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乾不理她，大步朝前行。夏如茵拎著裙小跑幾步：“九哥，你是不是想聽我說，你比她們更重要??？”她吃吃地笑：“我才不會說呢！”

    肖乾終于停步，捏了捏她臉頰：“閉嘴，傻子。”

    夏如茵氣焰一秒滅了，喊著疼捂住臉跑回了屋。肖乾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今日自己的確太過幼稚。

    他以為他給夏如茵看信，是因?yàn)樗辉谝馑龝惺裁捶磻?yīng)。可現(xiàn)下看來，倒是夏如茵說對了，他在故意試探她。他想知道他在她心中到底占了幾分，而結(jié)果，這傻子到底不算太沒良心——她對待她的家人的確盲目，可如今他也在她的“盲目”里。于是涉及到他時，她方能看得分明。

    肖乾離開后不久，夏如茵便得到消息，太子殿下出外了。主子不在，夏如茵人都輕松了，和蘭青說說話，時間便過去了。午睡后她獨(dú)自去散步，經(jīng)過花園時，見到拐角處有個熟悉的背影。

    是暗九！夏如茵歡喜喚了句“九哥”，小步跑過去。那人卻沒理她，而是朝著面前一躬身，轉(zhuǎn)身直接離開了。夏如茵正覺奇怪，被樹木遮擋的另一個人便現(xiàn)了身形：華貴蟒袍，身形與暗九相仿，戴著金色面具……竟然是太子！

    夏如茵那一臉歡喜瞬間凝固，轉(zhuǎn)變成了惶恐畏懼。她急急頓住腳步，可太子已經(jīng)看到了她。夏如茵想起自己才和芳雪說過他壞話，雙腿一軟，心虛跪下：“見過殿下。”

    她只希望太子別搭理她，最好忽視她一個小侍女的問禮?？商訁s走到她身旁，伸手將她扶了起來。那嗡嗡聲響在她頭頂響起：“你身體不好，往后都不必行此大禮?！?/br>
    夏如茵被他抓住小臂，驚得身體都是一顫。她被太子拖得站起，不敢抬頭：“是，殿下?！?/br>
    她等待太子離開，可太子并不離開。夏如茵猜測太子或許有什么事要吩咐，可太子又遲遲不開口。她看不見太子的表情，只能感覺太子正在看她。夏如茵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為什么不說話，又為什么還不松開她。

    靜默持續(xù)，夏如茵心中的弦越繃越緊。她想哭的心都有了，本能求助朝小路盡頭看去，暗九已經(jīng)沒了蹤影。

    夏如茵這么一看，太子好似才找到了話題，終于開口：“你在找暗九？”

    夏如茵便是一個激靈，急忙收回目光，本能否認(rèn)道：“沒有?！?/br>
    太子松開了她：“孤昨日讓他帶你去游玩，可還開心？”

    夏如茵傾身垂首：“開心，多謝殿下。”

    這規(guī)矩又緊張的模樣，絲毫不像是開心。太子問：“你們?nèi)チ四耐妫俊?/br>
    夏如茵低眉順目答：“回殿下，去了蓮湖?！?/br>
    太子等了等，夏如茵卻沒了下文。太子只得又道：“那倒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可有去蓮心島？”

    夏如茵問一句答一句，絕不多說一個字：“回殿下，去了?！?/br>
    太子沉默了。半響，他再起了話題：“湖心島有片蘭花地，那里好玩嗎？”

    夏如茵：“回殿下，好玩。”

    太子：“……”

    夏如茵好緊張。她不懂太子為何要問她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蛟S她昨日便該囑咐暗九回來給太子匯報(bào)行程的，也免得今日她被抓住問話?？赊D(zhuǎn)念一想，夏如茵又覺得太子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定是對這些瑣事不關(guān)心，他不主動問起，暗九也不可能跑去啰嗦。

    那便是她倒霉了，正好就撞上這位主子起了興致，要問個究竟。夏如茵巴巴盼著太子快點(diǎn)離開，可太子似乎不大高興了：“夏如茵，你難得出外玩一趟，就沒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你就沒什么話要和孤說？”

    夏如茵心里便是一慌。她絞盡腦汁回憶，她該有什么事情值得一提，該有什么話要對太子坦白……然后便想到了蘭青。夏如茵忽然明了：太子殿下在意的，難道是府上多了個來歷不明的人？

    是她疏忽，以為這事暗九能做主，回府后便也沒向太子殿下報(bào)備一聲。這可怎么辦？！現(xiàn)下太子都親自問責(zé)了！

    夏如茵又想跪了，太子卻眼疾手快托住了她。夏如茵只得站在那里，聲音打顫：“殿下……回府路上，我遇上了我在夏府的貼身丫鬟，將她帶進(jìn)了府中。昨日匆忙，還未向你稟明情況，請殿下恕罪！”

    太子又沉默了。他忽然煩躁“嘖”了一聲，轉(zhuǎn)身便走。夏如茵只當(dāng)自己終于揣測對了主子心思，認(rèn)錯態(tài)度也足夠誠懇，主子這才放她一馬，肯離開了。卻不料男人才走兩步，又站定。

    太子深深呼吸，仿佛在克制情緒。片刻，他竟然又轉(zhuǎn)回她身前，放緩了聲音：“孤聽暗九說，你的遺愿之一是騎馬。”

    夏如茵一怔，也不知為何太子會提起這事，猜測自己是不是又哪里犯了忌諱。正準(zhǔn)備不管怎樣先低頭認(rèn)錯，太子便道了句：“孤帶你去騎馬?！?/br>
    作者有話說：

    肖乾：試圖洗白.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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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夏如茵呆住，不敢置信抬頭。太子見她這呆愣模樣，心情似乎好了些：“府上便有馬場，左右孤現(xiàn)下無事，便帶你去玩玩?！?/br>
    他丟下句“跟上”，轉(zhuǎn)身便走。夏如茵臉上那呆滯神情，逐漸轉(zhuǎn)變成了驚慌。

    這若是暗九帶她去騎馬，夏如茵自然會開心到飛起，不準(zhǔn)已經(jīng)開始九哥前九哥后了?？涩F(xiàn)下要帶她騎馬的人是太子，夏如茵心中滿是“為什么”的驚懼。可太子都發(fā)了話，夏如茵也只能聽從。馬場養(yǎng)著十余匹寶馬，各個皮毛光滑，身強(qiáng)體壯。太子朝夏如茵道：“選一匹你喜歡的?！?/br>
    夏如茵正要推拒，太子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丟下一句：“不許廢話。孤讓你選，你就選?！?/br>
    夏如茵閉嘴，顫顫巍巍抬手，隨意一指。金色面具下，太子的嘴角翹了下：“這匹黑的？”

    夏如茵不懂他為何笑。太子行到黑馬身旁，手在馬兒鬃毛上撫過：“有眼光，和你很搭?！?/br>
    他看夏如茵，再看向黑馬。夏如茵這才注意到，這馬比她還高，體型又大，馬的腰有三個她那般粗了。這、這叫很搭？

    所以……太子在笑這個嗎？夏如茵茫然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窮兇極惡的太子，也會有這般隨意調(diào)笑的時候。她覺得違和，可還來不及細(xì)想，太子便已經(jīng)翻身上馬。他朝著夏如茵伸手：“過來，孤帶你?！?/br>
    那些疑惑瞬間跑了干凈，夏如茵驚得恭順都忘了：“不是讓我自己騎嗎？”

    太子居高臨下看她，嘴角輕勾，似笑非笑的模樣。他似是無意拍了拍黑馬腦袋，黑馬便噗地打了個響鼻，仿佛在嘲笑夏如茵的不自量力。夏如茵連退兩步，著實(shí)被嚇著了。

    太子便笑了：“等你和它熟一些，學(xué)會了騎馬，再單獨(dú)騎吧?！彼殖娜缫鹕焓郑骸斑^來。”

    夏如茵不敢再違背。她感覺身體變成了提線木偶，四肢不協(xié)調(diào)走到了黑馬側(cè)旁。太子傾身下來，一手摟住她的腰，將她抱上了馬。

    夏如茵落入了太子懷中，腦中一片空白。她僵直著身體一動不動，而太子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傻坐著干嗎，腳跨過來?！?/br>
    男人的手輕拍她的右腿，夏如茵身體一顫，不經(jīng)思考應(yīng)了句：“怎么跨？”

    這話說完，她便后悔了。太子似乎有些嫌棄：“你呀……”卻是無奈傾身壓下來。他一手勾起她膝彎，將她的右腿抬起，讓她跨過馬頭坐在自己身前。夏如茵感覺自己往下滑了滑，愈發(fā)陷入身后那具身體里。

    夏如茵整個人都僵成了石頭。她的確不在意男女之防，可與不同關(guān)系的人，界限卻還是劃得清。陌生人、熟人、朋友、知己……誰不是到了哪層關(guān)系，便做怎樣的相處？如果現(xiàn)下在她身后的人是暗九，夏如茵或許根本不會在意。可她身后的人是太子。

    她與太子連熟人都算不上，只見過幾次面，且每次見面，還都不是什么愉快經(jīng)歷。那他今日的舉動便太不合常理，定有深意。再加上夏如茵對太子觀感本就不大好……這怎能不讓她害怕？

    太子不知她心中驚懼，已經(jīng)拉住馬韁繩，輕夾馬腹，讓馬兒緩步走了出去。這個姿勢，夏如茵完全被他環(huán)住，徹底陷入了他的氣息里。她聽見太子那嗡嗡聲音自她頭頂傳來，可她神思恍惚，那聲音又好似遠(yuǎn)在天際：“……你倒是會挑，這匹馬性子最是桀驁，除了孤誰的話都不聽。”

    夏如茵覺得自己應(yīng)該附和些什么。她機(jī)械張了張嘴，從混亂的腦中翻出了一句話：“殿下說得是?！?/br>
    太子話語一頓，似乎在她身后側(cè)頭看了看她。他終于發(fā)覺夏如茵不對勁了：“你不必緊張。孤在這，不會讓它嚇著你。”

    夏如茵努力回話：“殿下……英明？”

    太子又打量她神色：“或者換匹溫順的？”

    夏如茵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了：“……哦?！?/br>
    太子：“……”

    太子勒馬停下。男人的聲音不辨喜怒：“夏如茵，你不是想騎馬嗎？做什么這副模樣？”

    他一興師問罪，夏如茵腦子便清醒了。她就想給太子跪一個，卻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馬上，跪不下去。夏如茵只得顫聲道：“殿下恕罪！”

    沉默。片刻，太子伸手掐住夏如茵下顎，將她的頭轉(zhuǎn)過來。他低頭凝視她，呼吸打在她的臉頰，沉聲道：“你是怕它，還是怕孤？”

    夏如茵根本不敢回答！那張金屬面具距離她不過寸許，冷硬，強(qiáng)勢，充滿壓迫。夏如茵身體都開始發(fā)抖，死死閉了眼：“殿、殿下饒命！”

    她不敢看太子，只能感覺到太子在看她，遲遲沒再說話。許久，男人翻身下馬，又將她抱了下來。他一拍馬腹，馬兒便自個朝馬圈跑回去。然后他轉(zhuǎn)身，一言不發(fā)離開了馬場。

    夏如茵看著他的背影遠(yuǎn)去，手腳虛軟滑坐在地。她知道自己此次是得罪太子了，卻也沒辦法補(bǔ)救，只能寄希望往后太子發(fā)作她時，暗九能為她美言幾句。她坐在草地上沒力氣動，神智倒是漸漸清明。再分析太子今日種種所為，夏如茵忽然有了個極其可怕的猜測。

    這個猜測讓她心神俱震，背后生寒，以至于都沒發(fā)覺，有人走到了她身前。直到陽光被遮住，夏如茵才驚得猛然回神！她慌亂仰頭去看，便見到了暗九。

    暗九似乎不大高興，神色陰冷，好像是特意來罵她的?？上娜缫鹨姷剿拖褚姷搅擞H人，眼眶立時紅了：“九哥……”

    肖乾居高臨下俯視她，神情一言難盡。他對上夏如茵這委屈又依賴的模樣，到底沒好意思說什么，只是朝她伸出手：“總坐在這曬太陽作甚，不怕中暑嗎？起來！”

    夏如茵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站起了身。肖乾想要抽出手，夏如茵卻抓住他不放：“九哥，我完蛋了……”

    肖乾偏頭看她，不耐道：“不至于?！?/br>
    夏如茵搖頭，看著都要哭了：“你不知道。方才太子殿下帶我過來馬場，要教我騎馬。我、我惹他生氣了……”

    肖乾神情愈發(fā)一言難盡。他煩躁“嘖”了一聲，又無奈壓住了聲音：“殿下沒生氣，殿下這不是讓我過來看看你嗎？”

    夏如茵忽然抓緊了他的手，語帶哭腔：“不是的！九哥你不懂！殿下他、他……他可能是想收了我！”

    肖乾：“……”

    夏如茵丟了肖乾的手，胡亂走了幾步：“我完蛋了，我完蛋了。嗚嗚嗚九哥，我不想死……”

    肖乾額頭青筋跳：“等等——他便是要收了你，怎么就是你要死了？”

    夏如茵情緒崩潰：“他要收我，我能不死嗎？我這身體……他隨便折騰下，我不就死定了嗎！萬一哪天我沒伺候好，他一怒之下踢我一腳，我不也得死嗎？萬一我懷上了孩子，那更糟糕，一尸兩命?。　?/br>
    肖乾臉色鐵青：“好，好！你便放心吧，殿下他絕對沒這心思！這些年多少人給他送女人，他何曾看上過誰？！還收你，你做夢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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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肖乾臉色鐵青：“好，好！你便放心吧，殿下他絕對沒這心思！這些年多少人給他送女人，他何曾看上過誰？！還收你，你做夢吧！”

    夏如茵那崩潰的神情定住。她看向肖乾，眼中都是重獲新生的期冀：“真的嗎九哥？你確定？這話是太子殿下和你說的嗎？”

    肖乾咬緊了牙，一字一句道：“當(dāng)然！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少在這自作多情！

    夏如茵長舒出口氣，終于朝肖乾露出了一個笑：“我就是照過鏡子嘛，才會擔(dān)心?！彼呐男乜冢骸皣?biāo)牢伊?，還好，還好。我就一張臉還能看，其實(shí)內(nèi)里淺薄又粗俗，殿下看不上我實(shí)在英明！”

    她語調(diào)輕快，不以為恥反以為幸。肖乾看得牙癢癢，手也癢癢，很想把夏如茵那張“還能看”的臉扯到變形。夏如茵又不解問：“可是，殿下若不是看上了我，又為何要對我示好？還突然心血來潮幫我實(shí)現(xiàn)遺愿，教我騎馬？”

    肖乾冷笑：“你問我？需要我?guī)湍闳柕钕聠幔俊?/br>
    夏如茵瞪大了眼，用力搖頭：“不要不要！九哥你別去問，我也沒有一定要知道，你不要因?yàn)槲胰堑钕虏婚_心?！?/br>
    肖乾催促：“那便回去，別在這曬太陽！”

    夏如茵卻不想回了。她望向不遠(yuǎn)處的馬圈。之前她根本沒心情看，現(xiàn)下才發(fā)現(xiàn)馬圈里還有紅色和白色的馬，十分好看。太子說帶她騎馬，結(jié)果只騎了半圈就跑了，她當(dāng)時又慌著，都沒品出味呢。夏如茵拉住肖乾袖子，眼中亮閃閃：“九哥，你帶我騎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