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就不能和人擠一張床了？我又沒有潔癖?！?/br>
    “什么叫長著一張不會跟人同床共枕的臉？”

    “更何況我和他是大學(xué)室友，那時候創(chuàng)業(yè)初期，公司還沒裝修起來，就在毛坯房里打個地鋪睡一夜的情況也有?！?/br>
    ……

    電話持續(xù)了大概十來分鐘，內(nèi)容天南地北，漫無邊際。

    最后一句，他說：“你也是，新年快樂。”

    然后對方似乎就掛了電話，他卻遲遲沒進屋，還維持著電話舉在耳邊的姿勢，好半天都沒動。

    直到身后的玻璃門刷的一聲拉開。

    于晚照揶揄：“喲，這是誰打來的電話啊？叫我們陳老板這么戀戀不舍的，都掛了好半天了，還舍不得進屋?！?/br>
    陳亦行轉(zhuǎn)身，掃他一眼。

    “小趙妹子？”于晚照明知故問。

    “嗯。”破天荒的，他應(yīng)了一聲。

    于晚照嘖了一聲：“她回家過年了？”

    “嗯?！?/br>
    “難怪，我就說這些日子你成天盯手機，是要盯出朵花來還是干嘛。原來是妹子回家了，唉，可憐啊，看不見人，只能隔著手機睹物思人?！?/br>
    陳亦行沉默了下，舉目望著這座因為過年而空了一半的城。

    半晌才說：“老于，你有沒有過這種感受……”

    “什么感受？”

    “有只小鳥成天在你耳邊嘰嘰喳喳，起初你覺得好笑，偶爾還有點聒噪，但后來聽著聽著，也就習(xí)慣了……”

    于晚照補充下文：“再聽著聽著，忽然有一天小鳥飛走了，你居然還不習(xí)慣了，是嗎？”

    陳亦行輕哂一聲，自嘲道：“是。”

    “那就去把小鳥追回來啊，告訴她麻煩你繼續(xù)嘰嘰喳喳，別跑，你保證不嫌它聒噪了。”

    陳亦行不咸不淡說：“可是小鳥說她回家過年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怎么辦？”

    “嗨，年假也就那么十天半個月吧，嗖的一下就過去了。”

    被不輕不重地瞥了一眼，于晚照會意了。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他摳了摳后腦勺，“我記得上回跟我做采訪時，妹子說她就是平城人？”

    陳亦行一頓。

    “你腦子不是挺好使的嗎？都在一座城市，頂多不過從你隔壁跑到十來公里以外，又不是南北半球?！庇谕碚辗籽哿?，敲黑板，“找個借口，約她出來嘰嘰喳喳不行？”

    半晌。

    陳亦行：“找什么借口？”

    “我想想，約她出來打麻將？”于軍師上線了。

    陳亦行：“？”

    “那不然順路經(jīng)過一下她家，約個飯？”

    “順路順到十來公里以外嗎？”

    連續(xù)好幾個主意都被否決了。

    最后于晚照打了個哆嗦，“回屋吧，冷死了，有事進去慢慢商量，在這兒吹冷風(fēng)不利于我大腦轉(zhuǎn)動。”

    兩人洗漱完，躺在于晚照的大床上。

    于晚照還感嘆：“大學(xué)畢業(yè)了，咱倆好像還沒睡過一張床?！?/br>
    說著說著，還嬌羞起來，“我警告你，你可別對我有非分之想?！?/br>
    換來陳亦行一個冷眼：“搶我臺詞？”

    來的時候沒想過要留宿，陳亦行沒帶睡衣，于晚照從衣柜里拎了件干凈的t恤給他。

    在看見他換衣服時露出來的上身時，于晚照眼疾手快，嫉妒地摸了把他的腰。

    “cao，老子都要禿了，你怎么還會有腹肌這種東西？！”

    “手，拿，開?！?/br>
    于晚照求生欲旺盛，立馬縮手，嘴里還在嘀咕：“都是程序員，怎么腹肌的數(shù)量這么不對等？”

    “你有腹肌？”陳亦行表示懷疑。

    “怎么沒有，站起來一整塊，坐下來三層啊?！庇谕碚障破鹣聰[。

    “……”

    “要不你跟妹子說你最近鍛煉有成果，上門給她表演一個六塊腹??？”

    餿主意又來了。

    “閉嘴?！?/br>
    兩人躺下來，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倒是像重返大學(xué)時光。

    那時候，陳亦行還沒有后來這么冷漠，這么不近人情。

    也有過全宿舍一起逃課的時候，只是于晚照越想越不公平，憑什么大家一起逃課，這家伙還能專業(yè)第一，他們就差點期末亮紅燈？

    絮絮叨叨說著話，他打了個哈欠。

    “就是惦記著你可能要留宿，我爸媽今天早上特意換的新床單被套呢?！?/br>
    陳亦行默了默，“明天我會謝謝叔叔阿姨?！?/br>
    “謝什么啊，他倆就盼著你高興，你多笑一笑，比說一百句謝謝還好使?！?/br>
    ……

    夜很長，于晚照很快睡著，留下認床的陳亦行默默躺著，很久都沒能進入夢里。

    他想，這的確是這么多年來過得最好的一個年了。

    團年飯。

    春晚。

    一家人和樂融融坐在一起聊天。

    還有那通來自小鳥嘰嘰喳喳的電話。

    想到這些，就覺得窗外即便天寒地凍，春天也果真如約而至。

    后半夜迷迷糊糊睡著了，天剛亮，就被人搖醒。

    于晚照這個大嗓門兒在他旁邊念緊箍咒似的：“快快快，我想到法子約妹子了！起床，快起床！”

    陳亦行痛苦地睜開眼，渾身寒氣又散發(fā)出來。

    但眼前的人一點沒察覺到他的起床氣，還在興高采烈晃手機：“我剛才醒來刷朋友圈，發(fā)現(xiàn)人家公司過年都有什么聚會啊年會的，就咱們公司每次都發(fā)錢，一點兒沒有蓬勃朝氣！”

    “所以……？”

    “所以，就組織一次短途旅行，比如泡個溫泉之類的？”于晚照眼珠子一轉(zhuǎn)，“你出點錢，既能籠絡(luò)一下員工，又能找個借口拉妹子一起參加，還有我這個紅娘在旁邊推波助瀾，你意下如何？”

    他意下如何？

    陳亦行頭很痛，仔細一想……

    “我覺得你想趁火打劫?！?/br>
    “……”

    于晚照：糟糕，被看穿了。

    原以為這個提議也不會通過，沒想到床上的人頓了頓，支著床沿坐起來，似乎思忖了一下，居然點頭了，“但賺這么多錢也沒地方花，偶爾破一下財，似乎也無可厚非。”

    ――

    初四早晨，趙又錦收到了一條來自于晚照的消息。

    于晚照：妹子，我們行風(fēng)的人要去泡溫泉，你去不去？

    趙又錦揉揉眼睛：行風(fēng)的聚會，你約我？

    于晚照：咱們公司過年還在平城的也不多，就那么幾個，人多熱鬧點嘛。

    趙又錦心道，你們老板都沒發(fā)話，怎么是你來邀請我……？

    哼，這種好事于副總都能想到她，陳亦行卻想不到，可真是個小氣鬼。

    小趙今天也很努力：這不好吧，我又不是你們公司的員工，多一個人多花錢，你們老板會不會不高興？

    小趙今天也很努力：我就不去了，你們?nèi)ネ姘?，玩開心！

    那頭，于晚照把手機朝陳亦行面前一遞：“喏，人家怕你不高興呢?！?/br>
    陳亦行接過手機，干脆利落長按小喇叭鍵，發(fā)了條語音消息去。

    另一邊，看見語音消息時，趙又錦愣了愣，這還是于晚照第一次跟她發(fā)語音呢。

    點開消息，湊到耳邊，下一秒，眼睛登時睜大了。

    那個聲音異常耳熟，卻并不屬于于晚照，不疾不徐，從容不迫，還帶著一點笑意。

    “陳老板說，放心大膽來，他不介意，更不會生氣?！?/br>
    停頓了一下，下一句輕快有力。

    “他樂意之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