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如眉的弦月逐漸攀爬至高空。 清風(fēng)朗月的深夜,遙不可及的顆顆星辰都顯得那般明亮,仿佛自己高一點,再高一點就可擁星入懷。 慕傾果真從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過她一眼,長恩想。 不僅如此,慕傾甚至還當著眾人的面耍起鳩占鵲巢的把戲,令身邊的伺候丫鬟十分蠻橫地將她從西廂房的竹屋中攆了出來。 不過又有什么關(guān)系,山鬼jiejie說得對,巳楚一年四季皆是五彩春景,無論多深沉的夜,都沒有想象中那么寒冷。 偶爾以天為蓋,地為席睡上一覺,倒也極富雅興。 如是寬慰,長恩心寬地擼起袖子,手腳并用地靈活攀上西廂房門口的梨樹,速度比山中猿猴還要快上三分。 不錯不錯,雖然失去妖力,但好在現(xiàn)在這幅身軀并不是一無是處,看來今后上樹攬月,下海捉鱉問題不大。 長恩攀至梨樹的枝杈口,仰頭張望。 看來最高點只能到這里,再往上的梨樹枝過于纖細,怕是不能承受甚重量。 轉(zhuǎn)身一個倒掛金鉤,長恩以枝丫為支撐,華麗借力旋轉(zhuǎn),一個飛起飛落穩(wěn)坐于梨樹高端。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夜幕下有些暗沉的青色草地。 之所以能看清,是因為連綿延展的草地上,此刻飛滿了屁股上掛著尾燈的螢火蟲。 它們忙碌著,在蒼茫夜色中極力尋找另一半佳偶的身影,星星點點,恍惚間竟分不清究竟天上的是星辰,還是星辰早已落地。 梨樹之上,月光之下,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沉醉的長恩挽起夜風(fēng)吹拂下,隨風(fēng)輕舞的額前碎發(fā),頓覺心曠神怡,一連幾天的煩惱憂心皆被一掃而空。 “還是大自然最有魅力,傻傻的慕傾非要揪著處破竹樓不放,她哪兒知道,天大地大,唯有自由最大?!?/br> 伸手接過梨樹依舊簌簌下落的花朵,長恩久違地會心一笑。 原來梨樹的全貌是這樣,臨行前能細細體味伴著梨花香味的空氣,亦不枉費她受許多苦。 鼓起腮幫,調(diào)皮吹去掌中潔白花朵,長恩放肆大笑,銀鈴般的笑聲極具感染力。 回想起子刻每日都為自己獻上的一籃子新鮮梨花,長恩的思緒開始恍惚,許是子刻看出她十分喜歡梨花才會如此,倒是個有心人。 “不知山鬼jiejie在迷幻之森可還好...” 小聲嘀咕,長恩垂首望著自己新生的嫩手,語音有些悶悶。 “你在做什么?” 子刻仰頭張望,雙眸比地上飛舞的螢火蟲還亮。 啊? 長恩猛地嚇一跳,習(xí)慣后仰的身子往后倚靠,只這回,她的身后不是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爐,而是片虛無空氣。 “啊--” 一聲驚呼劃破夜空,長恩緊張到結(jié)巴,“子...子刻救我,我...” “現(xiàn)在不會妖術(shù)”這幾個字尚未說完,長恩便落入一個溫暖懷抱。 再睜眼,余驚未散的長恩第一次如是近距離闖進子刻眼里,比剛剛出爐時還近。 因為事出緊急,是故并未多想的子刻一切聽從下意識反應(yīng),待美人入懷,時間良久定格,他才發(fā)覺原來自己是呈半蹲的姿態(tài)俯身緊緊抱著長恩。 清爽的夜風(fēng)自二人不足一寸遠的面龐縫隙吹過,呼吸相聞間,清風(fēng)變得逐漸炙熱。 不得不說子刻生了雙頂好看的眸,將本就巧奪天工的俊顏點綴得更加如詩如畫。 長恩看著看著漸漸癡了,人間常春的天,他卻更勝四月。 “看夠了沒?” 煞風(fēng)景的子刻出言,打破美好。 完全回過神來的長恩聞言,呲溜一下自子刻懷中連滾帶爬地站起。 好險好險,想她成人前亦是只歷經(jīng)千年歲月的妖,今夜竟差點著了子刻這臭小子的道兒。 “我...謝謝...” 哼哧半晌,長恩好容易吱出三個字,只三個字,就仿佛花光身上所有氣力。 “沒事?!?/br> 子刻拍拍身上灰塵,面無表情地起身,自懷中掏出個什么,不等長恩回神,便近身垂首,將修長的竹手靠近長恩隨意綰起的發(fā)髻間。 “在天成風(fēng)象館初見時打碎了你的鎖靈簪,重新賠給你一只?!?/br> 說完,手上輕柔的動作亦完成,子刻轉(zhuǎn)身,漸行漸遠,徒留長恩一人繼續(xù)在夜風(fēng)中凌亂。 于是梨樹下,水藍裳,新得的白玉簪和再相識的子刻湊成了今夜入夢前最有溫度的回憶。 長恩想,樂莫樂兮新相知,即將到來的未來或許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