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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鬼侍們都紛紛低下頭,不敢去看王和王夫親近的場景,恨不能退出三尺之外。實在是眼前的場景太過纏綿,王一向或淡漠或冷酷凌厲的眼睛中竟盛滿了憐惜與心疼。 也許王夫不知,但跟隨顏淵身邊多年的他們自然知曉從前的王雖然身為鬼王卻未有一刻放松,面對王夫時卻總能露出笑意。 鬼侍常年默然,日復(fù)一日做著枯燥無味的事情,幾乎已經(jīng)麻木,更逞論這些七情六欲的東西,但見到如此場景也微微動容。 兩人大紅色的婚服緊密挨在一起,就像此刻鬼界天空中的火燒云一般瑰麗,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妻主,我沒事的?!崩钋鍣滴⑽u頭,悄悄紅透了耳尖,墨發(fā)如瀑。他將一只手放進顏淵的手上,靜靜地專注地看著顏淵。 大婚怎么能馬虎行事呢?雖然他不是鬼界的人可也知道就算是在凡間也要嚴格遵守大婚禮儀和規(guī)矩。 自己不能叫妻主為難,更不能讓妻主失去威儀。李清櫟雖然抿唇,眼中卻帶著請求和倔強。 見李清櫟執(zhí)意如此,顏淵也只好順著他來,面向前方特意吩咐下去:“鬼門處,由白林執(zhí)禮引渡?!?/br> 她背脊挺拔,烈烈紅衣隨風(fēng)翻滾,眾多鬼侍們跪伏在地。 十里紅妝,數(shù)不清的綾羅珠寶或由漆盒裝起,或干脆灑落路旁作為裝飾,紅色的絲綢鋪散開,一直延綿到鬼門處。 鬼界本不生凡俗之花,凡能在鬼域扎根的無不是靈根鈡萃,千百年難得開花。但此刻鬼王殿至鬼門周邊竟開滿了桃花,花瓣紛揚墜落在李清櫟的發(fā)間,婚服,如同在他身上墜了一片朝霞。 李清櫟走在柔軟的絲綢上,看見這漫天飛舞的桃花,如此盛大和奢華。一瞬間心里些慌張,腳下想要退卻。他急切地想要回頭去看顏淵卻被一旁的鬼侍攔住了。 “王夫,這些桃花本不該生地如此之快,應(yīng)還有三年才能繁盛。王以鬼氣和修為催生,又灌溉了靈泉水才能得此盛景啊。”鬼侍的聲音十分低沉甚至還沙啞得厲害,但李清櫟卻從他的語氣中覺察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他們從未見過王這樣用心對待任何一個男子,只希望王夫不要辜負了王的一片情深。 便是鬼侍這般從不多話的人也忍不住對他說起這些桃花。 想必是很難的,李清櫟跟隨著鬼侍們向前走,咬了下嘴唇。 他心里默默地想,妻主想要這些桃樹開花定然廢了不少心血,一方面很心疼妻主,覺得不必這樣。可另一方面,看到這漫天桃花又心生甜蜜,像含了一塊甜滋滋的蜜糖,一直甜到心里,鼻頭莫名有些酸澀。 李清櫟的臉頰紅彤彤的,又似那些桃花一般粉嫩,當真是面若桃花,眉眼含情。 長長的婚服拖曳在地,白林在鬼門處守著臉頰還十分蒼白,僅僅一日功夫被天瑕傷過的地方還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李清櫟沒有見過白林,卻見過周圍的鬼們都以她為首,也能猜到幾分眼前人就是妻主說的引渡人。 “拜見王夫?!卑琢止笆中卸Y,一頂花轎緩緩落在地上,由四個轎夫抬著。只不過這四個轎夫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整個身體都快隱沒在黑霧里。 李清櫟點頭示意,似乎有幾分拘謹,抬起頭道:“謝謝白引渡使。” 白林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輕聲道:“王夫請上轎,王特意派我在此恭候?!?/br> 李清櫟的目光在她的笑容上停留了一瞬,隱隱從這笑容中看出幾分悲切。雖然知道他不應(yīng)該干涉,可終究沒有忍住。上轎前回頭對白林道:“世間總是艱難,妻主曾經(jīng)說過無論怎么樣都要愛惜自己。” 雖然她不知道白林是因為什么如此悲切,但無外乎都是些感情糾纏,或是親情,或友情又或是愛情。 妻主定然知道白引渡使的現(xiàn)狀,可她卻毅然派他前來,一來是因為妻主器重,更多的是恐怕是有幾分懲罰在。他坐在花轎里手心汗?jié)?,心里開始忐忑:我……我剛剛在說些什么。妻主這樣安排肯定有自己的用意,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干涉了妻主的決定。 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母親經(jīng)常對他說的:男子無才便是德,出嫁從婦,三從四德。 他也曾經(jīng)聽說有的名門望族中,男子干涉妻主行事,妻主一怒之下將夫郎一封休書掃地出門的。那些男子成了棄夫,幾乎成日以淚洗面還被他人戳脊梁骨罵沒有夫德。 想到這里他的手又緊了幾分,睫毛輕顫,心里又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我……我不該多嘴的。 長街旁鬼們都扎成堆,鬼擠著鬼,還有人被擠得跳腳往其他鬼身上爬的,喧鬧聲把李清櫟拉回現(xiàn)實。 他的頭上蓋著一方紅蓋頭,長長的流蘇在眼前隱隱搖晃。 “去去去,離我遠點,我要看。”鬼群中屬兩只鬼最能鬧騰最能擠,正是之前說最近不太平要躲躲的獨眼兒鬼和那個老五。兩只鬼不一會兒就擠到最前面,剛看到花轎兩只鬼就渾身僵硬,連忙后撤。 “獨眼兒,是我眼花了嗎?”老五使勁揉揉眼睛,去晃獨眼兒鬼,神色慌亂。 獨眼兒鬼站了半晌才回神,那僅剩的一只眼睛黑漆漆的轉(zhuǎn)了轉(zhuǎn),點頭道:“沒看錯?!?/br> 老五怔怔地看向花轎離去的方向,細長的手指下一秒就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哎,不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