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空春色晚(重生)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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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道人雖然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頭發(fā)近乎全白,卻意外的,有雙非常明亮的眼睛,眼神看起來一點也不符合他的年紀,幾乎是少年人般清澈。 李燕燕耐著性子道:“你再不好好說話,我表哥真會殺了你——” “他不會?!痹掃€沒說完,麻衣道人打斷道,“我的命數(shù)未盡,這里不會是我的葬身之地?!?/br> “哼!”岑驥冷哼,不知是在嘲笑麻衣道人狂妄,還是在笑李燕燕做無用功。 李燕燕也急了:“他不過想知道你當年對他爹說了什么話?你告訴他就好了呀!你到底愿不愿意說?” 麻衣道人艱難地坐起,歪頭想了想,正色道:“愿意?!?/br> “那、那不就——”李燕燕一噎,然后想起了什么,即刻站起身。 “你、你告訴他就行,”她捂住耳朵,“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表哥,我在外面等,離很遠!” 她急忙跑出了柴房。 第24章 不知麻衣道人對岑驥說了什么,但應當不長。 李燕燕只在棗樹邊上站了片刻,就見岑驥奪門而出,大步邁進廳堂,“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李燕燕看了看正廳,又看了看柴房,決定暫時不去觸岑驥的霉頭。 她推開柴房的門,麻衣道人還坐在地上,握著不知從哪兒找出來的藥瓶,給受傷的手指涂藥。 “你都告訴他了?為什么不早說?早說不就不用受苦了嗎?”李燕燕在離麻衣道人幾步遠的地方站定,不解地問。 麻衣道人頭也不抬:“我能回答你的問題,卻不能回答他的問題?!?/br> “哦?” 麻衣道人小心地收回藥瓶,看向李燕燕,平靜地說:“你對我說,他想知道我當年對他爹說的話,那話是有關他的,既然是他本人問,我自然可以告知?!?/br> “可他之前問我的是——我對他爹編了什么話,我沒有編過謊,所以也就無法回答?!?/br> “嗯?!甭橐碌廊它c點頭,一副合該如此的樣子。 ……還“嗯”? 李燕燕無語,半晌,翻了個白眼。 “你說你不是道士?我看你穿的也不像道袍,所以便不能稱你為‘道長’了?那該如何稱呼?” 麻衣道人深刻地掃了李燕燕一眼,似乎在譴責她頭腦不靈光。 李燕燕被看得一愣。 “錯了,”麻衣道人恨鐵不成鋼似的,“小丫頭全弄錯了!我是說我不是道士,但我也說了,別人都叫我麻衣道人,所以你當然可以稱我為‘道長’!” 李燕燕緩慢地眨了下眼,忽然體會到了岑驥方才的心境。 這麻衣道人,每和他多說一句話,心里的煩躁就會被他撩起幾分。 她皮笑rou不笑:“道長,你一定經常被打吧?” 麻衣道人垂頭,重重“哼”了聲。 李燕燕想起田嬸子的話,又問:“你會看相?” “看相?那是騙人的玩意兒!” 麻衣道人不屑:“我不是看相,我是看到了命運。命運,懂嗎?我是看到命定的結局!他聽了,所以受不了了!” 李燕燕:我覺得還是您更能騙…… 她懶得再和這瘋瘋癲癲氣死人的騙子廢話,默默向后,讓出大門。 “他沒有把你捆起來……進去好一會兒了,也沒再管你。如果你從這里消失……我只是個年輕女子,別人手腳快些,我會眼花,看不清楚……” “不過,”她神情嚴肅,“若你敢去報官,做其他多余的事,岑驥一定會在被官兵抓到前殺了你。” 麻衣道人顫顫悠悠地站起身,卻說:“多余?你這話才是多余!岑驥不會被抓,我都看到了?!?/br> “可你——”麻衣道人忽然正視著李燕燕,目光清透深邃。 “兩世之人,我看不到你的結局?!?/br> 李燕燕直覺一股寒流,順著脊骨蔓延而上,兩耳內嗡嗡作響,眼前一陣眩暈,扶著墻,好不容易才站定。 這一晃眼的功夫,再去看,柴房里已經只剩她自己。 ** 李燕燕想過去田嬸子家躲一晚,可猶豫再三,還是沒有。 一來,她遲早要面對岑驥;二來,她最近依稀有種感覺,事情真要來,躲也不是辦法,躲過一時,總還會繞著彎子重新降臨到頭上,反不如從容應對。 “所謂的命運么……” 麻衣道人的話沉重壓在心頭,她嘆了口氣,輕輕推開房門。 岑驥安靜坐在胡床上,暗黑的影子,不動如山,頭低得很深,李燕燕看不清他臉上神色。 “……他走了?!崩钛嘌嘈÷曊f。 “是么?”岑驥抬眼,臉上掛著涼薄的笑,眼中卻毫無笑意。 “你放走的。” 李燕燕不置可否。 岑驥眼中戾意更重:“為什么多管閑事?” “我……啊!” 岑驥突然起身,向前幾步,李燕燕驚得一縮! 但岑驥卻只是向前,逼得她寸寸向后,最后被高大的身軀堵在墻角。 “看著我。”他迫使她仰頭。 岑驥指著自己眼睛,語氣前所未有的陰沉:“好好看看這對眼睛,你看到了什么?白眼狼?逆子?呵,還是兇神?” 他右眼里白翳浮動,戾氣洶涌。 李燕燕一瞬不瞬地盯著岑驥,全身都在顫抖,心口卻涌起一陣酸,委屈上沖,淚水在眼眶深處凝聚。 這算什么?岑驥自己氣不順,胡亂撒火,憑什么撒到她頭上? 可李燕燕多少也摸透了些岑驥的脾氣……別以為她就全無辦法。 李燕燕疲憊地轉了轉眼,把淚水壓回,懵然道:“……看到什么?” 她笑了,天真無邪地說:“嗯……我看見一雙眼睛呀,眼睛里面有我。” “我覺得——”她大著膽子伸出手指,按在岑驥右眼角。 岑驥僵硬地抖了下。 “我覺得在你眼睛里面的我,比鏡子里的更好看呢?!?/br> 岑驥似是不堪忍受那觸碰,踉蹌退后,重新坐回到胡床上,合上了眼。 發(fā)完火了?那她可不伺候了! 李燕燕心里憋著股氣,無聲冷笑,抬腳就要出門。 “這塊白翳,生下來就有,背地里,人人都說不吉利?!贬K卻突然開口,嗓音異常嘶啞。 李燕燕腳步一滯。 “我娘不愛聽,不許別人提,岑諱也不可以當她的面說。但岑諱心里的疙瘩,從沒解開過。他聽說麻衣道人看相靈驗,瞞著我娘,帶我去找了麻衣道人?!?/br> 李燕燕有意避開心緒不穩(wěn)的岑驥,然而岑驥既已開口,此時走開恐怕更被他記恨,只得嘆氣,也拉過胡床,離岑驥遠遠的坐下來。 “麻衣道人只看了我一眼,岑諱把我攆出去,關在屋子里和麻衣道人說了很久的話,后面他一個人,又坐了很久。之后幾天,他對我格外好,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立刻叫人去買。可沒人時,他總直直的看著我,那時候的我看不懂他的眼神……” “再后來,有天他突然帶我去河邊,卻不是經常玩水的那條河,而是郊外一條既深又疾的河。四下無人,只有我和他,我怕了,哭著要回去,他卻、他卻把我往河里推……我說我不想玩水,想回家,他卻突然流了淚,抱住我,說了很多話……說的什么,記不清了?!?/br> “……我娘不知從哪兒沖了出來,一把將我拉過去,指著岑諱破口大罵。那之前,我從沒見過我娘發(fā)火,更沒見過他們兩個吵架……那天晚上,我娘突然帶我離開了家,岑諱在家,可他沒有阻止,只是嘆氣看著我們離開。” “我娘和我,先在城外她的遠親家里躲了一陣子,后來聽說岑諱回長安了,加上親戚不給我們好臉色,她又帶我搬回了定州,無依無靠,只得委身于一個年過五旬、腦滿腸肥的商人……” “外人不知道內情,都罵她不知廉恥,說她活該。我也怪她,跟她要阿爹……” “可原來,是這樣……”岑驥木木地看著膝蓋,聲音顫抖,“麻衣道人不是看相,他預言了我的一生,他對岑諱說‘此子殺孽深重,虧損陰騭。他的殺戮自你的娘子開始,延至四方,所到之處,尸骨橫野,連、連’……” “呵呵呵……”岑驥慘然而笑,“那時岑諱只有我娘一個妻,他以為預言里被我殺掉的娘子是指我娘,所以想先殺了我……可我娘因此離開他,他回長安娶了高氏,而我后來,真的殺了高氏……都應驗了?!?/br> “都應驗了……”岑驥輕嘆。 他身子向后,靠在桌案上,“我懂事之后,恨他要殺我。如今,卻恨他當年沒殺了我,如果那時死了,就好了……” 李燕燕不禁悲從中來。 昨日聽田嬸子說了一嘴,她就奇怪,岑驥娘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帶著兒子,也沒走遠,岑驥爹如果有心要找,怎么可能找不回呢?現(xiàn)在看來,大概岑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卻沒殺成,便再也無法狠心殺子了,亦無法勸服妻子,更不想眼睜睜看著慘劇發(fā)生,所以情愿孤身遠走。 既然日后岑家還會來找岑驥,恐怕岑諱是把這個秘密爛在了肚子里,一直到死也沒對旁人說起。而岑驥的娘于氏……她自殺成全兒子時,是不是以為能破除那個預言呢? 如果岑諱沒聽過預言,于氏就不會帶著岑驥離開岑諱,岑諱不會娶高氏娘子,自然也不會有高氏企圖加害岑驥,岑驥娘不必飽經磨難,meimei小葉兒……她的出生和慘死,都不會發(fā)生。 如果……如果……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結局,反正都一樣。 ……是這樣么? 李燕燕看向岑驥,他雙眼空洞,了無生趣,通身彌漫著淡淡的、不想反抗了的絕望。 ……或許我該殺了他?反正他自己也不想活了。 李燕燕猛然跳出這個念頭,把自己驚得一跳。 ……為什么不呢?他現(xiàn)在幾乎是半死了。 已經聯(lián)絡好了商隊去魏州,有沒有岑驥,都一樣。他本來就行蹤不定,若藏好尸體,田嬸子也不會起疑。 更要緊的是,他是亂臣賊子,而她是大周皇女,若想四哥順利一統(tǒng)天下,她就該替大周除掉這個禍患,沒了岑驥,也許那姓古的匪首根本不會稱帝。