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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宏心中已有了判斷,但是斯人已逝,死者為大,江宏沒有聲張,大理寺調(diào)查時,亦只說越英的好話。 昔日如日中天的威遠(yuǎn)侯府,半年內(nèi)接連遭遇重大變故,江宏愁苦不堪,加之中年喪妻,仿佛老了十歲。 江蘺不理會這些,因為需要“養(yǎng)病”,每日只在房中轉(zhuǎn)悠,看清嵐收藏的各種書籍,喂清嵐珍視的那三條小鯉魚。 清嵐從宮中回來,江蘺接著他,給他倒了一杯茶,問,“太后如何了?” 清嵐聞著茶香,漫不經(jīng)心道,“活不了幾天,懶得管她?!?/br> 江蘺寵溺地笑,心中明白,越英與太后一死,江敏不僅失了一大依仗,而且還得守孝,越瑾辰那邊只怕更不如意。他們不如意,自己和清嵐卻越過越好,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么? 又給缸中魚兒喂了一點(diǎn)魚食,江蘺伸出手逗了逗那只最大的鯉魚,柔聲道,“我看這紅葉十分可愛?!?/br> 清嵐沉默一瞬,已然知道,江蘺必然是知道了“紅葉”這名字的來處。她說過知道他的身世,還小心地借鯉魚來安慰他、哄他。 心中一時十分酸軟熨帖,清嵐低聲道,“我倒覺得,鯉兒和南兒更為可愛。” 江蘺淺笑,趁著氣氛正好,柔聲問,“你真名叫什么?” 山中初見時,師父向她介紹,說他叫做清嵐。此后她時常覺得這個名字奇怪,畢竟哪里有“清”這個姓氏。清嵐二字,相比姓名,倒像個號。 也是很久的后來,她漸漸醒悟,恐怕是師父根據(jù)她的名字,臨時給清嵐取了個稱呼。江蘺,清嵐,她是水畔的香草,他是山間的云霧。 清嵐又是沉默,而后才低聲道,“葉旭之?!?/br> 見自己慢慢打開了清嵐的心防,江蘺心中安慰,一字一字柔聲念叨,“葉,旭,之,好聽的名字?!?/br> 清嵐聽著她念出自己的名字,覺得最真實(shí)的自己,慢慢從她口中活了過來。 兩人正是情意涌動的時候,畫屏進(jìn)來稟報,“爺,夫人,貴妃娘娘那邊的太監(jiān)來了。” 江蘺出來見那太監(jiān),只見那太監(jiān)愁眉不展,頓時有些擔(dān)憂,“娘娘叫你來,有何事?” 她想起上輩子蕭貴妃早逝,心里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那太監(jiān)憂愁道,“娘娘病了,又不肯宣太醫(yī),只說想見見姑娘?!?/br> 江蘺沒有耽擱,立即隨太監(jiān)出門。那太監(jiān)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道,“娘娘前些日子,見了陛下寢宮中的一幅畫,回去后便不大開心,郁郁寡歡了幾日,終于病倒了,卻又不肯宣太醫(yī),不肯喝藥……” 江蘺隱約猜到了事實(shí),加快腳步,坐上馬車,入了蕭貴妃寢宮。 蕭貴妃坐在床上,神色懨懨,太監(jiān)婢女們亦是一臉愁容小心翼翼,不想驚著她,連腳步都是輕的。 江蘺進(jìn)去,見臥房里窗戶大敞,春末夏初的風(fēng)一陣陣吹來,便率先走到窗邊,將窗戶關(guān)上,低聲問道,“娘娘生病,你們怎么還開著窗戶令她吹風(fēng)?” 奴婢欲言又止,蕭貴妃懨懨道,“不怪她們,我想吹吹風(fēng)?!?/br> 江蘺走到床邊,擔(dān)憂地握住她的手,“姑母,你這是怎么了?” 蕭貴妃不看江蘺,只看著床帳的某一角,兀自念叨,語調(diào)極為幽怨,“女子這一生,最怕所托非人。” 江蘺心中一酸,“姑母?!?/br> 蕭貴妃轉(zhuǎn)過頭來,看向江蘺,摸摸自己的臉龐,慘淡笑道,“我好看么?” 江蘺忍著心中酸意,笑道,“好看,姑母世間第一等好看?!?/br> 蕭貴妃一笑,又轉(zhuǎn)為慘然,“再好看又如何,不過是別人的影子。” 江蘺心中澀然,又勸道,“姑母,越是負(fù)心人,越不值得傷心。你當(dāng)保重身體才是。” 蕭貴妃不應(yīng)她這句話,倒是換了個話題,反過來握住她的手,“我之前敲打過清嵐,讓他好生待你。他同我保證會照顧你一生一世,永不相負(fù)。我閱人無數(shù),能看出他說的不是假話,日后你便好好和他過日子?!?/br> 這樣的話,結(jié)合現(xiàn)在的情況,倒像在交代遺言。上一次蕭貴妃尚有求醫(yī)的心,這一次卻全然放棄了。 江蘺酸楚道,“姑母,人生尚有許多趣事,你不必把心思都放在那傷心處。你若愿意,我可以想辦法讓你出宮,此后天高任鳥飛?!?/br> 蕭貴妃面色一動,捏緊她的手,“孩子啊,有些話,不能亂說?!?/br> 江蘺知道,皇帝乃天下至尊之人,除非他休棄后妃,決計沒有后妃逃離皇宮的道理,但她仍倔強(qiáng)著沉默,并不覺得幫蕭貴妃出宮有什么不對。 蕭貴妃見江蘺不再說大逆不道的話,笑了笑,緩緩道,“我在這宮中多年,這里是我的家,我能去哪呢?!?/br> 江蘺說不出話,只覺得傷心。飽受經(jīng)年折磨而心存死志之人,再厲害的醫(yī)者也治不好,再有道理的話語也勸不回。 蕭貴妃本來是想讓江蘺來陪自己說說話,不想弄得江蘺都快哭了。她拍拍江蘺的手,笑道,“罷了,你回去罷,有空便來瞧瞧我,沒空便不必來。也不必想著勸我,我有自己的主意?!?/br> 江蘺如何能安心離去,坐在那里不肯動。蕭貴妃推了推她,“我很好,想吃點(diǎn)桂花羹,你回去罷?!?/br> 又讓太監(jiān)過來拉江蘺,態(tài)度十分堅決。江蘺只得先行離開,暗自琢磨下次該怎么勸導(dǎo)。 心事重重地回到國師府,清嵐正等著她一道吃完飯,見江蘺愁眉不展,問道,“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