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臻掙扎著輕聲補(bǔ)充：“那不一樣……”

    “沒什么不一樣的?！彼螆蛐翊驍嗨脑?抬起右手輕輕撫上他的發(fā)梢，“他們是我真心相待的弟弟們，你是我真心相待的好友，本質(zhì)來講都是一樣的?！?/br>
    然而宋堯旭話中的“真心”恰好戳中了祁子臻一直以來逃避的點(diǎn)。

    【“真心？你也配？”】

    【“我怎么可能跟你這樣一個(gè)白眼狼做什么真心朋友，真是可笑?！薄?/br>
    【“……”】

    【“你算什么東西，還敢奢求本世子的真心？”】

    【“區(qū)區(qū)卑劣棄子，還真是異想天開?！薄?/br>
    【“……”】

    一句又一句的嘲諷，一次接一次的咒罵，無窮無盡的痛苦如翻涌潮水般將祁子臻吞噬淹沒。

    “真心這種東西，我怎么可能會有……”

    他的雙手越攥越緊，半會兒后忽地?fù)]開了宋堯旭的手，嗓音變得微微有些啞，低著頭看不清情緒。

    他的聲音有些小，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也突然，宋堯旭甚至顧不得被拍痛的手背，愣了一會兒后眉眼中聚起更多的擔(dān)憂：“子臻，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訴我嗎？”

    但祁子臻已經(jīng)聽不見宋堯旭說的話了。

    他腦海中一遍遍地回放著現(xiàn)世陳哥步步逼近時(shí)一字一句毫不留情的話語，還有前世他被宋季啟關(guān)進(jìn)那個(gè)小破屋時(shí)宋季啟一次又一次的言語侮辱。

    潛移默化之間，他們說的話都深深扎根在他的腦海之中，就連他自己都默認(rèn)了這樣的事實(shí)。

    “我不過是污濁骯臟的白眼狼，是一枚卑賤的棋子。”

    “我也曾天真地想回報(bào)對我好的所有人，可是我等來的卻只有一次次地被背叛，一次次地被傷害，一次次地被踐踏真心?！?/br>
    寂靜的牢房中，幾近哽咽的聲音靜悄悄地占據(jù)了所有響動(dòng)。

    祁子臻雙手緊握成拳，甚至身體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顫動(dòng)著。

    他的命運(yùn)只會是在所有人的唾罵中孤寂地死去。他的手沾過別人的血，他的全心付出不過一場笑話，他永遠(yuǎn)就只能將自己冰封隔絕在一切之外，冷漠地拒絕所有，孤零零地選擇離開。

    “子臻……”宋堯旭心底一揪，伸手想要去觸碰，卻被祁子臻重重拍開。

    “啪——”

    他在刺耳的聲響中抬起頭，紅著眼眶死死地盯著宋堯旭：“我只不過是想祈求一份同等的真心，我究竟有什么錯(cuò)？！你又要這樣卑劣低賤的我還怎么相信你們所謂的真心！”

    喑啞哽咽的嗓音割裂天牢中的死寂，就好像一只瀕臨死亡卻還要假裝兇狠的小獸，企圖趕走所有想靠近的人，不管對方究竟是惡意還是好心，唯有孤獨(dú)地沉淪才是他的宿命。

    可是下一刻他卻驀地被一個(gè)溫暖的懷抱緊緊擁住。

    祁子臻愣住一瞬，隨后拼了命似的要掙扎出來，宋堯旭卻越抱越緊。

    他的面容還有些虛弱，但聲音柔和堅(jiān)定：“抱歉，我不知你曾經(jīng)歷過什么，我也很心疼你的遭遇，可我也希望你能稍微冷靜一下，先聽我說，好嗎？”

    情緒已經(jīng)在崩潰邊緣的祁子臻根本就聽不進(jìn)他的話，無意之中重重地推在宋堯旭受傷的肩頭之上。

    “嘶……”被推開的宋堯旭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眉間緊蹙，濃烈的血腥味一點(diǎn)點(diǎn)暈開來。

    祁子臻被掌心不經(jīng)意間觸碰到的大片溫?zé)崂厣裰?，看著眼前人蒼白的臉色，伸在半空中的指尖輕輕蜷起。

    半會兒后，他輕顫著吸了一口氣，堪堪撇過頭去，眼角還泛著一絲紅意。

    見祁子臻神色終于沒有那么偏執(zhí)，宋堯旭輕嘆口氣，轉(zhuǎn)而抬手輕輕為祁子臻整理凌亂的發(fā)絲。

    他的另一只手稍稍垂落，手背還有一道祁子臻方才留下的紅痕，在白皙的皮膚中醒目刺眼。

    祁子臻瞥了一眼他的手背，最終還是任由宋堯旭動(dòng)作，只是又將自己蜷縮束縛在小角落里，聲音沙啞地開口：“您走吧，反正我早已心存死志，您又何必如此費(fèi)心費(fèi)力。”

    可是緊接著，他的臉頰上忽地覆上了一絲微涼的溫度。

    宋堯旭伸出指尖輕輕擦去了他臉頰一側(cè)淺淺的淚痕，動(dòng)作溫柔細(xì)致，仿佛是在對待什么易碎的珍寶：“那在我走之前你先吃點(diǎn)東西，好不好？”

    這次祁子臻沒有再推拒，就見宋堯旭讓身后的“獄卒”把食盒拎進(jìn)來，他才發(fā)現(xiàn)“獄卒”竟然是崔良扮的。

    崔良把食盒放在祁子臻面前，打開來端出里面的幾碟糕點(diǎn)。

    糕點(diǎn)很小，也很精致，是之前祁子臻在國師塔中見過的。

    許是見到祁子臻微微的失神，宋堯旭緩和神色柔聲解釋：“這是國師親自做的。他聽說你不肯用膳，想著你愛吃甜食便做了些送來，或許你會愿意吃幾口。”

    祁子臻頓了一下，沒有說話，沉默著拿起一塊糕點(diǎn)輕輕放入口中。

    甜而不膩的味道包裹著舌尖，是他只在國師塔吃到過的、輕和的味道。

    是只有寧清衛(wèi)才能做出來的味道。

    見他的情緒終于比方才要好上一些，宋堯旭輕輕嘆口氣，坐到了他的身側(cè)，背靠著冰冷的墻壁。

    “我也不清楚你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或許沒辦法與你共情。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沒有錯(cuò)，你也不是什么所謂卑劣低賤的棋子，你是我放在心底最珍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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