菇。看到一抹玄色晃進(jìn)來便精神一振，開口就道：“你別過來啊！”

    楚稷頓住腳，擰眉：“這么嫌棄我？”

    顧鸞微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站起身走向他：“看鍋的事交給宮人就是了！”邊說邊將他往外推，“我們回去歇著?！?/br>
    “……”楚稷淡淡瞟著她，腹誹她連遮掩都不認(rèn)真，還是由著她往正殿去了。

    剛至殿門口，有宦官疾步從宮門處趕來，見二人正要進(jìn)殿，腳下更加快了幾步：“啟稟皇上。”

    楚稷回過頭，那宦官駐足一揖：“賢昭容醒了，想見佳妃娘娘?！?/br>
    第76章 公主周歲(“你如今是看佳妃愈發(fā)順眼...)

    “真的？！”顧鸞大喜。

    賢昭容昏迷了這些日子, 不免讓人擔(dān)憂，以致遐想。顧鸞也胡思亂想過她會(huì)不會(huì)醒不過來了，又因上一世二人也算相熟, 這份憂思直令她悲從中來。

    現(xiàn)下聽聞她醒了, 顧鸞整個(gè)人都一身輕松，攥住楚稷的衣袖：“同去看看？”

    “好。”楚稷頷首。二人就一道離了純熙宮, 往永宜宮去。

    永宜宮里也正熱鬧著。賢昭容昏迷已久, 雖說帝后都頗為關(guān)照，但因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醒, 宮人們都瞧不見什么前程。如今她醒了，宮人們就又有了盼頭，人人臉上都一團(tuán)喜氣，歡欣溢于言表。

    思荷軒的堂屋里, 太醫(yī)院院判王之實(shí)溢于言表。

    醒了就好, 醒了就算他沒釀成大禍。

    不多時(shí), 圣駕到了。外頭一片問安聲, 賢昭容精力尚虛，沒有細(xì)聽。但聞熟悉的女聲一響：“昭容。”她神思一顫，慌忙看過去，掙扎著就要下床：“佳嬪娘娘……”

    “好好躺著！”顧鸞忙快走了兩步將她擋在床上, 燕歌在旁含著笑說：“昭容娘子昏睡了好些日子, 我們娘子如今是佳妃了。”

    “佳妃娘娘。”賢昭容即刻改了口, 雖被顧鸞擋著，仍頷了頷首以示恭敬。

    顧鸞在床邊落坐下來，賢昭容的神情有些緊張：“臣妾有話跟娘娘說……”

    然而下一瞬, 她眼底一栗，猛地閉了口。

    楚稷走進(jìn)屋來, 睇著顧鸞，滿目無奈：“跑什么跑，有著身孕也不怕摔著。”

    “臣妾小心著呢?！鳖欫[回了句嘴便轉(zhuǎn)回臉，握住賢昭容的手，“昭容有什么話？說吧。”

    “臣妾……”賢昭容噎了噎，望著顧鸞，又看一眼楚稷。她到底還是怕他的，想私下跟顧鸞說話又不敢請他走，便無措地低下頭，局促不安。

    楚稷看出端倪，一哂：“你們先說說話，朕見見太醫(yī)?！?/br>
    言畢他便轉(zhuǎn)身離開。賢昭容神色一松，等他出了屋，急切道：“佳妃娘娘，儀嬪……儀嬪想害臣妾！她想害臣妾！臣妾好好的在竹園，那匹馬說沖就沖了過來！她……她身邊的盈月趁臣妾害怕抱走了大公主，馬就闖過來了，臣妾避也避不過……”

    她說得激動(dòng)，一連串的話說出來，顧鸞都插不上話。

    待最后一句說出，賢昭容就哭了出來。約是怕驚擾皇帝，她捂住了嘴，卻掩不住滿目的驚恐。

    “好了?！鳖欫[撫著她的后背給她順氣，“你昏迷的時(shí)日久了，事情早已查明。儀嬪已廢位賜死，你別害怕了。”

    賢昭容心驚，哭聲輒止，臉上猶掛著淚珠，滿目不信：“什……什么？”

    “善有善報(bào)，惡有惡報(bào)。儀嬪和那個(gè)盈月，都死了?！鳖欫[看著她，眼中多有憐憫，“她身邊的宮人什么都招了。你也是……就為一張御賜的福字，怎的就讓她威脅到了那個(gè)地步？”

    此言一出，賢昭容背后沁出一層涼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