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一口氣，想起了小時候和五皇兄偷溜出宮的畫面：“我不是饞，看著這些糖人讓我想起了和五皇兄偷溜出宮的事。”

    年少之時，諸皇兄忙于軍政大事，爭奪太子儲君，沒人愿意陪我，就連我的親哥哥，也不肯分出一刻時辰陪我。只有五皇兄不關(guān)心這些，經(jīng)常從宮外給我搗鼓些小玩意逗我開心。

    后來，是我害了他，他因我被貶為庶人。偷溜出宮那次，他千叮萬囑讓我別亂跑，可我沒有聽他的話，跟著一個賣酥油餅的老奶奶走了，五皇兄心急如焚，找了我一天都了無蹤跡，便上報給父皇。

    父皇聽后震怒，直接將他貶為庶人，永世不得踏入宮門。

    洛遠珩瞇眼看著我，問：“你五皇兄是？”

    “姜弈，博弈的弈?！蔽肄D(zhuǎn)動著手中的糖人，“他被貶后，父皇剝削了他的姓，讓他隨了他母妃的姓，姜。”

    洛遠珩遺憾的嘆氣：“弈，從升，言竦兩手而執(zhí)之。得了一個好名字，但是沒布盤好局，丟了皇族的冠姓?！?/br>
    我輕嘲之中帶著幾分羨慕：“姓姜不是更好嗎？姓寧對于這偌大的濟國來說，便是謀佞，被人人喊打?！甭暹h珩掃了我一眼，故意調(diào)侃：“你不也姓寧嗎？怎么沒人來喊打你？”

    “我姓商，叫商鈺?！蔽液芮宄椰F(xiàn)在的身份。對我而言，長平公主寧凝已經(jīng)歿了，在御書房的大火中，去找岳惠帝和茗慶皇后。而我，商鈺，現(xiàn)在活著的意義就是完成長平公主唯一的意愿：殺了衛(wèi)瞿，讓大岳的繁榮盛世再次浮現(xiàn)在百姓眼前。

    洛遠珩的話再次點醒了我：“你既然姓商，又何來的父皇母后和諸皇兄呢？”我并未應(yīng)答，我一介卑賤宮女，有的只是爹娘和兄長罷了，那些所謂的皇族對我來說，遙不可及。

    路上出現(xiàn)一名家奴，攔住了洛遠珩的去路，家奴低頭俯身向洛遠珩行禮：“洛公子，大人派小的來請您。”洛遠珩沖家奴揮揮手，帶著我去了尚書府。

    看著尚書府牌匾上掛著花球，兩扇門上個貼著一個大大的壽字。

    洛遠珩想要進去，結(jié)果被門口的護衛(wèi)攔住，“站??！沒有門貼不讓進！”我斜視洛遠珩，他從容不迫，從懷中掏出門貼，還未遞給護衛(wèi)，家奴就趕緊過來，一口啐在護衛(wèi)臉上：“兩個不知分寸的家伙！洛大人豈是你們能攔的？”話落，家奴就舔著臉來討好洛遠珩。

    我問洛遠珩：“今個兒是誰的壽宴？”

    “徐老夫人七十大壽。”

    洛遠珩讓我跟緊他，別走丟。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莽莽撞撞地朝我這邊跑來，與她相撞。

    那個小姐匆忙的道了聲歉，直接跑開，等我反應(yīng)過來時，那個小姐早就不見人影。

    在家奴的帶領(lǐng)下，洛遠珩帶我來了大廳，徐尚書正在和一群朝臣打著官腔，回首看見洛遠珩，便走過來套近乎：“洛公子，您來了?。　毙焐袝袢者@副討好嘴臉，與我所認識的徐尚書截然不同。

    洛遠珩沖我招招手：“鈺兒，把給老夫人的壽禮拿出來?！蔽覐男渲刑统鲆粋€木頭匣子，里面裝的是什么我一無所知，洛遠珩也沒告訴過我，我將它遞到徐尚書的手中。洛遠珩瞄了一眼木頭匣子，道：“仙鶴木雕，贈予老夫人。”

    徐尚書打開木頭匣子看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那在下替母親謝過洛公子了?！毙焐袝哪抗馔蝗豢聪蛭遥骸斑@位是…”我遲疑了一會，這才回道：“小女商鈺，參見尚書大人。”

    “洛公子的夫人？”尚書揣測我和洛遠珩的關(guān)系。

    “遠方堂妹?！?/br>
    一個年邁的管家匆匆的走過來，在徐尚書耳邊嘀咕了幾聲，徐尚書的臉色大變，對洛遠珩道：“失陪！”徐尚書走后，我跟著洛遠珩離開了大廳。

    “知道尚書為什么突然慌起來嗎？”洛遠珩一句話就勾起我的好奇心。我問他，他道：“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月廿七，新帝登基遇一品夫人壽宴?！?/br>
    “明帝這前腳剛登基，后腳這尚書府就舉辦壽宴?！?/br>
    “所以，衛(wèi)瞿來了，還召見尚書？”我試探的問他，見洛遠珩點頭，我嗤笑道：“看來今天這出戲會很精彩?！?/br>
    徐老夫人一身如意緞繡祥云錦服，面目慈容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歲月將這位老人的容顏摧殘的不清。

    老夫人在身邊侍女的攙扶下，走向大廳。洛遠珩拍了我一下：“走吧，給老夫人賀壽，然后，等著這出戲開場?！?/br>
    等我們走進大廳，老夫人早就被那些賀詞哄得合不上嘴，洛遠珩沖老夫人行禮：“愿老夫人福如東海長流水，壽偕南山不老松！”我站在他身旁附和了幾句，敷衍了事。

    老夫人的目光一直打量著我，她抬起手，指著我問：“這位丫頭是誰家的？這臉怎么回事？”所有人聽后，朝我投來異樣的眼神，一旁的各家夫人免不了碎言碎語。

    洛遠珩將我護在身后：“老夫人，這是在下的堂妹，商鈺?！崩戏蛉说哪抗膺€沒從我身上轉(zhuǎn)移，“有沒有人說你很像長平公主？”

    老夫人的話，使我感到不安，緊緊攥著衣袖，讓自己放松。我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樣，看向洛遠珩，問：“長平公主是…哪位？”

    盡管我努力調(diào)整情緒，但是話音還是有些發(fā)顫。洛遠珩鎮(zhèn)定自若：“長平公主寧凝，前朝公主。”

    老夫人聽見我和洛遠珩的對話，有些意外：“丫頭，你不認識長平？”我點點頭，將這場戲演完：“我久居深閨，對這些事并不知曉?！崩戏蛉税胄虐胍桑偃_認，這才消除了對我的懷疑。

    我松了一口氣，就聽見一陣冷厲的聲音傳來：“朕竟不知，尚書府如此熱鬧?！彼腥说哪抗舛伎聪蛲饷妗?/br>
    洛遠珩將我往后拉了拉，藏在人群之內(nèi)，低聲道：“瞧，這戲開始了?！?/br>
    “臣…參見皇上！”尚書徐氏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向著衛(wèi)瞿拱手行禮，有了第一個人，在場所有人，都拱手，異口同聲道：“參見皇上！”

    我和洛遠珩縮在人群之中，裝模作樣地忽悠了過去。

    衛(wèi)瞿沉眼看著廳內(nèi)那堆積如山的壽禮，冷哼了一聲：“徐汴，這就是你今日不上朝的緣由？”

    他朝廳內(nèi)走去，在場的大大小小官員都自覺讓開了路。

    衛(wèi)瞿隨手拿了一件壽禮，打開掃了一眼，“南海玉觀音，倒是會送，只可惜…是個假的…”

    話落，他手一松，那好好的觀音神像就掉在了地上。

    嘭的一聲，神像被摔成兩半，相接的地方，漏出條條的紋路。

    嘖，還真是個假的。

    一旁的徐老夫人都驚住了，臉色都有些發(fā)白。

    啟原城內(nèi)誰人不知，徐尚書的母親徐老夫人信奉佛祖，每日都會早去，去寺廟燒柱香，添一筆香火錢。

    莫說這觀音像碎掉了，即便是供著神佛的供品掉了，老夫人都在在佛前懺悔一個時辰。

    如今，衛(wèi)瞿當著徐老夫人的面，將南海觀音像摔成兩半，這可讓人家老夫人該如何贖罪。

    衛(wèi)瞿朝后面招招手，身后的兩位侍從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大件，走到跟前。

    將那物件輕放在徐汴面前。

    衛(wèi)瞿將裹著的紅布一把扯開，道：“這壽禮啊，要送就要送真的，若是送個石頭像，難道要讓徐老夫人…日日對著一塊石頭念經(jīng)嗎？”他最后這一句，如同是在講笑話。

    只可惜，現(xiàn)場沒有一個人敢笑。

    衛(wèi)瞿冷眼掃向徐汴。

    徐汴被他這么一看，連忙跪下謝恩，“老母身體不便，便由臣謝恩?！?/br>
    “起來吧?！毙l(wèi)瞿抬手之際，也將眼神從他身上收回。

    從我這邊看，徐汴在不停地冒汗，都將兩旁的鬢發(fā)打濕。

    “今日之事，朕不會怪罪于你，但若你日后還犯下此等錯誤，徐汴，可別怪朕不顧及往日的情分?！毙l(wèi)瞿警告徐汴。

    徐汴只是點點頭，并沒有去回答一個字。

    正當我看的盡興之際，洛遠珩將我拉出了人群。

    他沉聲道：“先離開再說?！?/br>
    直到帶我來到離尚書府有幾里的地方，才松開手。

    他回頭掃了一眼周圍。，壓著嗓音問我：“商鈺，你覺得皇上送觀音像有何意圖？”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問，但是我回答了。

    “殺雞儆猴，徐汴能不能繼續(xù)做這尚書，全由他自己做決定?！?/br>
    衛(wèi)瞿做事的風(fēng)格，倒真是同之前一樣，即便是當了皇帝，還是沒改變一點。

    洛遠珩點點頭，盯著我看：“賭一次如何？”

    “賭什么？”我看著他。

    “賭…徐汴這烏紗帽還能帶幾天？”

    我斟酌了一小會，才同意下來：“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如果我贏了，你要將你的身份告訴我?！?/br>
    對于洛遠珩的身份，我一直很好奇，好奇到現(xiàn)在。能將我從皇宮救出來，不被人發(fā)現(xiàn)，一手握著明堂之上的所有消息，一手牽著官商的路。

    這樣的一個人，有誰不會好奇他的身份呢？

    洛遠珩答應(yīng)的很爽快：“好，如果我贏了，我要南安王的信物。”

    我一驚，遲遲不敢應(yīng)下。

    九叔的信物，對我來說，至關(guān)重要，甚至比我的命還重要。

    只要我見到了九叔，將信物交給我，九叔就能幫我，幫我給我父母報仇。

    洛遠珩打開折扇，挑眉看著我。他就像是我肚中的蛔蟲，將我的心思猜得一干二凈：“你不肯將信物給我，難不成你還想帶著它去見南安王，讓南安王幫你？”

    我并未應(yīng)聲。

    洛遠珩輕聲嗤笑道：“商鈺，岳惠帝都走了三個月了，為何你九叔還未帶兵攻到這啟原城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