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大夢春秋
第一百四十九章大夢春秋 這番等待,稍微的有點漫長,一直足足從清晨等到夜色籠罩了整個山谷,等到了黛山漸紫,最后一縷殘陽光芒在天際晚霞邊戀戀不舍的纏綿片刻之后,終于還是盡數(shù)消散,歸于黑暗。 夜幕籠罩天地,一輪明月悄然升起,漫天星斗也緩緩出現(xiàn),明亮閃爍。站在太初古澗之中,這一刻仿佛那些星星近在咫尺間,伸手或可摘下,卻又沉醉于這俗世未見的佳期美景,不忍不舍。 古老的森林中有種幽靜的感覺,幽暗的灌木叢中傳來輕輕的蟲鳴聲,萬物似乎都已陷入了沉睡,一切都是那么靜謐悠然。 等待的過程中,葉飛也沒閑著,他深知武道一途,貴在堅持,如逆水行舟,一日懈怠,就要荒廢一月功夫,就像明珠蒙塵久了,重新擦拭也不復當年圓潤珠光,所為人老珠黃,便是這個道理,明珠也有性命,而武功境界同樣有只可意會不可言說的奧秘。 藥翁曾說過,武道一途,臻于巔峰境界,洶涌江河奔東海,滾滾天雷下天庭,看似因過于霸道而毫無章法,其實歸根結(jié)底,仍是順道而馳,有法可依。 武技和功法兩者缺一不可,如人遠行,武技是腳力,功法是路徑,光有腳力,誤入歧途,不過是畫地為牢,走不長遠,僅知方向,卻不行走,無非望梅止渴。 千年來,大陸之上,有一些武道上讓人驚艷的天縱大才,曾一度登頂,但往往不可持久,好似飛鴻踏雪泥,只是在泥上偶然留下指爪。 夜涼如水,繁星滿天,明月當空懸掛,皎潔的月輝灑落而下,月華如水波一般柔和,矮山附近的林地一片朦朧,像是披上了一層薄紗。 太古的氣息迎面撲來,浩大與久遠,如茫茫宇宙,似無垠星空,千萬生靈,紛至沓來,這便是太初古澗的由來。 獵人張等得有些無聊,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只見他只是左腳彎曲著地,右腳擱置在左腿上,一手托腮幫,側(cè)頭酣睡過去。獵人張屁股下空無一物,可身形晃來晃去,偏偏不倒。 只見這位成名許久的人屠獵人張,側(cè)托腮幫的那只手如握劍訣,左手則十指如鉤,掐了那重陽子午訣,傳來他的呢喃之聲:“睡春秋,睡春秋,石根高臥忘其年。不臥氈,不蓋被,天地坐床披明月。轟雷掣電泰山催,萬丈海水空里墜,驪龍叫喊鬼神驚,我當恁時正酣睡……” 這便是獵人張修煉的功法,大夢春秋,據(jù)說創(chuàng)此功法的老祖宗,一臥甲子都不難,此功法修煉至大成,可以氣蒸云夢澤,波撼玉皇樓,搖動昆侖山。 行走江湖,奉行一個準則,那就是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郎,修武之人過了壯年之后,大多如棋之定式,境界攀升遠遠遜色年輕時代,大器晚成畢竟罕見,而獵人張的這一手“大夢春秋”卻是可以讓他在睡夢中,將境界穩(wěn)固提升,但也不能睡得太死,免得一閉眼,再也睜不開了,那可就真成了醉生夢死,很容易一睡不醒,成了活死人。 一場春秋不義戰(zhàn)之中,本名張明遠的獵人張,滅了北魏、西周、西楚、南詔四國,成為大林王朝唯一一位異姓王,為大林王朝李氏宗親鎮(zhèn)守西北大門。 后又率領(lǐng)張家軍,北伐蠻夷之地,掃蕩蠻夷十二國,屠城八十余座,一把北陽刀,從東部瀛洲砍到西域河西走廊,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被冊封為真武大將軍,是春秋國戰(zhàn)中赫赫有名的人屠。 春秋的四大名將之一,滅東吳與東越兩國的武陽大將軍,大林王朝兵部尚書霍毅,也稱其為百年來不可多得的將才,帥才。 葉飛有時也在納悶張明遠為何能夠走到今天? 春秋四大名將中就屬他最寒磣,不光是陷陣戰(zhàn)力,打敗仗也數(shù)他次數(shù)最多,家世也不好,不說豪閥世族,甚至連小士族都稱不上,也就是平平常常的庶族寒門,張明遠當年早早在兩遼之地投軍入伍,也是無奈之舉,可就是這么個匹夫,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帶兵打來打去,就給他打出了成就。 張明遠當一名雜號校尉的時候,手底下不到一千號人馬,打仗最賣力,撈到的軍功最少,都給上頭將領(lǐng)躺著看戲就輕松瓜分大半,那些年他就只做了一件事情,不斷拼命,然后從別人牙縫里摳出一點戰(zhàn)功,他的戰(zhàn)馬跟士卒一樣,甲胄一樣,兵器一樣,從雜號校尉當上雜號將軍,再到被朝廷承認的將領(lǐng),一點一點滾雪球,終于在春秋戰(zhàn)事里脫穎而出。 而且起先參與到其中,也不走運,頭三場惡仗,就差不多把家底賠了個精光,一起從兩遼出來的老兄弟幾乎死得一干二凈。 張明遠說他年輕那會兒不懂什么為官本事,就是肯塞狗洞,肯花銀子,自己從來不留一顆銅板,一股腦都給了管糧管馬管兵器的官老爺們。 那次他是送光了金銀都沒辦成事,在一個大雪天,站成一個雪人,才從一名將軍手里借來一千精兵,結(jié)果給他賭贏了,啃下了一塊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硬骨頭。 那一場戰(zhàn)斗,大地在馬蹄錘擊下震顫不止,黃沙彌漫,兩線潮頭向前以迅雷之勢推進。 兩軍互為絞殺,盡是瞬間高下立判后一沖而過,張明遠身先士卒,沖鋒在最前。在春秋時期,一方大將只要親身陷陣,便注定要遭受潮水般攻勢的醒目人物,這類角色附近就成了一塊大砧板,血rou尸體層層疊加,堆積如山,張明遠雙手按刀而立,全身是血,血污得見不得面孔,那一役,堪稱慘烈。 葉飛好奇的問他要是萬一站著求不來,會不會跪下,張明遠說不會,葉飛問他為何,他也沒說。 葉飛和張明遠熟了之后,興許是許多年沒說過話了,沒事就喜歡跟葉飛嘮叨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說他年輕時候如何風流倜儻,如何招女子喜歡,如何拉大弓射死猛虎。 這些葉飛是不太信的,不過他說習慣了拿雪塊洗臉,能從草根樹皮里吃出魚rou的滋味,醒來睜眼總感覺能看到刀下亡魂,葉飛是信的。 不過葉飛總用“好漢不提當年勇”這句話頂他,再輝煌的經(jīng)歷,那也是過去的功勞簿,不知為何現(xiàn)在倒是真心想聽一聽他說那些陳年往事。 “也許你們從前,錯看我張明遠,現(xiàn)在又看錯了,可是我,仍然是我,我從來都不怕別人錯看我,如果當君子的代價就是被凌辱,被踐踏,被消滅,甚至被殺的話,我寧愿當一個能夠?qū)崿F(xiàn)自己抱負的人屠?!睆埫鬟h在百萬紅纓黑甲鐵騎前如是說。 “我將為中原大地鎮(zhèn)守西北,北陽三州以外,不受北武百萬鐵騎一蹄之禍!”,引得萬人頌揚,那是真正的“狼煙風沙口,真武大將軍!” 背負著春秋四國的亡國怨氣,綽號人屠的獵人張腰背都有些彎曲,據(jù)說那是被百萬亡魂壓彎的脊梁,于是他就借“大夢春秋”渡己一生,當佛已無力,唯有魔渡眾生。 天地無情,從來不是說那世人涼薄的無情,而是公平二字,人若無情,別說修武,做人也不配。 葉飛閉眼坐定,誦訣,冥想,解開心念禁錮,默念道:“以眼對鼻,鼻對生門,心目內(nèi)觀。呼吸綿綿,默默行持,虛極靜篤。玄氣浮丹池,神庭環(huán)五行。呼甲丁,招百靈,吾神出乎九宮,恣游青碧。夢中觀滄海,煙里提陰陽,不知春秋以外已過五百年……”放開周身所有氣脈經(jīng)絡,一身三百六十xue竅,同時吸納玄氣入體,如萬溪歸海,浩浩蕩蕩,蔚為大觀。 月光柔和,素淡朦朧,仿佛是被接引一般,照在葉飛的身上,越來越濃,到最后形成一團蒙蒙白光,圣潔無比。 明月清輝灑落,點點柔和的光芒溢出,碧海波光粼粼,金色的丹田如神祇一般,圣潔如練。 滿天繁星也在灑落精華,化作無數(shù)細小的河流,緩緩流淌,葉飛周身被月華籠罩,讓人感覺到陣陣空明。 丹田之內(nèi)碧海洶涌,潮起潮落,云蒸霞蔚,明月與星海交織出道與理,衍生出混沌,沉沉浮浮,點點光華涌動,一股太初的氣息彌漫開來,頓時給人一種道法自然的感覺。 丹田之內(nèi)雖有濤聲,卻讓人感覺到了開天辟地,鴻蒙初始的時代,混沌迷蒙之中,另有一種安謐與祥和的氣氛。 海上升明月,丹霞纏繞,灑下圣潔光輝,如詩如畫,道法自然,這便是葉飛的丹田異象。 夢瑤此時也在接引著月華,她本身的冰煞寒體,對月華這種清涼精純的特殊能量吸納力更強,月華灑在身上,若天闕仙子誤墜凡塵,如薄云掩明月,似輕風拂玉花,集靈秀于一身。 只見她黑發(fā)輕舞,長長的睫毛顫動,眼眸迷蒙著水霧,紅唇玉齒閃爍著晶瑩的光澤,頸項纖秀,冰肌玉骨,皮膚如冰晶般剔透,精致的五官,絕色的容顏,曲線朦朧的身軀,讓人感覺無瑕無垢,是如此完美。 夢瑤周身華光繚繞,如明珠吐瑞,身軀挺秀,亭亭玉立,如空谷幽蘭,如神蓮綻放,非常出塵,有一種寧靜的美,與周圍秀麗的自然景物完美的合一,整個人氣質(zhì)縹緲,仿佛她是這天地靈秀的一部分,這世間的一切美好事物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如此這般,臨近深夜,葉飛方才察覺到,山谷中的那一道暴戾氣息,稍稍的變得平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