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有韶華 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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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恍如隔世”,是確確實(shí)實(shí)地隔了一世。 上一世年幼的時候,她最愛在夏日里撒嬌耍賴地把父親從房里推出去,好自己霸占半張床,跟母親一起午睡。那段時光是愜意的,后來進(jìn)宮的時日久了,事情多起來,她就好像忘了這些。直到晚年時,閑來無事又鬼使神差地記起,心下常一陣唏噓。 顧夫人看著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沉吟了會兒:“太醫(yī)真說你胎像好?” “真的呀?!鳖欫[淺怔,“怎么了?” “我瞧著你這肚子……總覺得比尋常七八個月的身孕要大些。方才坐著說話還不太明顯,躺下就看得更分明了?!鳖櫡蛉诉呎f邊翻過身,面朝著她,露出憂色,“我知道宮里吃得好,孩子大些也應(yīng)當(dāng)?shù)摹5蓜e弄得個胎大難生,那你可就要遭罪了?!?/br> 其實(shí)不止是遭罪。顧夫人怕嚇著她,話說得委婉了許多――倘使真是“胎大難生”,丟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數(shù)。 略作沉吟,顧夫人又問:“產(chǎn)婆可都備妥了?” “備妥了?!鳖欫[點(diǎn)點(diǎn)頭,“御前的張公公去挑的人,皇上又親自將典籍過目了一遍。都是家世清白可靠的,您放心。” 顧夫人猶自遲疑了片刻,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就好……” 椒房殿里,皇后原也有心睡上一覺以解連日顛簸的疲乏,聽宮人進(jìn)來稟了話卻睡不著了,沉著臉坐在茶榻邊,一語不發(fā)地喝了半晌的茶。 景云立在旁邊,腹稿打了許多遍,才敢不疼不癢地勸上一句:“娘家人進(jìn)宮來陪產(chǎn),原就是有例可循的。佳妃的爹娘雖身在河南,離得遠(yuǎn)些,但既是受詔而來便也不算壞了規(guī)矩?!?/br> 可皇后說:“這個本宮也知道?!?/br> 景云滯了滯:“那您又何必不高興呢?” 皇后黛眉淺皺:“佳妃是御前出來的人,行事素來是有分寸的,宮里的事她都看得明白。本宮懷著永昌的時候,為做后宮表率,沒有大費(fèi)周章地讓母親進(jìn)宮,便是賢昭儀也看懂了,只字未提讓娘家人進(jìn)宮之事。如今,佳妃反倒不懂了?” 景云一愣,不料皇后會挑佳妃這個錯處。 略作思忖,她只得順著皇后的話說:“佳妃娘娘是該懂的。可也或許……是私心占了上峰,實(shí)在思念家人便顧不得那許多,就還是讓顧夫人進(jìn)來了?” 皇后的臉色仍不太好看,又抿了口茶,重重緩了一息:“但愿如此吧?!?/br> 倘若真如景云所言,她便不會跟佳妃計(jì)較。一入宮門深似海,思念家人終不是什么錯處,佳妃又有著身孕,她身為皇后也該照顧有孕嬪妃的心思。 但她只怕佳妃是有意耀武揚(yáng)威。 近來她總是這樣緊張,從前不曾有過的刻薄時不時地涌出開,止也止不住。 經(jīng)過幾次之后她就慢慢地懂了,嫡妻與寵妾就是難以相處的。即便她無意爭寵,卻擋不住寵妃想與她分庭抗禮。 . 一個下午在愜意中過得很快,顧鸞與母親一起在清心苑附近走了走,回來后又帶母親去瞧了瞧柿子。 清心苑里也是先一步為柿子砌了馬棚的,它卻自在慣了,到了陌生的地方也不愛在馬棚里待著,就慢悠悠地繞著后院溜達(dá),熟悉新的“領(lǐng)地”。 顧鸞帶著母親去找它的時候,它正悠閑地在后院的湖邊飲水,頑皮起來一頭扎進(jìn)瀑布,鬃毛都被打得濕漉漉地,它又飛速一抖,甩得水珠四濺。 “柿子!”顧鸞喚它,它轉(zhuǎn)過臉,視線定在旁邊的陌生人身上,認(rèn)真地看了看。 接著,它好像很快認(rèn)定了顧夫人是“自己人”,踏著小碎步一顛一顛地跑到顧夫人跟前,二話不說就把濕漉漉地大腦袋往顧夫人懷里拱。 “哎喲!”顧夫人嚇得一躲,發(fā)覺它只是在耍賴就笑了,伸手揉它的毛,“這馬怎么……怎么……” 怎么養(yǎng)得跟狗似的! 顧鸞看著柿子發(fā)笑,抬眼間看到一道人影在假山邊探頭探腦,認(rèn)出是張俊,就跟母親說:“張公公來了,您等一會兒,我去問問他什么事?!?/br> “你去吧?!鳖櫡蛉诵Φ溃欫[朝張俊走去,行至近前,張俊一揖:“娘娘安好?;噬喜钕屡珌韱枂?,他晚上若要來用膳,可方便么?” 張俊邊說邊遙遙地掃了眼顧夫人。顧鸞自知為何有此一問,想了想,面露愧疚:“你跟皇上說,我今晚再跟母親用個膳,讓他晚些過來吧……” “好?!睆埧∫灰?,這就告了退。又過一個多時辰便是用晚膳的時間,顧鸞傳了膳和母親一起用,清心苑中的膳桌是四方的,靠在窗邊,從窗戶望出去正好是后院。顧鸞無意中往窗外一瞧,一眼看到柿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嗤地笑了聲:“別耍賴,一會兒拿蘋果給你吃?!?/br> 柿子好像聽懂了,轉(zhuǎn)過頭來看她一眼,馬蹄往天上蹬一蹬,很高興的模樣。 是以用完晚膳母女二人又一道去喂馬,柿子簡直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在討好顧夫人,惹得顧夫人看著它就繃不住地總想笑。 不知不覺,夕陽西斜,兩人一馬在后院的廊下乘著涼,張俊又來了。 這回顧鸞沒能提前看見他,他便直接上了前:“娘娘、夫人?!?/br> 二人皆回過頭,顧夫人淺怔:“公公有事?” “這個……”張俊朝顧鸞一揖,神色稍有些不自然,“皇上說……他想過來跟您用個宵夜,行嗎?” “……”顧夫人看向女兒,神色間多有些詫異。顧鸞面色緊繃,也不好跟她解釋他們兩個素日有多黏糊,就跟張俊說:“那我去清涼殿吧?!?/br> “不必了不必了!”張俊連連擺手,“皇上專門吩咐了,讓您好生歇息。若您方便他就過來,不方便就罷了。” 顧夫人復(fù)雜的神色在二人間一蕩:“皇上這是怕臣婦不自在?!闭f著就朝顧鸞欠了欠身,“時候也不早了,臣婦便先回房歇息,娘娘也早些歇著?!?/br> “娘……”不等顧鸞把話說出來,張俊就笑容滿面地一揖:“謝夫人體諒!” “公公客氣了?!鳖櫡蛉诉呎f邊擺擺手,就徑自回了前院的廂房,顧鸞看向張俊,壓著音抱怨:“他干什么呀!” 張俊盯著地:“皇上說他鮮少這么成日地見不著您?!?/br> 顧鸞:“晌午到行宮時不是還說了話!” “那也就說了那么兩句話?!睆埧〕冻蹲旖牵焓?,“下奴扶您回屋坐著,再請皇上過來?” “……”顧鸞無奈地看他一眼,“我這兒有燕歌,你去吧?!?/br> “諾?!睆埧¢L揖告退,飛快地往清涼殿奔去。 過了不足兩刻,楚稷就到了。顧鸞估量了一下從清涼殿過來的距離,心知他走得急,忙將案頭的冰鎮(zhèn)酸梅湯端給他:“哪有這么急,弄得跟幾年沒見了似的?!?/br> 楚稷飲了口酸梅湯,不滿地挑眉:“見了你娘就不要我了?” “這叫什么話!”顧鸞瞪他,瞪完就憋不住地笑了,拉著他的手去落座。 二人一道用了宵夜,沐浴之后躺到床上,楚稷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聲不吭地靠近,把她摟住。 顧鸞斜眼瞅瞅他:“好熱?!?/br> 他閉著眼,裝沒聽到。 她稍稍湊了湊,親他一下:“我這不是剛見到我娘一天嘛,又沒真忘了你。” 楚稷眉宇深鎖:“算來你娘還要在宮里待上月余,唉……”他長聲嘆息,“我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噗!”顧鸞噴笑,撐著腰翻身,伸手環(huán)住在他頸間,“你最好啦!委屈你自己也要顧著我,我都知道的?!?/br> “你知道?”楚稷睜開一只眼,瞇著看看她,又闔上。 “那還不親我一下?!彼幌滩坏?。 顧鸞抿抿唇,挪近,深吻下去。 他闔眸冷淡的臉上頓時有了笑意,笑音在他喉中漫開,他扶著她翻過身,還以一個悠長而放肆的吻。 顧鸞任由他囂張地入侵她的唇舌,好半晌他才松開,含著笑撫一撫她的額頭:“睡吧?!?/br> “嗯?!鳖欫[安然閉眼,不多時下意識地伸手,習(xí)慣性地將他的胳膊抱住。 楚稷慢悠悠地問:“不嫌熱了?” 她沒說話,只抱得更緊了些。 是夜,顧鸞罕見地做了一整夜的噩夢,夢到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宮里很有幾位皇子公主降生時“胎大難生”,大多落了個母子俱亡的下場。 那時候,她沒太拿這些當(dāng)回事,只在尚宮局里按部就班地忙著置辦喪儀,最多慨嘆兩句世事無常。 但現(xiàn)在,這些場景重現(xiàn)眼前,伴著母親的那句“可別弄得個胎大難生,那你可就要遭罪了”一起,攪得她恐懼蔓生,難以安寧。 臨近天明,楚稷在不適中醒來。 初時只覺得手被被褥沾得潮乎乎的,只道是天熱出汗,細(xì)一感覺卻又不熱。 接著,他更清醒了兩分,手掌張開一摸就覺褥子已濕了大片。 他驀地坐起身,揭開被子一看:“阿鸞?!” 顧鸞被這聲喚驚醒,從夢境糾纏中剛睜開眼,就見他已翻身下榻,疾步跑向殿門:“快,傳太醫(yī)來!”他朝門外喝道。 顧鸞正自愣神,一陣搐痛忽至。 她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怕是已要生了。 第78章 產(chǎn)后(她反反復(fù)復(fù)地跟自己說:她...) 霎時之間, 清心苑內(nèi)燈火盡亮,宮人們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 院中嘈雜,顧夫人自然被驚醒, 揭開被子起身:“出什么事了?” “夫人?!彼走M(jìn)來福了福, “佳妃娘娘……好似是要生了。” “什么?!”顧夫人大驚,“不是應(yīng)該還有月余?!” 霜白亦一臉驚恐:“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 就聽皇上突然喊人……” 話未說完, 顧夫人已匆匆下了榻,開始穿衣。霜白忙又喚了兩個宮女進(jìn)來侍奉, 不一刻工夫就收拾妥當(dāng),顧夫人顧不上其他,疾步往正屋趕。 椒房殿,宮人聞訊后忙入了寢殿, 喚醒皇后?;屎舐勚嗍且惑@, 同樣問道:“不是才八個月?怎的這就要生了?” “……許是突然動了胎氣吧?!本霸七呎f邊匆忙服侍皇后起身更衣梳妝。 接著, 整個行宮之中的燈火漸次燃起, 六宮皆陸續(xù)聽說了清心苑的事,妃嬪們無論身份高低都匆匆起了床,往清心苑去。 清心苑的臥房之中,時起時落的疼痛激得顧鸞額上的冷汗涌出又散去, 直惹得她心也慌了, 呼吸漸次局促。 “阿鸞……”楚稷比她還慌, 緊攥著她的手,手心里一層冷汗。 產(chǎn)婆上前勸了兩次,說產(chǎn)房陰氣重, 他不宜久留,楚稷置若罔聞。到了第三次, 不等產(chǎn)婆開口,張俊就先將人擋開了。 “算了?!睆埧阂舫a(chǎn)婆搖頭,“皇上不會走的,你們好生辦差,不必在意虛禮?!?/br> 產(chǎn)婆略作躊躇,福身應(yīng)了就又繼續(xù)忙起來,聽到皇帝聲音打著顫安慰佳妃:“別怕……我陪著你,你娘也在,別怕啊……” “嗯……”顧鸞疼得想哭,應(yīng)聲哽咽。 在今日之前,她都并不害怕。眼下痛勁兒一涌卻激起了心底最簡單的恐慌,她簡直怕自己會被活活疼死。 如此這般,再想起母親那句“胎大難生”她就更害怕了。手原本是被楚稷攥著,不知不覺就反握住他的手,后來不知過了多久,她在愈演愈烈的疼痛下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蠻力,手上一握,直攥得他反使不上力道握她。 楚稷脫力,手酸了好一陣才漸漸緩過來。執(zhí)起她的手來,吻了吻她的手背:“快了……產(chǎn)婆說快了?!?/br> 忙忙碌碌的人群之外,顧夫人立在不遠(yuǎn)處無法安坐,但也沒有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