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就在他終于包扎完準(zhǔn)備松口氣時,床上的人迷糊地囈語一聲,指尖微蜷,緩緩睜開了眼。 祁子臻的眼角泛著一圈紅,朦朧間水潤懵懂,可憐脆弱,扎得人心軟。 宋堯旭放下手中傷藥,稍起身輕柔地問:“子臻你醒了?感覺怎么樣,可是還有哪里不太舒服?” 不知是不是聽到耳畔的聲音太過柔和,祁子臻一眨眼,蓄起更多的眼淚,委屈得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 宋堯旭更是心軟成一灘水,抬手撫上他的發(fā)梢,柔聲安慰:“乖,哪里難受,告訴我好不好?” 然而祁子臻卻側(cè)身伸出左手,輕輕拉住一角衣料,像個要被拋棄的小孩,帶著哭腔喑啞開口:“娘……不要……走……” 宋堯旭:“……?” 第19章 祁子臻朦朧間做了一個夢,夢到“祁子臻”五歲那年娘親衛(wèi)輕靈去世的場景。 夢中,衛(wèi)輕靈面容蒼白卻笑得溫柔,躺在床榻上松開了原本拉著小祁子臻的手。 “小臻,娘就要走了,你能照顧好自己嗎?” 小祁子臻還不到五歲,但天資聰穎,很久之前便知娘親病重,明白娘親說的要走是什么意思。 他鼻頭一酸,眸底涌上熱流,小心翼翼地拉上衛(wèi)輕靈的一角衣料,哽咽道:“娘……不要走好不好?小臻、小臻去給娘找最好的大夫!” 衛(wèi)輕靈搖搖頭,溫聲說:“小臻莫要難過,娘是自己本就想走。娘已經(jīng)很累啦,要找去一個……等了娘親很久的人?!?/br> 她輕柔地微笑著,笑意里是小祁子臻看不懂的灑脫。 “很可惜不能看著小臻長大,但娘相信,小臻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對不對?” “娘……” 小祁子臻的眼睫還沾著晶瑩的淚珠,他看著衛(wèi)輕靈嘴角輕柔的弧度,良久后抽抽噎噎地抬手抹了一把眼眶,用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娘您、您放心,小臻、小臻一定照顧好自己……嗚……” 說著說著小孩又忍不住嗚咽起來,可是衛(wèi)輕靈卻再也沒有開口。 她帶著笑意合上眼睛,永遠(yuǎn)都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輕聲溫和地寬慰小祁子臻。 “娘……” 伴隨著小孩稚嫩壓抑的哭聲,夢境陡然變換。 祁子臻跟隨著“祁子臻”的視角,于夢境中回顧了“祁子臻”短暫的一生。 在衛(wèi)輕靈病逝后不到一月的時間,祁子臻的丞相爹祁源便另娶一位懷有三月身孕的正妻。 出于對妻子的保護(hù),祁子臻被安排去了丞相府偏僻的小角落入住,從此正式被冷落。 祁子臻見到祁子善這位嫡親弟弟是在祁子善三歲時,那年祁子臻不過八歲多。他討厭甚至怨恨父親和他的繼母,但他也知道祁子善是無辜的。 所以當(dāng)祁子善在一個春日懵懵懂懂誤入他的院子后,他沒有怪罪,甚至耐心地陪著小孩玩了一整日。 那之后,祁子臻與祁子善的關(guān)系愈發(fā)好起來,好到最后祁子臻明知祁子善給他的湯下了毒,他也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夢境就此戛然而止。 祁子臻從半空跌落到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看到了靜靜躺在一副冰棺里了無生氣的“祁子臻”。 他在夢境中經(jīng)歷了“祁子臻”單調(diào)重復(fù)的過去,經(jīng)歷了“祁子臻”從娘親病逝后就逐漸走向絕望的人生。 他知道“祁子臻”之所以選擇喝下那碗毒湯,是早就心存死志。 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有點(diǎn)羨慕,羨慕“祁子臻”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死亡,而不用面對接下來更沉重的苦難。 祁子臻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祁子臻”的冰棺前,隱約之間仿佛在冰棺上看到一串劃痕。 他慢步走上前,一點(diǎn)點(diǎn)看清了冰棺上的刻出來的文字。 【從今往后,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們……再無差別。】 “從今往后,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們……再無差別?!?/br> 祁子臻無意識地念出那串文字,輕輕伸出手。蒼白的指尖泛著微不可察的透明,幾乎就要同這冰天雪地融為一體。 然而就在他即將觸碰到冰棺之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驀地席卷而來,周圍平靜的雪地剎那間變成了暴風(fēng)雪,“呼啦”一聲狂嘯后耳邊又一次響起他在現(xiàn)世與前世遭受到的辱罵之聲。 “唔……” 狂風(fēng)暴雪重重地砸落在他身上,現(xiàn)世與前世,原身與自身,數(shù)重痛苦陡然迸發(fā),仿佛要將他生生撕開,手心更是一陣接一陣地泛疼。 這里不是夢么?為什么……為什么夢里會疼? 【“瘋子!”】 【“孽畜!”】 【“憑你也配活在這世上?”】 【“……”】 【“小臻,娘就要走了,你能照顧好自己嗎?”】 【“子臻哥,這碗湯藥給你喝!”】 【“……”】 祁子臻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所有的聲音還是不斷地穿透耳膜,狠狠扎進(jìn)他的心底。 恰在這時,凌冽的暴風(fēng)雪中又傳來他母親和衛(wèi)輕靈溫柔的嗓音。 “小臻,生日快樂,今天起你就是成年人啦?!?/br> “小臻,娘就要走啦……” 娘…… “娘……娘……”祁子臻無意識地喃喃出聲,面容痛苦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唾罵聲與痛苦回憶中唯一的溫柔,“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