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聰明人向來不會摻和這些閑言碎語，此時事實(shí)又明明白白地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當(dāng)即便有人拉著兩人夸贊，茉雅奇和伽珞應(yīng)對的十分得體。

    眾福晉看在眼里，越發(fā)羨慕，回去后再看自家女兒，想起格格身邊原本選定四個伴讀，如今納蘭家那個姑娘沒有福分守孝離宮，正好缺了一個名額，便起了些念頭……

    伴讀們重新入宮后，就有人求到宮里佟佳貴妃處，想要讓自家女兒給格格做伴讀，還不止一家。

    佟佳貴妃全都沒應(yīng)，不過也沒說死，入冬后貓兒們不愛出屋，她和高貴人也不愛走動了，暫時斷了先生的活，就待在承乾宮里逗貓看書。

    佟佳貴妃特地派人到咸福宮說額樂伴讀之事，宣妃自然是要拒絕的，不過讓宮侍回話難免隨便了些，便由檀雅親自到承乾宮回佟佳貴妃。

    “回貴妃娘娘，額樂跟納蘭家的格格感情深，幾個姑娘這一年多一直都在通信，早就約定好等納蘭格格出孝，還進(jìn)宮跟她們一處讀書?！?/br>
    佟佳貴妃聞言，頷首，“既如此，便都拒了吧?！?/br>
    檀雅沒立即離開，視線偏轉(zhuǎn)落在貴妃懷中的貓身上，笑道：“嬪妾來之前，額樂特特求我一定要替她跟貴妃娘娘請示，后日能不能來您這兒玩兒?！?/br>
    佟佳貴妃淡淡的神色轉(zhuǎn)為微笑，“讓她來便是，正好我這兒新得了幾張好皮子，你帶回去，給她做一件披風(fēng)，省得這么冷的天出來受風(fēng)?！?/br>
    說是給皮子，檀雅走得時候還帶了一盒子漂亮的珠釵，全都是適合小姑娘戴的顏色。

    佟佳貴妃那兒的東西，無一不好，那幾張皮子，無一絲雜色，不過真正做好之后，二月二都過去了，已經(jīng)不是穿毛披風(fēng)的時節(jié)。

    這件披風(fēng)，等到又一個冬天到來，雪再次鋪滿地時，額樂才穿到身上，她知道做披風(fēng)的皮子是佟佳貴妃送的，還特地穿著披風(fēng)，帶著伴讀們一起到承乾宮給佟佳貴妃看。

    檀雅給額樂做衣服，都會有些童稚的小設(shè)計(jì)，這件披風(fēng)整體純白色，便在帽子上縫了兩個兔耳，其他三人也是差不多的樣子，只是皮子顏色稍微有些差別。

    那兔耳朵極可愛，額樂還特地穿著在佟佳貴妃面前蹦了蹦，她一跳兔耳便隨著她們的動作跳起來，惹得幾只貓兒弓著身子緊盯，隨時要撲過去一樣。

    還有幾人頭上，也都扎了同色系小球球的發(fā)飾，佟佳貴妃瞧著喜歡，按住黑貓，道：“我這兒有幾匹粉紅色的緞子，正適合你們這個歲數(shù)的小姑娘，一會兒拿回去，給你們做衣裳?！?/br>
    額樂撒嬌著婉拒：“娘娘，額樂回回來您這兒都不空手回，宣額娘都說我是上門打秋風(fēng)的了，這次說什么也不能拿您的好東西，等下次我拿東西跟您換，可好？”

    “不過是尋常東西，長輩給，你們收著便是?！辟〖奄F妃問，“你要用什么換？”

    額樂嘴角微微得意地上揚(yáng)，“娘娘，我們在繡屏風(fēng)呢，說好了，第一座屏風(fēng)一定是送給您的?！?/br>
    佟佳貴妃含笑，“如此，我便先收著那些東西，等著你們來換?！?/br>
    幾個小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額樂道：“許是要等許久，娘娘您別介意。”

    “無妨，等得?！?/br>
    這屏風(fēng)的花樣，是蘇貴人親手所繪的美人圖，清宮婉約女子坐在艷麗的牡丹花叢中，只露出半張臉，神韻卻極似佟佳貴妃。

    當(dāng)時額樂提出要繡這么一座屏風(fēng)出來時，蘇貴人便畫出這樣一幅畫，小姑娘們還奇怪，都覺得貴妃娘娘應(yīng)該是和水仙或者粉白的海棠更配才對。

    蘇貴人并未跟幾個孩子多言，還是檀雅笑呵呵地說：“蘇貴人清雅吧？可她駁斥我時，也是牙尖嘴利，讓人啞口無言的，是以，瞧人時可不能輕易下結(jié)論?！?/br>
    蘇貴人輕瞪檀雅，幾個小姑娘瞧著，若有所思，很快便明白她告訴她們的道理。

    檀雅的刺繡手藝，又有精進(jìn)，指點(diǎn)幾個孩子繡屏風(fēng)綽綽有余，不過她們每日要做的事情太多，只能抽出一些空閑時間繡，進(jìn)度十分慢。

    幾人學(xué)刺繡也才三年左右，有繡的不好的地方，檀雅就會讓她們挑了重繡，以至于額樂提前預(yù)告的屏風(fēng)，直到又一年的冬天才送到佟佳貴妃那兒。

    這個時候，納蘭·舒爾重新成為額樂的伴讀，小姑娘們時隔三年，再次見面，淚眼婆娑。

    納蘭揆敘與妻耿氏只得舒爾一女，膝下兩子皆是過繼于弟弟，待舒爾母女并不差，可總是不比揆敘在時自在，舒爾一出孝，宮中便讓她繼續(xù)做伴讀，實(shí)際也是在告訴納蘭家，她們母女不是能夠隨意輕視的。

    而舒爾回歸，還帶來些旁的消息。

    聞枝在色赫圖家做女先生，后來借著幾個小姑娘送信，聞枝又成了舒爾的女先生，只教教刺繡，卻也實(shí)實(shí)在在陪了她兩年，沒讓小姑娘因?yàn)槭馗感⑻统痢?/br>
    納蘭家出孝后，納蘭夫人出面做媒，給聞枝介紹了納蘭家旁支一個后生，家世不出眾，不過為人很踏實(shí)上進(jìn)，成親多年，妻子好不容易懷孕卻難產(chǎn)去世，只留下一個女兒。

    那后生與聞枝同歲，族中長輩想為他說親，他主動提出想找個穩(wěn)重的照顧女兒，納蘭夫人讓兩人在納蘭家見了一面，談過之后，聞枝答應(yīng)了婚事。

    成親的日期，是今年的十月初十，聞枝特地請舒爾進(jìn)宮后代她轉(zhuǎn)告給檀雅。

    檀雅和聞柳不知道她選擇的人是什么樣子的，但都祝福，婚期前一日，還特地托人送了禮金過去。

    婚禮那日，檀雅在宮里，想象著聞枝穿紅嫁衣走進(jìn)新的人生的模樣，還和聞柳玩笑道：“咱們可得攢好銀子，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又要送滿月禮了呢。”

    當(dāng)然，想要送這個禮金出去，起碼也要十個月后，現(xiàn)在有另一份禮，就在眼前。

    二十阿哥胤祎的大婚之期便定在康熙六十年，也就是明年的農(nóng)歷二月十五——花朝節(jié)，阿拉善旗王阿寶和烏日娜格格已經(jīng)到京中備嫁，婚房就在阿哥所。

    二十三阿哥胤祁六歲搬到阿哥所，因?yàn)槎⒏缫蠡?，二十一阿哥胤禧和二十二阿哥胤祜大婚的歲數(shù)還得幾年，到時二十阿哥就開府出去了，是以二十三阿哥搬過來，胤祜和二十一阿哥需得有一個人跟二十三阿哥同住。

    按照慣例，只需要同住個兩三年，二十三阿哥便可搬到單獨(dú)的院子里，當(dāng)時胤祜主動迎二十三阿哥住在東所，然后就變成兄弟四人常在一塊兒。

    婚期將近，胤祜他們?nèi)齻€弟弟也都琢磨著要送兄長什么禮物，琢磨著琢磨著，便起了出宮轉(zhuǎn)一轉(zhuǎn)瞧一瞧的念頭。

    他們單獨(dú)出宮是不可能的，得有人帶著才行，可兄長們?nèi)济?，與年幼的弟弟們沒多親密，他們也不像額樂和吉蘭似的，能夠毫不害臊的撒嬌，一時間便有些泄氣。

    雍親王胤禛這兩年越發(fā)受康熙倚重，還有個十四阿哥胤禎在皇子中越發(fā)高調(diào)，實(shí)際比從前更忙，不過他面上依舊表現(xiàn)出一副“皇阿瑪讓我當(dāng)差我就好好做，不讓我當(dāng)差我也不爭”的低調(diào)模樣。

    他知道胤祜的心聲，便在某一日康熙心血來潮，考較幾個年幼阿哥課業(yè)時，假作不經(jīng)意地提起年幼時跟三哥一起出宮，貪新鮮不想回宮的事兒。

    那都已經(jīng)是三十幾年的事兒，如今康熙六十多，誠親王胤祉和胤禛也都四十多歲，再提起他們幼時的頑劣事，都頗為感慨懷念，連胤禛是面無表情地說出來也不以為意。

    胤禛在言語上稍加引導(dǎo)，皇子們便主動說起幼時做的糗事博皇阿瑪一笑。

    “何不趁此機(jī)會求出宮？”胤禛在心中提醒胤祜。

    胤祜聞言，找了個空隙，求皇阿瑪允他們出宮轉(zhuǎn)轉(zhuǎn)。

    康熙心情好，并未駁回，在成年皇子身上環(huán)視，最后落在更穩(wěn)妥的四兒子身上，“老四，你帶他們幾個去你府上坐坐吧。”

    “是，皇阿瑪。”

    第69章 （捉蟲）

    出宮的機(jī)會, 胤祜求到了，可得知是由四哥帶著他們，胤祜、二十一阿哥胤禧、二十三阿哥胤祁的心情都十分復(fù)雜。

    二十阿哥翻過年就十六歲, 已經(jīng)能出宮走動, 并不稀罕這個機(jī)會，更何況還有一個嚴(yán)肅的四哥，不去才好。

    “二十哥所里忙亂, 便不與你們一道了, 你們?nèi)齻€好生玩兒。”他說完，便腳下生風(fēng), 樂顛顛地逃也似的離開。

    胤祜三人要在乾清宮外等四哥，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yuǎn), 一時間心情頗為苦澀。

    胤禛跟皇阿瑪議政完正往幾人這兒走，通過胤祜的眼瞧見二十阿哥那歡快的模樣, 臉色越發(fā)冷硬，連其余成年皇子們離他更遠(yuǎn)都沒注意到。

    胤祜三人一回身便瞧見這樣場景, 不自覺地抖了抖，下意識地作出更恭敬的姿態(tài), 一個個仿佛都是蔫頭耷腦的鵪鶉。

    胤禛黑臉，冷聲道：“走吧。”

    誠親王胤祉見狀, 在旁邊兒笑道：“我說老四，瞧你將幾個弟弟嚇得, 該不是不想他們再登門吧。”

    胤禛冷臉歸冷臉, 對兄長并不傲慢，硬邦邦地回道：“三哥誤會, 我并無此意?！?/br>
    胤祉無語地?fù)u頭, 沖胤祜三人抬了抬下巴, 道：“不若我?guī)麄?？?/br>
    胤禛搖頭，一板一眼道：“皇阿瑪命我?guī)麄兂鰧m，我必定要妥善將人帶回，怎能假手他人？”

    胤祉沖三個弟弟使了個“哥哥盡力了”的眼神，然后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事了，下次三哥請你們?nèi)フ\親王府玩兒?！?/br>
    胤祜三人連忙道謝，然后目送三哥離開，這才緩慢地轉(zhuǎn)向四哥。

    胤禛繃著臉，道了一聲“走吧”，便先走一步。

    胤祜三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連忙跟在他后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三人走周遭縈繞這一種緊繃尷尬的氣氛，胤禛不需要回頭也感受的到，便在心里問二十二：“每每見到、見到你四哥你便連話都不敢說，你如此怕你四哥？你在你皇阿瑪面前也沒這般。”

    胤祜干笑，回他：“其他兄長皆如此，我是為了合群，并非怕?！?/br>
    胤禛嗤笑一聲，“我若是想，你我之間豈有秘密？”

    胤祜輕輕咳了咳，正要回答，便見前頭胤禛回頭，面無表情地關(guān)心道：“可是病了？”

    胤祜連忙搖頭，“勞四哥費(fèi)心，沒有，胤祜沒有生病。”

    胤禛轉(zhuǎn)回去，又在心里嘲諷道：“合群？不怕？”

    胤祜避而不談，轉(zhuǎn)而問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何必如此追根究底？”

    胤禛不回他，正好出了宮門，馬車已經(jīng)在等著，便問幾人：“今晚可在我府里住一晚，還有旁的想去之處嗎？”他是知道的，只是裝作不知罷了。

    胤祜和二十一阿哥對視，隨后，二十一阿哥說明道：“二十哥大婚，我們想買一禮物送予二十哥，不知要去何處買?！?/br>
    胤禛微微頷首，“京里有一家珍寶閣，我先帶你們?nèi)デ魄?，銀子可帶夠了？”

    二十一阿哥指了指三人身后的隨侍太監(jiān)，道：“已命人從阿哥所取來了?！?/br>
    胤禛沒再問夠不夠之類的，只讓三人上馬車，然后才上去。

    親王規(guī)制的馬車十分寬敞，里面早已經(jīng)燒起炭爐，十分暖和，另還有一手爐，原是給胤禛準(zhǔn)備的，不過胤禛拿起后眼一掃，便遞給年紀(jì)最小的二十三阿哥。

    二十三阿哥誠惶誠恐地接過來，接下之后才想起推拒，可手往前一送，對上四哥的眼睛，下意識又收回來，順從地道謝。

    胤禛暗自皺眉，二十一和二十二八歲的時候，便是見到他不敢說話，行事禮節(jié)也一絲不差，二十三……到底差了幾分。

    也是前頭這些出色的兄弟們拔高了他的眼界，胤禛絲毫不覺得是他太過嚴(yán)格。

    馬車上一直都備有書籍，往常胤禛獨(dú)自坐在馬車?yán)?，或是忙于公?wù)，或是看看書，今日多了三個弟弟，他便起了考較功課的心思。

    三個小少年正襟危坐，胤祜和二十一阿哥對答如流，二十三阿哥跟兄長同住將近兩年，并未懈怠，雖偶有緊張，卻還算扎實(shí)。

    胤禛滿意許多，不過面上神色毫無變化，三個小少年全不知他的評價如何。

    就這般到了那珍寶閣，確實(shí)是琳瑯滿目，但三人哪怕年紀(jì)尚輕，也是見慣了宮中珍品的人，許多物件兒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

    待到掌柜呈上店內(nèi)珍藏的珍寶，三人總算是感興趣起來，然而一問價錢，便全都沉默下來。

    實(shí)在是太貴了些！

    二十三阿哥攢下的月銀就是添頭，胤祜便看向二十一哥，兩人眼神中皆有幾分羞窘，好東西好是好，可他們合起來才兩千多兩銀子，實(shí)在買不起。

    掌柜見慣了達(dá)官貴人，瞧見馬車便猜出幾人的身份不尋常，還主動優(yōu)惠了兩分，可惜對胤祜三人來說依舊是個買不起的數(shù)字。

    胤禛早就猜到會這般，輕輕喝了一口茶，瞧完了三人的窘迫模樣，方才問道：“可是不夠？我可以幫忙你們補(bǔ)上。”

    三人第一反應(yīng)便是搖頭，“是我們對二十哥的心意，怎能要四哥花費(fèi)？”

    胤禛仿佛隨意一說，也不勉強(qiáng)，由著三人在那兒發(fā)愁，繼續(xù)慢悠悠地喝茶。

    而掌柜的從幾人的話語里，隱約猜到幾人的身份，越發(fā)畢恭畢敬，主動告退，甚至連東西都沒收走，絲毫不擔(dān)心會出問題。

    他出去之后，立即便派人去主家稟報(bào)。

    胤祜三人呢，瞧著展示桌上一個又一個物件兒，有心無力，最后一商量，二十阿哥好玩樂，追求享受，他們呢，能力有限，買不起這些，不如從他們自己庫里選一個什么物件兒，再送一份禮金，到時候他想買什么就買什么，皆大歡喜。

    胤禛這么嚴(yán)肅的人，聽他們在那兒商量，都險些控制不住嘴角上揚(yáng)，好在三人專注于給他們不花錢找理由，都沒有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